林向绾拨浪鼓晃着脑袋,“我没有害她,我刚刚的提议只是想帮你脱身而已。”
细密的睫毛轻轻颤动,手臂鼓出狰狞虬曲的青绿色脉络,“你知道夕雾的脾气,她不会屈服于伯母,嫁给冯明那样的人,更何况……”
林向绾停了下来。
陆宴辞耐着性子看着她表演,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如同蛛网一般,攫取她,困住她。
挟有浓浓嘲弄与讽刺的话语,自唇角缓缓溢出,“说下去。”
林向绾轻眨了眨眼睛,“你看着伯母离开,却没有跟上去,说明你早就将夕雾转移了,你压根不担心,不是吗?”
她赌了一把。
陆宴辞这样的人,极少做没有把握的事,面对自己的母亲,也是如此。
事实证明,她赌对了。
陆宴辞松了手。
手掌充血发红,隐隐发麻,林向绾顾不上自己,继续帮他擦拭着脸。
“原来绾绾会读心术,”陆宴辞收回视线,看向茶几上的硕大奖杯,语气里多了一丝警告,“小心思要用到旁处,比如,你的演技。”
实在太烂了。
只是,后半句他没说出来。
林向绾点点头,“知道了,你放心吧,下一次的奖项,我一定实至名归。”
她手上的动作没停,弯腰,故意靠近了一些,灯光下,可以看到陆宴辞脸上的一层细小绒毛。
陆宴辞撇开脸,“可以了。”
他站起身,抹平衬衫上的褶皱,“夕雾的事解决前,你好好在家待着,等处理好,我去找你,听到了吗?”
“听到了。”林向绾假装乖顺。
陆宴辞冲她摆摆手,吐出了两个字,“去吧。”
像对待饲养的宠物一般。
林向绾“嗯”了一声转身离开。
刚走几步,又听到陆宴辞叫她的名字。
一阵欣喜,林向绾侧过头,“宴辞,还有事吗?”
陆宴辞看向茶几,“把你的奖杯带走。”
林向绾讪讪一笑,慌忙把奖杯重新抱起,“宴辞,我乖乖在家等你。”
说完,她朝汽车所在的方向走了过去。
上车时,透过挡风玻璃看到陆宴辞站在玻璃门前,以为他是在目送自己离开,林向绾将碎发别到耳后,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冲他挥了挥手。
驶离陆宴辞的住处,林向绾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不见,她戴上耳机,打了通电话出去。
陆宴辞垂眸,手机屏幕的光发出微弱的光,落入他的瞳仁,愈发显得他眸底昏暗不清。
打出几个字,“她找上你没?”
宋竹青去医院找不到人,必定会猜到姜夕雾被温述白带走了。
温述白,“找了。”
陆宴辞,“说什么了?”
温述白,“都说了。”
陆宴辞,“我现在过去。”
陆宴辞坐上车,宋竹青的电话打进。
陆宴辞按下接听按钮,听到一声冷笑,“陆宴辞,你确定要为了这样一个女人,同母亲反目成仇吗?”
陆宴辞眸光收紧,唇瓣掀了掀,“母亲,是你在为难我。”
“您忘了,夕雾是我的私人财产。”
“私人财产?”宋竹青音调陡然提高,“陆宴辞,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她一顿,“我把她介绍给裴野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这会儿倒是装模作样起来了,你确定你那宝贝会领情,嗯?”
陆宴辞眯着眼睛,悠悠远远看着远处的景色,半晌,视线收回,只吐出了几个字,“母亲,我不想揭穿你。”
“你!”后面的话被宋竹青生生咽了下去。
电话那端安静下来,过于静谧,以至于陆宴辞能清晰听到她的喘息声。
好半晌,宋竹青问,“我身边有你的眼线,是吗?”
“没有,”陆宴辞桃花眸泛着光,“我看到了。”
宋竹青彻底安静下来。
陆宴辞收起外露的情绪,语气木然,“母亲,是您逼我的。”
刚刚不说,只是碍于外人在场。
到底是自己的母亲,陆宴辞说话做事都留有余地。
宋竹青挂断了电话。
耳侧,只剩下一串“嘟嘟”的忙音。
陆宴辞按灭屏幕,将手机放回原处,启动了汽车。
不自觉踩下油门,汽车在马路上疾驰。
墨色瞳仁里,倒映着的,是窗外飞速倒退的绿植。
将近半小时后,汽车在一幢老式洋房前停下。
三层砖木结构,灯光下,可以清晰看到左侧的红墙上,攀着枯萎了的爬墙虎。
浅灰色围栏,隔出一大片空地,泥土刚被人翻过。
陆宴辞将车停在公共停车区域,经过正门,走进了这栋经受岁月洗礼的建筑。
姜夕雾正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本杂志,眼睛红红的,似乎刚哭完。
撩起眼皮看了一眼陆宴辞,又很快低下头去,青葱指尖翻过页面,没出声。
“都听到了?”陆宴辞问。
姜夕雾“嗯”了一声。
冷得像冰,像铁。
“怨我吗?”陆宴辞又问。
姜夕雾摇摇头,“不怨,这是阿姨的决定,与你无关。”
“你倒是分得清,”陆宴辞走到她身边,想试探一下她的真实想法,故意逗她,“母亲让你嫁,你打算怎么办?”
冯明与裴野不同。
宋竹青对待前者与后者的态度也不同。
姜夕雾咬着嘴唇,良久,她郑重其事开口道:“当着冯明与伯母的面割腕,让他们背上人命。”
“这么笨,”陆宴辞嘴角扬起嗤笑的弧度,“反正都要死了,不如下毒,毒死那群人,一了百了。”
姜夕雾认真思考了一下他给出的方案,不太可行,细眉攒起,“毒药不好搞。”
陆宴辞推了一下她的额头,“你还真敢想,放心吧,母亲不会让你嫁给冯明的,她不过是吓唬吓唬你罢了。”
“真的?”
“真的。”
陆宴辞忍不住抱住了她。
滚烫的下颌若有似无擦过姜夕雾的脸颊,有些发痒,她抬起头,对上陆宴辞的视线,才发现他的脸上有几道红痕,她一怔,不可置信瞪大了眼睛,“宴辞哥,阿姨对你动手了?”
她没想到宋竹青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忽然有些后悔陆宴辞刚进门时,自己的表现了。
她不应该对他那般冷漠的。
陆宴辞“嗯”了一声。
姜夕雾抚上他的脸,小心翼翼碰了碰,“是不是很疼?”
“疼,”陆宴辞靠近,“你帮我吹吹。”
姜夕雾轻轻呼出一口气,快要触碰到陆宴辞的唇时,听到了一阵咳嗽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