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嬷嬷示意林夫人过来，“夫人看看，这可是药王令？”
白清明配合地扬起衣袖，把令牌露了出来，“看看。”
她不是让林意眠看，她是让药王令看，看看这大千世界，看看这百态人间……
沈夫人过世后，药王令一直被锁在冰匣里。整整十年，它等了白清明整整十年。今日，让它再见见这金轮夕晖，让它再见见这苍穹地纪。众人不知道，那令牌在轻轻战栗，一时间像是有了心跳和呼吸。
众人啥也不知道，他们只觉得自己的信任被辜负了。
不儿，药王令真在她身上啊！
就在刚刚，他们还在为白清明狡辩。
白清明：不管捧我还是踩我，诬陷造谣的一巴掌，见风就是雨的两巴掌，说话不动脑子的更是降龙十八掌。
学到了么？不白来！都不白来嗷！
掌事嬷嬷灵巧地侧开身子，林意眠扬起下巴朝着女子走来，“清明，偷盗若被告官，可是要入诏狱的，你父亲秉公无私清正廉洁，别怪我们不护着你。”
她又开始自称娘了，她又开始做“正义战神”来铲除她这颗京歌毒瘤了。
说着，她伸出手，优雅地抓过白清明袖中的令牌。丞相曾和她说过，真的药王令是万年药木制成，不见光时是松石绿，在阳光下却能显出赩炽红。
如今一见，果真不假。
她喜上眉梢，向那掌事嬷嬷递了个眼神。如今可是人证物证俱全了，还不快把白清明抓起来么？
可嬷嬷站在原地并无动作，林意眠柳眉轻蹙，“姑姑，多亏有您相助，今日药王令才能重新寻回来，相府必定重重感谢。清明在芸村待久了，这性子也是野惯了。她不懂京歌的规矩，您可千万别跟她一般见识。”
翻译：她偷的是相府的东西，她得罪的是相府！您还等什么，不麻溜儿地把她送牢房！
说着，她又转向围观众人。
“诸位，清明虽多年流于乡野，但也实是怪我教女无方，让诸位见笑了。”
翻译：白清明就是粗鄙的乡野村妇，不是我没教好。
“我专门为清明寻了可靠的教习姑姑，等她受过处罚，就让她重新学学这京歌的规矩。”
“我今日在此，替清明做一回主，将这渡厄堂转交给张老，诸位意下如何？”
众人不动声色地瞥向白清明和张岩，女子风轻云淡泰然自若，老头儿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研究她之前写过的药方。
于是大家一个个都不说话。
有人朝身边人打小动作：我还觉着不是她偷的，赌不赌，十两银子！
身边人用手势回复了：不赌！我也觉着不是她偷的。
林意眠以为他们没明白自己意思，又提高嗓音问了一遍，“诸位意下如何？”
众人：“……”
白清明弯了弯唇角，不错，有进步。不张口就来了，不见风就是雨了，这才是她带的兵。
她朝药王令扬了扬手，轻声唤道，“别装睡了，我知道你醒着呢。”
一声令下，药王令在林意眠手中疯了一样开始震动。她惊恐地睁大眼，还没来得及弄清是怎么回事，只听“啪”的一声脆响在寂静的半空中绽了开来。
林夫人愣怔地捂住自己被扇红了的右颊，“这这这……是成了精……”，她惊得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一时忘记了羞恼。
围观群众一张张严肃的脸有些绷不住了，但还是不能笑，这时候要是笑出来，怕是会掉功德的吧。
白清明一声轻呼，“呀！姨娘这是怎么了？”
“小令在冰匣里待久了，这性子也是野惯了。它不懂京歌的规矩，你可千万别跟它一般见识。”
“啪！”又是一声。药王令贴心地等白清明说完话，才扇第二巴掌。
“噗——”终于有人忍不住笑了，笑完又连忙神色紧绷，假装自己没笑。
“诸位，小令虽多年流落相府，但也实是怪我教令无方，让诸位见笑了。”
“啪！啪！”连响两声，林意眠的脸已经肿了起来。她也顾不得自己温婉的形象了，扯住嗓子朝女子喊道，“清明，快叫它住手！”
“姨娘抱歉，它性子野，不听我话。不信你看，小令住手！”
“啪！啪！啪！啪！”连响四声，林意眠左右两颊终于对称了。
“姨娘，小令才没成精，小令只是喜欢扇撒谎精。这样吧，我问几句话，你如实答了，说不定它就住手了。”
“第一，药王令不属于相府，不属于丞相白钦，不属于你林意眠，她是我娘沈以薇的嫁妆，是不是！”
药王令一转，温润的边缘竟锋利起来，直直朝向林意眠的眼睛。不必怀疑，她今日若真撒谎，它就不是扇脸这么简单了。
林意眠咬了咬牙，“是。”
“第二，你们占了它整整十年并非不想用，而是解不开药鼎的四象问心阵。我解开了，你们就想当强盗从我这强抢是不是！”
林意眠的红唇都吓白了，眸中已有泪光闪烁，药王令离她卷翘的长睫越来越近。她双眸紧紧一闭，似是狠下心。半晌，她声音打起了颤，“是。”
“最后一个问题，我娘，真的是被我克死的么？是，还是不是？”
林意眠睁开了眼，袖下的手已攥出了血，那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她不说话，她咬紧着牙关不说话。
不说话，就够了，不回答，就是答案。
白清明蓦地垂下头，唇角浮出一抹苦笑。
“回来吧。”她轻声朝药王令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