弈剑书 第五百七十八章 借过龙道北行镖(上)

正如林满六所想的一样,只是刚刚翻过年去,由楚王夏桓亲拟的诏令便传来了。

后者对于“削藩”的迫不及待,尤甚苏杳!

叶当听一手拿着诏令,一手拿着送来的通关文牒。

“小骗子你说,是不是除夕那天夜里,你给人气到了?”

见林满六没有回话的意思,叶当听就将诏令丢给了陆风白。

“这次我们一起走?还是其中一个人留下?”

林满六开口出声道:“我有一个提议!我与他相识最久,也对那苏杳有些见解...”

的确,在场众人要说最了解这位楚王,还有对于那位妖后有所认知的,就只有林满六了。

“首先,在确保不被猜忌的情况下,陆庄主和老骗子都需要留下一起北上,但此刻还留守在山庄内的人,也需要有人去传递消息和加以照顾...”

“我以为...墨先生和青岚前辈二人可以一并南下,留守山庄之人就交给你们了!”

墨无言与青岚互看了一眼,前者点了点头,同意了林满六的提议。

青岚出声道:“此番北上出关,林小子确定不要老夫帮忙嘛?”

林满六站起身来,看向宅院大堂内的众人。

“此次既作饵料诱敌,风险虽有...但也不是那必死之局!想要彻底摆脱束缚,还需大家相信墨先生和青岚前辈,确保留守山庄中的师兄弟们安全撤离!”

林满六的爹娘,此时也还在弈剑山庄。

他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如果这一次北上失利,又或是往后姜砚临还要抓着弈剑山庄不放,留守在山庄之人势必会被其握住手中,以做谈判的筹码。

青岚抬手掏了掏自己的耳朵,随口朝另一只耳朵拍了拍。

“想来也是...都五十多岁的人了,也该打不动架了...南下享享清福比啥都好!”

林满六朝青岚抱了抱拳,“谢过青岚前辈!”

陆风白见林满六心中已有安排,随即继续发问:“那满六以为,如果我们这一次北上,需要与那寒川王借道而行,可要与之知会一声?”

林满六沉思片刻,将目光看向了众人眼前一对茶杯。

只见林满六双手分别拿起一只茶杯,其中一只杯口朝上,另外一只则是相反。

“我们此刻好比这只杯口朝上的茶杯,我们是知道了商队的最终目的...”

“大家以为这样的事情能瞒多久,又或者那个寒川王对于我们的怪异举动,他会不会强行拆解?”

有着一力破万法的霸道,会安静等着茶杯倒转...等着外人告知于他吗?

林满六拇指一动,就按在了那只茶杯的底部,在他稍稍用力的同时,茶杯底部出现了一道裂纹。

陆风白应声说道:“所以满六是觉得,在我们还未借道之前,那个寒川王就会亲自找上门来,找我们确认北上的目的?”

林满六将两只茶杯放回原位,重新坐回原位。

“没错!我认为对于此人,北上的真正目的无需藏掖,毕竟我们只是引鱼上钩的饵...他才是成功捕鱼的叉。”

有了林满六的提议,一直驻足西京的弈剑山庄众人,就此兵分两路。

陆风白、叶当听为首之人北上,以应对姜砚临拟定的诏令。

墨无言、青岚带领剩下的人,随时准备返回南地,以防林满六一行人北上之后,姜砚临会对弈剑山庄再次下套。

......

时光荏苒如白驹过隙,随着载运物资的马车驶出西京北门,林满六他们的漠北之行便开始了。

在一些幕后人的安排下,北上的弈剑山庄众人有了一个新的身份——运粮官护卫。

明面上,是为了保证炎阳关内的贸易商队,能够在漠北一带不被匪寇劫掠,不让一些歹人有机可乘。

不过商队一直北上走了两日有余,林满六等人都未看见那运粮官在哪,这让他们难免有些困惑。

林满六趁着修整的间隙,找上了叶当听。

“依照我们先前的猜想,那运粮官应是监视我们行程之人,可如今一直没有出现...”

叶当听不知从哪摸来两根黄瓜,在自己衣服上蹭了蹭,递给了林满六一根。

“无非两种可能,要么已经藏在了商队之中...要么是在我们穿过龙道的前后日子里,这位运粮官就会出现!”

叶当听一边啃着自己的黄瓜,一边懒散地蹲坐在官道旁,像极了一个邋遢汉子。

林满六看着他的模样,又看了看手中卖相不好的黄瓜,胃口全无。

“叶兄倒是好兴致,往远处看...着实像在边吃边拉!”

林满六循着声音看去,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李延鹤。

李延鹤牵马而行,原先留在他马背上的令旗早已不见,只剩了那一柄名为“尘无垢”的银亮长枪。

他似乎看出了林满六疑惑,抬手轻拍马腹后便松开了缰绳,让马匹自行去补充草料。

“经过皇陵一事,令旗没了!也算是无事一身轻,挺好的...”

林满六应声道:“那李将军此次前来,莫非李将军便是那运粮官了?”

李延鹤笑着点了点头,从腰间扯下一枚令牌抛向了林满六。

林满六摩挲着手中令牌,其质地极为粗糙不说,甚至有些硌手,分明就是随意赶工出来的。

在玉石令牌的正中,刻有“运粮官”三字。

李延鹤学着叶当听的模样,与之并排蹲在了路边,伸手朝向叶当听。

后者是左摸一圈,随后右摸一圈,最后尴尬地看向李延鹤。

“哎...李兄,你说好巧不巧...这黄瓜没了!”

叶当听一边说着,不忘把自己手中那半根黄瓜来回摆弄,引得李延鹤无奈发笑。

“当真不后悔?”

面对叶当听的开口发问,李延鹤抬手就把他那根黄瓜抢了过去。

“后悔又能如何...我是盛阳这一朝的臣子,不是下一朝的臣子。”

李延鹤有领兵之财,其实只要表露出自己有投诚归顺之意,根本无需来做这运粮官的。

该是哪里的守城将领,便还是哪里的守城将领。

李延鹤像是想到了什么,继续言语出声。

“对了,这运粮官应是有两人,等到行过北燕王的地界,还会再有一人接手...也不是何人。”

李延鹤正准备啃那半根皇宫,林满六把自己的递给了他。

“李将军咱俩换,不吃那老骗子吃剩的!往后不管是安排了谁来,我们多多提防就是。”

要从君飞羽的地方借道而行,想必出关前的这后半段路,不会太好走。

至于第二位运粮官,极有可能是北燕王所属的几位统领之一,应算是姜砚临对于君飞羽的一种让步。

让位处北地的两位藩王先后介入商队一事,以此表明自己的态度。

只动御牛化及,与他们无关。

林满六一行人北上的路途,可说是极为顺畅,所过之地皆是一路放行,根本没有人敢拦下他们。

直到众人行至胜州城时,终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弈剑山庄众人刚刚在驿站当中落座,后院便走出一名全身披挂甲胄的男子。

“诸位可还有印象,先前西京北门有过一面之缘!”

镝若须?

林满六尽可能回想起关于此人的一切,在西京事毕后,他曾向裴忆情询问过此人细节。

谢乾所属的玄天军团常年驻扎关外,即便是却邪的情报网,也只能知晓此人乃是寒川王的亲信,是覆雪骑的一名统领。

镝若须见林满六一行人戒备高过打量,随即将腰间佩剑解下。

“诸位一路舟车劳顿,提防多些自是好事...可都是老熟人,就没必要如此了吧?”

就在他准备拿起酒壶畅饮的前一刻,位于主座的陆风白消失不见,等到镝若须碰到酒壶的时候,他的脖颈前方已然横着一柄漆夜。

“煌璃果然玄妙!在下不喝了、不喝了!”

陆风白开口出声:“我等刚刚进入北燕王地界,本来想着是该先见一见北燕王所属,没成想来的居然是寒川王麾下,着实有趣...”

镝若须应声道:“王爷能够比旁人先一步掌握诸位的动向,自然是王爷有些手段...跟我们这些虾兵蟹将,可没什么关系!”

叶当听从其身前拿过那只酒壶,高举过后便是畅饮一通。

“到底有没有关系...将你交给吹雪阁便知,想必北燕王和那位渊阁主可不希望自家地界,还能藏着别家的暗桩。”

此话一出,连同林满六在内的所有弈剑山庄弟子,皆是抽出自己的刀剑。

镝若须可以堂而皇之地出现在此间驿站,只能说明一件事。

原本用作北燕王所属换乘马匹、兵士休憩的驿站,已经被寒川王所控制!

能够以接待运粮商队的规模,持续运营直至今日,说明已经扎根极深。

镝若须的身形一直保持不动,除了在听到“吹雪阁”三字时,他脸上闪过一瞬惊讶后便再无变化。

“原来还是低估了你们弈剑山庄,本以为只是跟北燕王有点关系...这下算是毫无进展就先失一子啊。”

林满六见对方一直故弄玄虚,与叶当听使了个眼色后,带了几人就往镝若须先去躲藏的后院行去。

自林满六进入后院起,叫喊声只持续了不过十息的功夫,就再也没了动静。

镝若须对此表现的反应,显得有些反常...他在很艰难的咧嘴假笑。

不过多时,林满六重新返回驿站当中。

“后院马夫、伙计都是行伍出身,不过多半不是玄天军...更像是地方守军,下放镀金的那种!”

听到这个比喻,镝若须显得有些急了。

他不顾脖颈前的那柄漆夜刀,一脸严肃地看向林满六。

“你个娃娃...把我手底下兄弟说得跟废物一样,有种咱出去练练?觉得不行让你一只手都行!”

林满六极为淡定地摇了摇头,以此回绝了镝若须。

其实林满六撒了谎,能够快速解决后院的几人,依仗林满六和几个师兄弟是远远不够的。

就在他们刚刚撂起门帘的时候,李延鹤悄无声息地跟上了他们。

林满六几人进了后院,只是在旁牵制那几名身手不凡的马夫、伙计,主要出手还是靠李延鹤。

即便是玄天军内实力拔尖的斥候,要跟李延鹤相比,终归还是差了些。

叶当听抬手敲了敲镝若须的甲胄,随后又将酒壶摆到了他的身前。

“想必镝统领也很忙的,我们在这过家家也无甚意思,有什么能够商量的早些商量,你好早点走,我们也好早些迎客!”

“得嘞!”

镝若须拿起酒壶的同时,陆风白也撤去了漆夜,只是眨眼功夫又回到了主座位置。

有了林满六几人的向后动作,他如何看不出来,已是反客为主,攻守易型了。

“王爷让我在这跟几个碰头,其实是好事...”

此话一出,弈剑山庄所有人再次将目光,齐齐看向了这位覆雪骑统领。

“真人真事...你们这些咋这样的眼神看我?咱王爷在那西京城里的表现,用得着跟你们整些花花肠子、弯弯绕绕?”

陆风白应了一声:“确实如此,那便讲讲何位好事吧?”

镝若须转头看向陆风白,手中还不忘把玩着那只酒壶。

“你、我都知道...此行北上那小楚王,有意安排北燕王安插一名运粮官进入商队,我们有办法帮弈剑山庄换出一人来...”

后者话语将尽,陆风白双眼微眯成线,就像是再重新审视、打量镝若须一样。

“有什么代价?”

镝若须头也不回,抬手就指向了一直处于人群最后方的李延鹤。

“借过龙道之时,需要这位运粮官死一死,届时王爷会亲笔传信西京...由我们再安插一名运粮官进入商队。”

李延鹤没有丝毫犹豫,将腰间运粮官的腰牌一扯,直接抛给了镝若须。

“运粮官现在就可以死了,你们随意安排就是!”

“爽快!”

镝若须握紧腰牌的手,从先前的食指指人变作了一个大拇指。

“这玩意...怎么有点硌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