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萧易瑾与盛枷、王长烨在偏殿下棋。
萧易瑾尚且对萧易焕出宫的事不知内情,盛枷遇刺他也是刚刚知晓。
他一边与盛枷对弈,一边对一旁的王长烨道:“听闻大皇兄的事,是表兄配合廷尉查办,可是查到了什么?”
盛枷眸子微动。
王长烨:“倒是有些进展。抓了当日值守安信宫的侍卫,那人只说当日因为内急,没来得及找人替值,便跑去恭房,回来的时候,萧易焕人便不见了。”
“哦?那总有人为他开了门锁吧?”
“门锁,此人一直说不知情。廷尉的人倒是查看了一番那个门锁,有人为破坏的痕迹。”
“看来,还得继续查啊。敢放圈禁皇子出宫,罪无可恕。”
王长烨摇摇头:“便是因为罪无可恕,审了一天一夜,此人已破罐破摔,只一心求死了。已经咬舌三次。”
萧易瑾道:“盛枷,你怎么看?”
盛枷看向王长烨,然后牵了牵唇角:“至今我还未见到人,只是不知,这个案子王大人审理,会不会与邹勉生的案子一个审法。”
霎时间,炭火充足的偏殿像窜起了一股冷风。
三人都一时间没有说话,但每个人都明白盛枷此话的意味。
萧易瑾抬眉瞥了一眼盛枷,道:“表兄在江州一直以断案如神著称,江州百姓对其赞颂有加。盛枷,往后你们同为大理寺少卿,应互相信任。”
王长烨道:“此案为廷尉主理,我也只是就当晚的情况配合一二。若盛大人不放心,倒是可通过廷尉,也参与案情的审理。”
盛枷没有去吗?
他今日为此周旋了一日。
然廷尉那些狗东西,一直以各种理由拒绝让他参与。
他为此还求见了璟隆帝。
然璟隆帝似乎听了什么谗言,一改前一日的态度,只让他追查自己遭遇刺客一事。说萧易焕的事,让他暂时不必插手。
这其中的道道,以为他不清楚吗?
欲盖弥彰,不过是自露手脚。
真相,其实已在他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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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华宫,他再熟悉不过,在他心里,这里一度甚至比雍国公府还像他的家。
一草一木,一砖一瓦。
哪个角落有蛇鼠,哪个墙头好藏身,甚至哪面墙的砖头是松动的。他比宫人还一清二楚。
他失去母亲,家人离心,王淑华于他而言,几乎是最亲近的长辈。
这样的情分,居然也走到了今日。
他对王淑华的怀疑,从来都有。
但身处后宫,女子有些自己的手段,并不为奇。
每个人身份不同,都需要自己的生存之道。
就连他自己也有自己的劣根。
所以从不苛求谁能完美。
他入仕后,做事从来不计后果。
他甚至一度想毁了自己,以此来毁了盛若举。
得罪的人不计其数。
想杀他的人也不计其数。
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第一个朝他递刀子的,会是这章华宫里的人。
是他,视为亲人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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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缓缓在棋盘上落下一黑子。
“想要知道真相,也未必要走进昭狱。王大人应该也明白这一点。”
王长烨和萧易瑾目光又顿了顿。
王长烨讪笑一声:“盛少卿真会说笑,本官断案,从来都要真凭实据,所有人证物证俱在,方可凭证结案。盛少卿莫非有更超脱的法子?”
前次刺杀未成,王上忠说对盛枷会另有对策。
但在还没实施之前,万不能让他察觉出他们的端倪。
就算是演,也要演出与他们没有关系的样子。
盛枷却不是什么虚与委蛇的人。
他又落下一黑子,抬眉看向萧易瑾:“殿下,那晚我夜闯王府,你可是心里生了怨恨。”
萧易瑾已经尽量不去想那晚的事。
他不想此事影响他们之间的感情。更何况盛枷那夜的举动,尚且情有可原。
本就是他们做的手脚,触了他的底线。
所以今日与盛枷见面,他故意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却没想到盛枷竟自己贴脸朝他问起。
萧易瑾面色有些僵:“误会一场,你我之间这么多年,本殿在你心里气量这么小?”
盛枷看着他的眼睛,确定了他应尚不知刺杀一事。
他心里,稍稍有些许慰藉。
若他也想要他的命,会让他觉得这世界可笑至极。
他面色缓了缓。
“殿下,我之所以喜欢做这大理寺少卿,就是因为在大理寺,是非对错,十分清明。我这个人头铁,这一原则,永远都不会变。”
萧易瑾勾了下唇角:“我还不知道你?行了,今日是家宴,公事都放一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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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桉借口更衣,走出了正厅。
在院内的一个亭子内站着透透气。
王长烨从廊下走来的时候,远远便瞧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江州瘟疫时见她,她妆容素净,身着简单布衣,整个人透着操劳带来的疲累之感。
却依然掩不住芳华。
那清灵的眼眸,专注做事的模样,深深住进了他的心里。
而今再见,亭子周围灯火的照耀下,女子着一身浅蓝色浮光锦长裙,外着一件白狐绒镶边的云白色褙子,一张脸莹白透亮,感觉整个人都在发光。
倩影柔美。
令他心头剧烈跳了好几下。
他缓步走了过去:“德昭县主。”
夏桉闻声,面色平静地偏过头看向他。
只见王长烨着一身黑色锦衣,朝着他走了过来。
与江州时所见,并无二致。
她浅福了一下:“王大人。”
王长烨走到了她身前:“县主,江州一别,至今已有半年,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再见到县主。
夏桉道:“王大人能如此快入京为官,也是我没有想到的。”
王长烨:“此前我不是就同你说过吗,这一直都是我的志向。”
“志向?”
“人总是要往高处走,江州虽好,却哪有这京城天地开阔。”他眸光凝着夏桉,“更何况这里有我想见的人。”
夏桉微勾唇角:“我一直以为,大人至少还要在江州再磨炼两年,攒足了经验和道行,才有机会踏进京城。”
王长烨笑了一下:“我在县主心中,难道是如此没用之人?”
夏桉道:“大人在江州叱咤风云,但京中波云诡谲,可是另一番天地,路走得急,”夏桉看着他,面上显露出类似担忧的神色,“恐会摔跟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