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
姜渡虚站在楼上,凭栏看着后院的假山流水,静静出神。
姜缘有些犹豫地踱到他身边,奇怪地偏头看了看他的侧脸,也一起低头看假山流水,没过多久又偏头看爷爷。
“别看了。”姜渡虚有些没好气:“这么晚了,你怎么不去休息?”
姜缘道:“那你在想什么?”
很无礼的问话,好像刚从陆行舟那里有样学样似的。
姜渡虚却没有生气,沉默了好一阵子才回答:“你是不是也在怪爷爷?”
姜缘不语。
“陆行舟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应该知道事情也不是外人能够夸夸其谈的。我们偷渡此界,算是孤注一掷的最后生存,如果还要撑着一副我是乾元者的死颜面,徒增变故,自找难度……那对大家都是不负责任的。”姜渡虚笑笑:“当然,陆行舟骂得倒也没错,这确实不是乾元者的心气,这只是求稳的无可奈何,也确实是牺牲了你。”
姜缘终于道:“但现在他给了其他选择,就不是无可奈何了。除非你依然贪图所谓的最高效。”
这回轮到姜渡虚不语。
姜缘又道:“但是爷爷……”
“嗯?”
“如果陆行舟要扯后腿,这所谓的最高效选择也就未必是了。”
姜渡虚有些意外地打量了姜缘一眼,感觉孙女好像一夜之间就长大了不少似的。
或者索性说,终于学会了多角度去考虑问题,比如现在她就懂得第三方存在的意义不是只有抢婚了。
陆行舟这次的话说得非常实诚,甚至都有些超标的自爆秘密了,但还是有些话隐着没说的——他既和霍家有仇,那如果姜家一意要与霍家联姻,那么大家就是敌人。
陆行舟能造成的破坏力……那可绝对不低。
有这样的敌人在侧,所谓最优质最高效的选择,依然还是吗?
显然不再是了,甚至成为了一个风险选择。
除非把陆行舟弄死,可从头到尾姜渡虚都没兴起过这种念头,都别说衡量杀人之后的后果了,是真连念头都没起过。
心气已失。
“不配乾元……不配乾元……”姜渡虚低声念叨着,忽地失笑。
姜缘微微后仰,感觉爷爷是不是被骂疯了。
“你倒是找了个好靠山。”姜渡虚微微一笑:“陆行舟今晚这番话放出来,不管我们到底选择和谁合作,总之你嫁霍行远这事,行不通了。”
姜缘狂喜。
“别高兴太早。事情总要有个方案,不是直接和霍行远说退婚就可以的,这边退了婚,皇帝那边怎么交代?摆明了告诉他我们另找了合作者?那可绝不聪明。”
“这有什么的,让陆行舟出主意就行,他那么阴险。”
姜渡虚转头看着孙女,神色非常古怪:“我都还没说是和他合作,你这个对他的依赖感是怎么来的?”
“啊?”姜缘愣了愣,自己也没想明白。
姜渡虚没好气地道:“今晚他起初和你交谈的时候,话都是说给我听的;后面和我交谈,话倒有一半在说给你听。包括最后那句什么‘无论对霍家还是对我’,男人欲擒故纵的摘心手,爷爷年轻的时候用多了,你悠着点。”
“真的用多了吗?那我奶奶怎么只有一个。”
“?”姜渡虚怒道:“我又不是好色之徒!你拿我和陆行舟这种一口气娶四个的比!是不是还觉得他这没什么问题啊?”
姜缘当然不可能觉得那没什么问题,但本能地不想把陆行舟最后那句话当成什么摘心手段。
那么好听的一句话……而且那话也没说错啊。
姜渡虚瞥见孙女那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没好气道:“行了,去休息吧。明天我会再以海贸事为借口,再去见一次陆行舟,让他帮忙和天瑶圣主牵个线,先见一面看看天瑶圣主的态度再定其他。毕竟陆行舟的态度,未必能完全代表天瑶圣主,哪怕娶了她师妹。”
“哦。”姜缘才懒得想那么多,不管合作怎么进行,她只需要知道一件事:爷爷已经确定放弃她和霍行远联姻的计划了。
这可比什么都重要!
换句话说,陆行舟和她的所谓合作,已经完成了他应该做的部分,果然不需要付出他自己的婚姻。
但是他想得到的古界信息,却已经不需要从她姜缘这里获取了……
这么一想,陆行舟岂不是纯白给?姜缘一想就乐了,舒服地洗了个澡,睡得很舒心。
…………
陆行舟倒是累得头一沾枕就睡了。
这几天的事,虽说都是嘴皮子功夫,其实内里的思量很多,难免有些疲惫。后面还有大把的事需要考虑,陆行舟都暂时懒得想了,先好好休息一下再说。
次日醒来都还有些困倦……所以说现在睡眠的价值已经完全比不上大欢喜极乐经了……
没关系,很快就可以合理合法的每夜大欢喜。
这么想着到了礼部,探头一看外面盛元瑶的“保安室”,老婆却不在。
陆行舟奇怪地扯了个佐将问:“你们盛将军呢?”
将领笑道:“郎中这是来找老婆了?”
陆行舟笑容满面,这就舒服,全世界都知道是老婆,不需要遮遮掩掩的感觉多好啊。
什么女兄弟,一时情调还可以,长久那么干还是算了。
“是啊,找老婆呢,她哪去了?”
“今天就没来,盛府来人告了假。”
陆行舟一咯噔:“病了吗?”
将领看着他的眼神像在看**。
拜托,盛将军三品中阶,你说修行出了岔子也就罢了,你说这修行生病?
哦对了,你老婆曾经也说你那已经突破到一品的岳丈生病了。所以说人就不能讨老婆,多睿智一郎中啊,刚议亲就成这样了。
陆行舟哪搭理他们在想什么,直接折返,一溜烟去了盛府。
盛青峰显然上衙去了不在家,盛家一群家丁拦在了外面:“抱歉了陆大人,婚前不相见。”
“草。”陆行舟二话不说地挤了进去,家丁们半拦半放地就让他进去了,还有人小声说:“在后面禁闭室。”
甚至还有人一路往禁闭室方向带,口中还喊着:“站住,别往这边来啊!”
托他们的福,陆行舟很快就找到了所谓禁闭室,直接踹了进去。
盛元瑶其实没想象的惨,正盘膝闭目修行着呢,门被踹开倒是把入定的她惊醒了,睁眼一看,陆行舟踏着阳光走了进来。
还没等盛元瑶脑子里转明白,就被陆行舟横抱起来离开了小黑屋。
盛元瑶也捋清什么状况了,嘴巴都咧到了耳根。继而觉得当着一群家丁的围观这么笑得是不是不太好,又“含羞带怯”地把脑袋埋进了男人怀里。
盛夫人这时候才慢悠悠地出现,板着脸道:“行了,好好去上衙便是,你爹回来我会和他说的。正儿八经的当差呢,婚前不见的规矩是用在这的?”
陆行舟忙把盛元瑶放了下来,赔笑道:“岳……”
盛夫人眼睛一瞪:“嗯?纳采未完,能乱叫的?”
陆行舟只得道:“盛夫人说得是。我会尽快安排……”
盛夫人对这事显然也没多好气,谁希望女儿和三个女人一起嫁啊,捋明白情况之后差点没抢过老公的门栓抽人:这就是你说的你和阿糯都比他亲?
整得历来无法无天的盛元瑶这会儿都垂着脑袋不敢吱声,回旋镖一打,理亏啊。
但事已至此,看女儿那乐翻天的模样,俩口子也实在没什么好说的,女儿自己高兴就好。反正陆行舟这人看上去确实前途无量。
便道:“按常理,这事还是需要有长辈操持。你是让霍家人来呢,还是让国师负责此事?”
所谓算无遗策的某人一下就傻了眼。
没算过这个。
让霍家来,那显然是不可能的。那名义上的“长辈”还真是国师。
可你让夜听澜来和盛夫人商量怎么娶盛元瑶,那还不如让陆行舟直接杀上古界去算了。
盛夫人见他发呆,又道:“如果国师要算她师妹的娘家人,确实得换一个。你以前出自阎罗殿是吧,咱们镇魔司有过情报,说你自幼算是被阎君带大,是否也算长辈?她来也是可以的。”
陆行舟汗流满面:“那个不算。”
盛夫人脸板板的:“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诚意呢?”
陆行舟心念电转,抓住了一根稻草:“丹学院师长也是师,我去求求孟教谕,甚至还可以看看秦院正是否愿意出面。”
孟礼官居二品,德望也高,资格也是够的。若是加上院正秦致余,那就更是有面。盛夫人脸色总算好看了几分:“那我们就等着了。”
陆行舟来时踹门的气焰都没了,灰溜溜地拉着盛元瑶溜出了门。
直到离开盛府老远,盛元瑶都没说话,倒让陆行舟有些小纳闷:“你怎么啦?”
“没、没什么。”盛元瑶其实是心里在打鼓。
一夜之间从兄弟变老婆,光明正大手牵手在京师大街上,这让少女的心砰砰的,一时都没适应过来。
那脸蛋从头到尾灿若云霞,陆行舟低头看去,一时都有点恍惚。
这娇羞的女孩子是谁……是那个阿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