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顾怀瑾已经在私下悄悄地打探过。
关于杨思怡的情况可能他比顾承允还要清楚，杨思怡的性格、为人、家世以及她所有的过往等等，顾怀瑾都了然于心。
对于顾承允要找什么样的女生交往，顾怀瑾并不介意。
只是他从未见过三十几年没动过心的顾承允苦恼成这幅模样，很好奇是什么样的人。
见他仿佛做了某种重大决定似的认真神情，顾怀瑾忽然有点想笑。
当着大孙子的面，他还要保持稳重形象。
顾怀瑾摩挲着拇指上的翡翠扳指，冷硬的指节将玉石表面擦得泛起微光。
他刻意沉下眉眼，额前的皱纹随着动作堆叠出沟壑，整个人仿佛笼罩着拒人千里的寒霜。半晌，顾怀瑾突然轻咳一声，严肃的问：“你真的决定好了吗？”
当初，顾怀瑾当着所有子女和孙子孙女以及外孙的面宣布顾承允是家主，并且按照他们在集团的股份进行合理分配，所有人都没有异议。
但顾承允若是放弃家主身份，将打破原有的继承格局，需要重新选择家主以及他们的股份分配。
这只是内部的事情。
顾家在北市的威望还需要召开新闻发布会对外宣布，那么顾承允的声誉自然也会受损。
为了女人放弃了家族重任的行为，很有可能成为舆论的焦点，引发公众的热议和评价，外界人必定会用很难听的话去报道顾承允的情况。
无论是对他还是对顾家都是有影响的。
关于种种后果，顾承允已经考虑到了。
这次他丝毫没有犹豫，很坚定的回答：“是的爷爷，我想好了，若是因为我的原因给顾家造成损失，我可以选择脱离……”
话音未落，顾承允只觉得头顶骤然一沉，顾怀瑾宽大的手掌带着温热的力道重重落下，震得他耳际嗡嗡作响。
还没等他有反应，顾怀瑾粗粝的指腹已经狠狠揉乱了他的头发，带着薄茧的掌心擦过头皮，像极了年幼时犯错后被惩罚的触感。
顾怀瑾的怒斥声中带着一丝的心疼，“你这个傻小子！真当爷爷是老不死的，需要你来牺牲自己？”
顾承允感觉被拍打的头顶还残留着疼痛，抬起头怔怔的望着他，触及到他眼底的心疼，诧异又不解的问：“爷爷，你……什么意思？”
顾怀瑾从鼻腔中发出不满的冷哼，眼珠往上一翻，手指狠狠戳了戳顾承允的额头，力道大得让他往后仰了仰，“平时做事挺靠谱，怎么遇到感情的事就傻眼了？”
说着，还撇了撇嘴，满脸褶皱的皱纹里都写满了嫌弃，心里嘟囔着：一点儿都没有他年轻时候的风范。
看在他是自己的亲亲好大孙的面儿上，顾怀瑾懒得和他计较。
顾怀瑾缓缓抬起头，轻轻地落在了顾承允的肩头。
他微微眯起双眼，浑浊的双眸里难得泛起柔和的光，声音不再带着威严，多了几分岁月沉淀的沧桑和温柔，“家主只是一个身份，你永远是你自己。”
顾怀瑾顿了顿，像是在回忆什么，目光变得悠远，“遇到喜欢的人就去追，不要想太多，也不要计较后果，别留下遗憾。”
说罢，轻轻地拍了拍顾承允的肩膀，苍老的手指微微颤抖，似乎想将多年来的感慨与对他的期许都融进这几下的轻拍之中。
头顶上昏黄的灯光洒下，在两人身上镀上一层温暖的光晕……
顾承允用力地眨了眨眼，似有些不敢相信爷爷竟然没有斥责他，声音颤抖着诧异的问：“爷爷，您真的不介意吗？”
顾怀瑾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他，脸上露出释然的笑容说：“小允，你从小就是在我身边长大的，你的为人我很清楚，必定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才做好的决定。”
顾怀瑾并没有给出一个确定的定论，看着他的眼神中多了几分的关切，“我只给你一句话，无论你做什么爷爷都无条件的支持你。”
最后一句话给了顾承允很大的底气。
他心中一阵感动，没注意到顾怀瑾眼底划过的俏皮。
大抵是年轻时候太过于一板一眼了，人老了之后性格也有所改变。
顾怀瑾实在是不适应和自家大孙子深刻谈话，也就持续了几分钟他就绷不住了。
顾怀瑾浑浊的眼睛忽然亮起孩童般的狡黠，松垮的眼睑微微上挑，竟让眼角的皱纹都跟着活泼了起来。
配合着挑眉的动作，他的指尖在床沿轻点，恢复了逗弄晚辈的老顽童模样，问：“那姑娘到底有没有同意你的追求啊？要是没同意你问这些也是白问。”
顾承允的脑海中不断思索着杨思怡那似是而非的反应，每一个细节都在他的脑海中反复回放，却始终无法参透其中的含义。
当时她的神情微妙，有那么点的松懈，但又没给他明确的指示，顾承允不敢肯定是否有机会。
他垂眸思忖，没留意到顾怀瑾眯着眼睛，目光像锐利的鹰隼，紧紧盯着顾承允。
瞧着他眼眸中的闪烁，心中已经有了大致答案，嘴角勾起似有似无的笑意，语气中带着调侃道：“该不会是还没追上吧？”
这句话像是一把锋利的手术刀，精准地切入顾承允的心事，让他猛然回过神来，脸上泛起不好意思的红晕，眼神也跟着慌乱。
顾承允瞬间弹跳站起，像是被人抓住了软肋不敢去和他对视，支支吾吾的说：“怎……怎么可能！”
顾怀瑾轻轻叹了口气，眼中闪过无奈，“都没追上呢在这问个什么劲儿？还不抓紧去？”
“嘁。”
顾承允不服气的嘁了一声，走向门口还在嘀咕着，“早知道不来问你了。”
顾怀瑾的耳朵灵敏的很，望着他的背影抬高声音喊着：“你和我年轻时候比起来差得远啦！”
也不知顾承允听没听见，回应他的是关门声。
“臭小子。”顾怀瑾收回目光，也收回了眼中的复杂情绪转而变成了欣慰。
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轻声感慨：“终究是长大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