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徐德才坐于红檀木桌前,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青瓷茶盏的裂纹,檐角铜铃随风轻颤,惊起一树寒鸦,扑棱棱掠过枯枝。
“四弟他离开多年,不知究竟去了何地?这些年年节也不曾归来。”徐德才放下茶盏,指尖轻拂过桌面,彻骨的凉意在掌心弥漫。
“要么托人送些体己的东西过去,他一人在外多有不易,今年家中又发生了这样大的事情……”
徐德才话说一半便止步不言,抬眸看着徐德正的神色。
果然,徐德正抬手按住眉心,眉眼间逃不脱的愁容,茶盏落在木桌上磕出一声脆响,往日热闹的庭院,如今竟有了几分凄凉色彩。
“也好,还是你思虑得当。”徐德正轻叹一声,手拎愁容兀自起身,背过身去抬眸静静的看着堂前的一副字画。
“报喜不报忧,只问问他何时归来便是。”
“这些年家中确实忽略了他,徐华那边有往年的信笺,你便依照上面的地址送些用得上的东西吧,至于老二的事不必多言。”
“是,兄长”徐德才起身行礼,悄悄抬眸目光浅浅的在那副字画上扫过,便垂眸告退:“那三弟便去寻管家了,告退。”
“去吧。”徐德正没有回身,目光平静的落在那副字画中的人物上,一袭罗裙轻施粉黛,画中不知何人,可观那徐德正的眼中不见半分情谊。
徐华身为徐府管家,位于西厢掌管府中大小事务,徐德才此行便是要往西厢去。
徐华正听着手下铺子掌柜的汇报,一阵敲门声打断了几人的对话,徐华面色微凝,抬手叫小厮打**门。
小厮见到屋外之人先是一愣,随即连忙俯身行礼:“三爷。”
“三爷?”徐华听到小厮的称呼,放下账簿起身走到门前,见到来人果然正是徐三爷徐德才。
“三爷,您怎么来了?”徐华暗暗朝其他几位掌柜摆手,几家掌柜见状连忙行礼告辞。
“三爷,您与徐管家可是有要是要谈?我等便不多加打扰了。”
“是我打扰了诸位管家的时间。”徐德才深情温润的朝几位掌柜的一一还礼,一直等无关之人通通离开,他才侧目望向徐华。
还未等他开口,徐华便蹙起了眉头:“三爷,您亲自登门有何贵干?”
见对方冷凝的眉眼,徐德才并未在意,正相反他施施然从容的落座,一双略显的秀气的眉眼弯弯带着几分笑意:“怎么,这么不欢迎我来吗?”
徐华不语,徐德才也丝毫没有在意对方的态度,只是转眸轻笑,随口说道:“正财学业如何?”
“府学中的那些老学究为人虽然古板了些,但是才华在淮阳还是数一数二的。”
“三爷!”徐华咬了咬牙,半晌终于松动了态度,面色疏离却多了几分恭顺:“三爷究竟有何事吩咐?”
“没什么,老四多年不曾回来,大哥着我备下一些用得上的东西送过去,大哥说你这里留着往来书信,叫我依照上面的地址去寻。”
“所以……”徐德才故意拖长了强调,看着徐华越发难看的脸色,低笑一声随即很快便收敛了笑意。
他抬头,状似随意的将桌子上价值不菲的整套茶具贯在地上,又随手捡起一枚瓷片,轻轻的放在了徐华面前,开口已经透着森森寒意:“徐华,我很不喜欢你的态度。”
徐华身子颤了颤,抬头对上那一双,泛着冷意的眸子,两人对视许久,徐华终于动了。
他伸手握住那枚碎瓷片,仿佛感受不到痛意似的,掌心顷刻间便淌出鲜血,滑落在桌上。
徐德才终于满意的笑了,随即便起身丢下一句话:“叫人把信送到我那里去。”
说罢,他脚下忽然一顿,回身面含笑意的问道:“你应当知道去何处寻我吧?”
“是,小的知道。”徐华死死咬着牙关,好似从牙缝中挤出的几个字一般,徐德才却丝毫不在意,笑着推门离开。
方才的动静惊动了下人,只是看着屋内的徐三爷不敢上前,一直到他离开,小厮们终于敢进入屋内,这便看见徐华满手鲜血,面色阴沉的站在桌前,以及那满地狼藉。
“徐爷,您的手!”小厮看到地上的血渍不由得惊呼出声:“小,小的这就去请大夫来!”
“慢着!”徐华将人拦下:“去请回春堂的大夫来。”
“是。”小厮迟疑了一下,随即便应声离去。
徐华垂眸看着自己掌心斑驳的伤痕,指尖微微弯曲却透着无力。
是他养虎为患,终究到了反噬的那一天。
今日只是个教训,徐德才是想要告诉他他的一切身家性命早就被他拿捏在手,现在想要抽身已经是不可能之事了。
“咚!”一记重拳狠狠的砸在桌上,徐华面色冷凝眉眼间尽是凄凉,掌心又溢出些许鲜血,洋洋洒洒的落在桌上,乌黑一片看不分明。
徐华不知道在桌前站了多久,大夫还未过来,他转身随意用衣角包住受伤的手掌,走到门外去吩咐道:“来人!”
一个小厮闻言走到他面前静候吩咐,眉头轻轻皱起只觉得鼻尖好似闻到了什么腥甜的味道。
小厮不敢多言,很快便听到徐华的吩咐:“去我屋内将书桌左手边黑匣子中的那封信送到秦烟阁去。”
见小厮还愣在原地,不由得加重了几分语气:“快去!”
“是!”小厮慌忙从愣神中反应过来,连连应声跑也似的快步离开。
恰好,回春堂的大夫也被带了过来。
徐华见到熟悉的老大夫招了招手,叫小厮到门外等候便将人请了进去。
屋内一片狼藉还没着人清理,徐华面带歉意的解释道:“方才手滑,无意打碎了茶盏。”
“掌心受了点皮肉伤,耽误您走这一趟了。”
“老夫行医本就是分内之事,先让老夫瞧瞧您的伤吧。”
徐华展开右手,掌心的伤口失去压迫顷刻间便又有鲜血涌出,老大夫急忙取来干净的布条将血渍擦拭干净,这才看到掌心那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