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会儿,他才落了刀。
真正下了刀,他的动作就很干脆利落,哪怕叶寒衣疼得闷哼出声,他也没有停下。
清理干净,飞快地敷上药,包扎好,又给她将衣裳拢好。
做完这一切,戈叙白长长吐了口气,手心上都有些冒汗。
当晚,叶寒衣发起了高热,身上忽冷忽热。
夜晚的山上温度低,她冷得身子瑟缩,不停打摆子,戈叙白脱了衣裳给她裹上,却毫无作用,她下意识地往温暖的源头靠拢,紧紧挨着戈叙白。
他浑身僵硬,一动不敢动。
就这么苦熬了一夜,直到天色渐亮,叶寒衣的体温才慢慢恢复正常,她窝在戈叙白火炉般的怀里,睡得甚是安稳。
好在,服了解毒药,她的情况稳定了,戈叙白终于放松心弦,合眼小憩。
叶寒衣醒来的时候,感觉肩头一阵疼痛,整个人的脑子也是昏昏沉沉的,似有千斤重。
艰难地掀开眼皮,入目便是一张毛茸茸的络腮胡子脸。
“爹……”
自己这是在哪里?难道回家了吗?怎么爹爹也在?
以前爹爹都有白胡子了,现在怎么这么黑?他返老还童了?
这么想着,她便伸手,扯了一把。
戈叙白睁开了眼睛,与叶寒衣目光对了个正着,对方手里,还拿着几根自己的胡子。
空气在这一刻静止了。
叶寒衣的眼睛瞪得圆溜溜的,脸上的表情呆滞,完全回不过神来。
戈叙白也不知该如何反应,他在意的不是那几根无关紧要的胡子,而是他们两人现在的姿势。
她还躺在自己的怀里。
“你……”
刚说了一个字,叶寒衣条件反射般地弹坐起来。
这一下起猛了,她的脑袋一阵眩晕,肩膀上也传来一阵剧痛,戈叙白赶忙身上扶了一把。
“小心,你肩上有伤。”
叶寒衣的记忆一点点复苏,也明白过来他们眼下的处境。
再想到方才自己又是喊爹,又是揪人胡子的行径,她就恨不得一头撞死。
太丢人了!
她的脸烧红了。
幸而她肤色偏黑,不甚明显。
她尴尬地扯唇一笑,“我睡糊涂了,不是有意的。”
她站定,戈叙白抽回手,退离了两步,微不可查松了口气。
“无妨。你可感觉好些了?”
叶寒衣点了点头,想说好些了,但脑袋又开始发晕,眼前开始冒金星。
戈叙白蹙眉,“看来还需要好生休养。”
叶寒衣**发昏的脑袋,“我中的是什么毒?”
“应是蚀筋软玉散,中毒后会浑身酸软无力,若不及时解毒,毒性入体,也会丧命。”
好在,此毒主要是让人浑身酸软,本身毒性不算猛烈。
但当时双方正在对敌,中了此毒,便相当于变成了砧板上的鱼肉,只能任人宰割。
“太阴损了。”
戈叙白看着叶寒衣,语气虔诚,“多谢你帮我挡了这一箭。”
这本是冲着他来的,若非叶寒衣挡下来,自己只怕就要中箭。
叶寒衣半点不客气,“救命之恩,你记得要还。”
戈叙白郑重点头,“自然。”
叶寒衣问起了后来的战况,戈叙白道:“羌笛人这次损失不小,他们已然从断云山上撤离,待你休养好了,我们再离开。瑾王应当也已经成功脱险,你且安心。”
叶寒衣松了口气。
表兄若安然无事,自己回去也能向姑母交代了。
叶寒衣又问,“你认识叶家的剑法?”
先前二人交手,她使出叶家剑法时,戈叙白一眼就认了出来。
后来,她见戈叙白杀敌时用的招数,也有些叶家剑法的影子。
戈叙白也没有隐瞒,“我师父乃镇西将军,他与叶家有些渊源。”
叶寒衣立马竖起了耳朵,一副好奇的模样。
戈叙白说得言简意赅,“师父的父辈曾效命于叶家,他自幼也是在叶家长大。”
叶寒衣眼珠子都瞪圆了,“竟然如此,我竟是从未听说过。”
“你是小辈,师父又早早离开了滇南,你不曾听说也正常。”
叶寒衣的眼珠子却是很快转了起来。
自小在叶家长大?那这么说,这位镇西将军,与姑母是一起长大的?
她想到了前头表兄去信,向姑母讨要的那颗阎罗笑,便是为了镇西将军讨要的。
当时,姑母怎么没说他们是故人?
她如百爪挠心般,简直好奇死了。
“我听说,前不久镇西将军身中剧毒,这是怎么一回事?”
戈叙白的眸底顿时笼上寒霜。
“师父命犯小人,遭人陷害。幸得柔妃娘娘赠药,师父才能转危为安。我在此替师父多谢柔妃娘娘大义。”
叶寒衣笑了笑,“我姑母素来深明大义。”
话锋一转,她又把话头拉回谷栖山的身上,“镇西将军祖上在我们叶家手底下是做的什么?是军医吗?你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好奇罢了。或许我曾经听说过镇西将军祖上的事迹,只是没把他们对上号,所以才想多问两句。”
她这话合情合理,戈叙白对叶家人也有天然的好感,并未多想。
“师父的祖上曾是叶家的军师。”
叶寒衣若有所思,“我听祖父提起过,叶家有一位军师,文韬武略,样样精通,还精通医理,手上有好些珍贵的方子。莫非就是他?”
戈叙白面上露出崇敬,“正是。师父的祖父在兵法和医理上都十分精通,他还留下过一个治疗内伤的方子,我此前受过一次严重的内伤,幸而师父拿出方子,助我调理,方能痊愈。”
叶寒衣的眼睛都亮了几分。
她觉得自己似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先前,宝珠被猛虎重伤,内伤严重,姑母便拿出了一个方子,宝珠很快就苏醒了过来。
姑母说,那方子是故人所赠。
而今看来,那位故人,很可能就是这位镇西大将军。
那颗阎罗笑,说不定也是这位镇西大将军所赠的。
所以姑母拿出来的时候才会这么爽快,半点都不心疼。
姑母与镇西大将军若只是普通旧友,她大可以直说。
但她却半个字不提,反倒令人心生疑窦。
叶寒衣还听说,镇西大将军一生未曾娶妻,也无子嗣。
他年少成名,要娶什么样的世家千金娶不到?可他却选择孑然一身,这其中原由,实在令人深思。
是她想多了吗?
待回了京城,她定要找机会在姑母跟前旁敲侧击一番。
此事不能宣之于口,但她实在是好奇,只想悄悄打探,好满足一番自己的好奇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