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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男人的话一落地,便迎来三小只忙不迭地点头赞同。
婉娘面上闪过一丝尴尬,刚要解释,春满楼外却传来一阵骚动,生生打断了她未出口的话。
只见一男子穿着蓑衣,冒着大雪跨进门槛。扯着嗓子高声道:“官府贴告示了,招募闲暇之人去城外清雪,以免城门被雪堵住影响出行些,一人一日五文。”
此言并未在春满楼里起一丁点回应,甚至还引来一阵嘲讽。
“跑堂的小二一日都有三十文,这官府也太欺人,让人干活还不肯出银子。”
“就是就是,这冰天雪地的,谁缺那五文钱,都不够买一个肉包子,也不知在打发谁!”
“……”
然那人下一句话,却又让大堂瞬间鸦雀无声。
“做完活还能领一根买粮签子,凭签再添五文钱,可去官府换一斤粮。”
话落,那人便冒着大雪,匆匆离去,应是去别处传递消息。
食客们也面面相觑,眼里多了几分思忖。
“今年外头旱灾洪涝,天灾不断 ,这粮秋日便涨至四两一石 ,如今冬日虽有跌落,但依旧悬于三两不下,这粮铺掌柜昨儿还说,若雪不停,这粮保不准还会涨回四两!”
“这官府当真好心将粮卖于百姓五文一斤?”
“那定是糙米杂粮,更何况也不是五文一斤,咱们还得去城外清雪一日,这是拿力气换粮。”
“这确实,官府这算盘打得真响亮!”
“……”
大堂的食客嘴里又是万般嫌弃,但身子却很实诚,皆加快吃饭的动作,嘟囔着要去城门处探个究竟。
小以宁双手捧着热乎乎的肉包,抬眼望着大堂内逐渐稀少的食客,不无感慨地说道:“舅爷爷国库里的银子又少啦。”
婉娘深有同感地点点头,轻叹道:“你舅爷爷为了贫苦百姓都能吃上饭,也是煞费苦心!”
小以宁跟着附和:“那是,有钱人可不缺粮!”
随即母女俩便露出对老baby无比敬佩的表情。
王、林二人:??_??,这是他俩给糟老头的提议!
自前几日知晓糟老头不会缺粮,甚至还有能力让整个燕京百姓度过艰难腊月,他俩便赶忙献计,以短暂徭役换粮的方式赈灾,即可解燕京将来被困的局面,也可将粮发给真正需要的百姓。
便如小娃说的有钱人是不缺粮,但也难保有与民夺利的宵小恶徒。
两个老男人对视一眼,再次做白工无法领赏的苦意,顿时让他俩食之无味。
这时,小以宁又忧愁道:“也不知道舅爷爷的粮食够不够分?娘,晴姐儿想去城门看清雪!”
婉娘不假思索便答应下来,随后对两个老男人说道:“夫君,大哥,我先送你两人归家歇息,然后带着晴姐儿去城门那瞧一眼便归家。”
此话一落,林寅虎与王滚滚便连忙说道:“我们也要去!”
王、林二人:……
被“无情”抛弃的两个老男人,立马食不下咽。
林玉瓒放下啃了一半的馒头,旧事重提:“婉娘,我方才不是与你说莫把孩子们带出来,天灾之后必有乱象,陛下开仓放粮,燕京恐安稳不了几日,家眷便是他人要挟的手段。”
“那暗处之人也会对陛下秘密放粮之地动手。恩科结束之日,燕京定会陷入彻底混乱。”王诚接过话头低声道。
婉娘忧心忡忡地扫向身旁三小只,长叹一声:“既如此,那我便不出去了,在家护着孩子们,贡院那里,我会托二哥接你们。”
王、林二人:-_-|| ,我们根本不想见王林!
两个老男人再次被摒弃,虽说是自找的,但还是彻底失了胃口,纷纷放下馒头。
然而此刻,无人关心他俩的情绪。
三小只见他俩停嘴,便拿起各自的包子 ,离开位置,兴致高昂地齐声道:“去城门!”
王、林二人:......
“罢了,我俩昨夜休息的不错,便一道去城门看看。”林玉瓒心下无奈,只好为自己找一点存在感。
一行人将剩余的早食打包,浩浩荡荡地离开了春满楼。
而官府的告示也被有心人的宣传之下,迅速传遍整个燕京。
小以宁的专属马车在肆虐的大雪天里缓慢前行,还未至城门,便趁着前门车帷晃动的间隙,远远望见密密麻麻,得讯赶来的人群,还有数十名衙役站在高台,沙哑的嗓音穿透风雪传来。
“陛下有令,若连夜下雪,翌日便辰时开城门清雪,申时收工,工具自备。城门处有姜汤可暖身子,收工后凭签换粮,童叟无欺。”
三小只也不嫌天冷,听到声响,便拉开车帘的一条缝,脑袋凑到一起向外瞧去。
小以宁眼尖地发现城门上有张熟悉的下巴,急忙伸手示意其他人去看:“娘,您快来看,城门上的是不是二舅舅?”
婉娘闻言,赶忙将车帘大开,向上望去,果不其然,见到与王林身形极为相似的铁鹰卫。
而他正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地上黑压压的人头。
王、林二人也上前将堵在车窗三小只移开,与婉娘一同朝外望。
王诚只瞧了一眼,便确认道:“晴姐儿眼力不错,此人确实是你二舅舅。”
小以宁:(?? ̄▽ ̄)??她果然厉害!
小娃扬起嘚瑟的小脑袋。
而上头的王林也在嘈杂的人声中,察觉到一丝熟悉的声音。
他眼眸微转,很快便发觉向城门驶来的马车。
王诚也适时地探出身子,向自己的二弟挥手打招呼。
王林瞧见这一幕,立即向身边的属下低声交代了一句,随即脚尖轻点,如一只矫健的飞鸟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跃下城墙,引发阵阵骚动。
紧接着,他又在众人惊叹不已的目光里,径直快速走向马车。
马车也随之稳稳停下,王林一走近车窗,便用气死人不偿命的轻蔑语气开口:“大哥怎会来这里?莫非恩科过于艰难,让你临阵退缩了?”
王诚无语地斜睨他一眼,正欲回应,身旁便传来替他抱不平的声音。
只见小以宁气鼓鼓地叉起小腰,反驳道:“二舅舅胡说八道些什么,我大舅舅可是要夺魁的男人!”
王林听到声音,这才发现车内的其他人,他那冷峻的下巴不由绽开愉悦的笑容,自作多情道:“晴姐儿,婉娘,你们怎过来看我了,可是想我了?”
然而,回应他的却是婉娘母女俩生气的重重一声“哼!”
王林:=????????(?????? ????????)我又哪里惹她俩不快啦!
感情-1
林玉瓒也很是嫌弃地将车帘放下,打发道:“林子回城墙上吧,公事要紧!”
谁知,王林偏要反其道而行,下一刻,便掀开前面挡风的厚车帷,带着一身的冰晶走进车厢。
风雪瞬间侵入,将暖气一冲而散,当即便响起两道喷嚏声。
王林循声望去,便发现车厢角落里的瑟瑟发抖的两小只,随即失笑。
“虎哥儿,滚滚,你俩的身子该好好练练了,这天还不算太冷,就抖成这样,往后给如何是好!”
此言一出,他身上便聚集三双愤怒的眼神。
王、林二人无奈地将各自的外衫披到两小只身上,随后对视一眼。
林玉瓒:→_→,王林这性子真是一如既往!
王诚:ε=(??ο`*),改不了了,多担待吧!
婉娘没有两个老男人的好脾气,直接对着王林就是一阵输出:“二哥,你身上这么冰凉进来做什么,孩子们若是因你受寒怎么办?”
王林听到此言,眼里闪过一丝委屈:“我许久未见你娘俩了,我就想抱抱晴姐儿!”
说着,他便满眼希冀地望向自己的外甥女。
小以宁一点都不给他脸,转过身给他一个爱答不理的背影,又送了他一道生气的重哼。
“晴姐儿才不要受寒吃药呢!”
王林:o(╥﹏╥)o,感情-1
王诚微微摇头,伸手将外甥女抱到怀中,对二弟提醒道:“你想抱晴姐儿,归家之后,祛除寒意,无人拦你。”
王林抿了抿嘴,没好气道:“那我得等到除夕才能抱上晴姐儿了,那糟老头子命我盯着积谷仓与积雪清理情况,一日清一个城门,裴大福说循环往复,直至雪停。 ”
“你盯积谷仓?”王诚蹙起眉头追问。
小以宁也抬起头,跟着询问道:“宣平侯与二舅舅一起盯吗?”
王林听到这稚嫩的奶音,再次扬起笑容,连身子都往大哥靠了一分,搓着手欲摸摸外甥女的小圆脸。
不成想,林玉瓒早就预判,迅速将女儿从老对头怀里捞了过来。
王林见此一幕,嘴角再次耷拉,还是温声回道:“晴姐儿,这两处就二舅舅盯,皇上命宣平侯配合京兆尹与左使卫在燕京及周围巡逻,以免连日大雪,某些人起些不该有的心思。”
王诚微微颔首,想与老对头眼神交流一下,奈何那人眼帘低垂,不接收。
他了然这是又气上了,便直接与二弟说道:“我第一场已考完,这几日晚上我陪你一道守积谷场。”
谁料,他的好心被他的蠢货二弟给驳了回来。
王林万般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得了吧,就你这脆皮的身板,守一夜冻着了,爹娘能打死我。”
王诚:......
王林不屑的轻哼一声,便转头去招惹另一人:“林玉瓒,我可听裴大福说,你若未进前十,那糟老头子就会把你的名次划掉。就凭你那点文采,怕是连前五十名都难以企及。不如晚上跟我去积谷仓守着,若能立下什么功劳换来官职,我这个做舅兄的定然会送给你,省得我家婉娘跟着你受苦,还是个白丁之妻。”
(林玉瓒前世名次五十九。)
(林玉瓒一家:(艹皿艹 ))
他喋喋不休地说完这一番话,嘴角还挂着一抹戏谑的笑容。
但随即,他的笑容便凝固在了脸上。
车厢内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伴随着王诚一声惊呼“婉娘,你莫生气!”
只见王林被粗暴地扔出车厢,狼狈地在雪地上滚了几圈。
林玉瓒一家三口站在车厢外,皆满脸怒容地瞪着他。
小以宁:“二舅舅坏,总是欺负我爹!我爹明明能考前三甲!”
婉娘:“我夫君的事就不用二哥费心了,即便他不幸落榜,我再陪他三年也甘之如饴,你那功劳自个留着吧!”
林玉瓒:“二舅兄若是有这闲工夫关心我的仕途,倒不如多花点心思在自己身上,免得四处惹人厌烦,最终连媳妇儿都跑掉了!”
老男人说完,便示意他向远处瞧去。
与此同时,远处传来一道悠长的唱吟:“安平郡主到......”
“这女人怎会来此?”王林不愉地瞪大了眼。
“煮姜汤啊,二舅兄好好享用吧!”林玉瓒意味深长地调侃道。
王林:......
英雄美人向来是世人爱磕的CP,上达皇上,下达百姓,中间还有一帮看戏的官员。
小以宁遥遥望着安平郡主的车驾,耳边已传来吃瓜群众对两个当事人的“感情韵事”的议论。
“阿嚏!”
这时,林玉瓒不合时宜地打了个喷嚏,将她的目光吸引。
婉娘也顿时紧张不已,忙打开车帷,眼睛还不忘瞪向去接驾的王林。
“都怪我二哥,夫君快抱着晴姐儿进马车,莫要冻着。”
言罢,一家三口便要弯腰返回车厢。
恰在这之际,林玉瓒夫妻同时察觉到后背落下一道视线。
两人身形一顿,又直起身子向四周环顾一圈。
小以宁窝在她爹怀里不明所以,疑惑问道:“爹,娘,咋的啦?”
夫妻俩找寻视线无果,蹙着眉头摇摇头,遂不再耽搁,带着女儿返回车厢。
马车再次启动,朝着家的方向缓缓驶离城门。
就在这时,斜对着城门的茶馆二楼,冷卿尹的身影慢慢从窗后显现,他静静地凝望着渐行渐远的马车,神情默然。
“主子,没想到这林玉瓒竟这么早就出了贡院,应是突然换了主考,他心中没了把握!”他身旁的属下适时地说道。
冷卿尹眸色淡淡地瞥了属下一眼,“林玉瓒并非愚笨之人,你设法将他的答卷抄录一份呈给我。”
属下恭敬应是,接着又问道:“主子,方才宣平侯命人传话过来,问您陛下这举措会不会影响咱们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