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房间里的空气似乎粘稠到了极点。
那压抑的沉默裹挟着尚未散尽的恐惧和对未来风暴的忧虑,沉沉地压在心口。
“回去上班吧!”
“嗯!”郑瑜深吸了一口气。
她站起身,脚步微微有些发飘,但每一步都走得异常坚定。
她走到门边,握住冰冷的金属门把手,犹豫了一瞬。
然后,她拧动把手,拉开了那扇连接着巨大秘密与现实风暴的门。
江昭阳指尖无意识地轻轻摩挲着胸前口袋的位置,隔着布料,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张折叠的承载着巨大秘密的纸张。
那三千万,不再是冰冷的数字,而是烧红的熔岩,是淬毒的钢刀,更是这场即将拉开序幕的反腐风暴中,那根被点燃的第一支引线。
林维泉……张超森……你们以为天衣无缝的“空手道”玩得溜?
好,我就来一个人赃俱获!
你们的“狂欢”时刻,马上就要到了。
……
不知过了多久。
林维泉办公室巨大的落地窗外,城市的天际线在夕阳的余晖下渐渐模糊,镀上了一层不祥的暗金。
玻璃幕墙映出他苍白失魂的脸,像一个被抽走了灵魂的纸人。
远处,镇**大楼的轮廓在暮色中沉默着。
其中一扇窗户,属于江昭阳的办公室,灯火通明,如同黑夜中一盏孤独的航标灯,固执地亮着。
林维泉的目光死死盯住那点光亮,仿佛被灼伤般猛地移开。
他抓起桌上的车钥匙,金属冰冷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
他必须立刻赶往帝豪大酒店。
时间,正以令人窒息的速度,推动着那张无形而致命的黑网,向着深渊急速坠落。
帝豪大酒店顶层的“云顶”包厢,隔绝了尘世的喧嚣。
厚重的波斯地毯吸尽了足音。
巨大的水晶吊灯倾泻下过于明亮的光芒。
将包厢中央那张足以容纳二十人的巨大圆桌映照得如同祭坛。
空气中弥漫着顶级雪茄的醇厚、昂贵香水的甜腻,以及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紧张。
林维泉坐在主位旁边,身体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
他脸上堆着近乎谄媚的笑容,眼角的肌肉却因过度用力而微微抽搐。
他频频举杯,杯中是琥珀色的三十年茅台。
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的不是暖意,反而像冰冷的刀子一路割下去。
每一次举杯,他眼角的余光都死死锁住坐在他对面的孙悦宁。
孙悦宁是今晚这场盛宴的核心目标。
他的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一种久居上位者特有的、令人捉摸不透的平静。
他并不多话,只是偶尔应和两句。
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慢条斯理地品尝着面前那盅价值不菲的佛跳墙。
孙悦宁那只端着精致骨瓷汤匙的右手,在舀起汤汁的瞬间,抬眼对林维泉露出了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
坐在林维泉另一侧的曲倏,则完全是另一幅景象。
他穿着一身质地考究的深色唐装,笑容温煦如春风,谈吐得体,妙语连珠,恰到好处地活跃着席间因孙悦宁的沉默而略显凝滞的气氛。
他手腕上那串油润的紫檀木佛珠在明亮的灯光下泛着幽沉的光泽。
他的手指仿佛无意识,又仿佛带着某种安抚性的韵律,一颗、一颗、缓慢地捻动着圆润的珠体。
那动作流畅而自然,带着一种近乎禅意的平静。
佛珠相碰,发出极轻微、极规律的“咔哒”声。
在这奢华而紧绷的空间里,竟奇异地透出一种令人心悸的稳定感。
林维泉看着曲倏捻动佛珠的手,那平稳的节奏像一把小锤,一下下敲打着他濒临崩溃的神经。
时机差不多了。
林维泉深吸一口气,脸上堆砌的笑容几乎要僵硬碎裂。他朝曲倏使了个眼色。
曲倏心领神会,立刻放下手中的筷子,脸上笑容更加真诚热络,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和急切:“孙局,您看这菜也上得差不多了,酒也喝得尽兴。”
他微微倾身,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种推心置腹的恳切,“咱们那块地……江边村那块地的手续,您看……今天,现在是不是……”
“那是用于排污的,也是造福乡亲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身旁一个低调奢华的黑色公文包里,小心翼翼地抽出审批表。
他双手捧着,身体微微前倾,恭敬地递向孙悦宁,姿态放得极低。
孙悦宁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审批表上。
包厢里刚才还残存的一丝虚假的轻松气氛瞬间荡然无存,空气仿佛凝固了。
只剩下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
巨大的水晶吊灯的光芒似乎都黯淡了几分,沉重地压在每个人的头顶。
林维泉屏住了呼吸,心脏疯狂地撞击着胸腔,几乎要破膛而出。
他死死盯住孙悦宁的脸,试图从那平静的面具下捕捉到一丝一毫的讯息。
孙悦宁没有说话,只是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他的动作很稳。
他拿起桌上洁白的餐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角,每一个动作都像被刻意拉长的时间胶片。
然后,他终于抬起眼,目光掠过曲倏恭敬举着文件的手,最终落在了林维泉的脸上。
孙悦宁的指尖触碰到审批表的瞬间。
林维泉感觉自己的心脏骤然停跳了一拍,随即又疯狂地擂动起来,血液冲上头顶,耳膜里嗡嗡作响。
包厢里死寂的空气仿佛变成了粘稠的胶水。
将他死死地裹在其中,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痛和窒息感。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难熬。
林维泉几乎要忍不住出声催促,喉咙却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用尽全身力气才控制住自己颤抖的双手,死死抓住桌沿,昂贵的实木边缘硌得掌心生疼。
他眼角的余光瞥向曲倏。
曲倏依旧保持着恭敬递文件的姿态,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期待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但捻动佛珠的手指却依旧平稳,那细微的“咔哒”声成了这凝固空间里唯一规律存在的声响。
像倒计时的秒针,敲在林维泉的心上。
终于,孙悦宁微微垂下眼睑,动作略显僵硬地翻开了审批表。
他拿起桌上那支侍者早已备好的、笔尖闪烁着金属冷光的派克金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