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皇宫禁军开始,分身遍御天下 第五百九十九章 他就是宋江的一条狗

“铁算盘”钱富,在宴山寨这龙蛇混杂之地,算得上是一个极其低调、甚至有些透明的人。

他与人和善,脸上总挂着生意人特有的和气笑容,见谁都拱手作揖,从未有人见他跟谁红过脸,更别提动武。

肖六死死盯着眼前这个正缓缓走来的白胖子,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找我?”

他口中发出一声短促而冰冷的嗤笑,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和警惕。

肖六太清楚自己是个什么角色了。

武功低微,九品后期,在梁进身边的核心圈子里,他是最弱、最不起眼的那一个。

他的价值,几乎完全依附于“宋江”这个名字。

他就像影子,离了光,便不复存在。

钱富,掌管山寨钱粮命脉的六品高手,日理万机,专门跑到这鸟不拉屎的西峰绝地来找他?

这简直荒谬绝伦!

钱富却像是没听出那嗤笑里的寒意,反而“嘿嘿”干笑了两声,脸上的肥肉随着笑声微微颤动。

“肖六哥,没错,我就是来找你的。”

他的声音刻意压低了,带着一种黏腻的亲热感:

“有些掏心窝子的话,想跟肖六哥你……单独聊聊。”

他顿了顿,小眼睛里闪烁着精明的光芒,加重了语气:

“毕竟有些事除了肖六哥你,放眼整个宴山……没有任何人能做得到!”

肖六依旧一言不发。

他只是充满嘲弄和审视地看着钱富那张油光满面的胖脸。

山风卷起地上的沙尘,扑打着两人的衣襟,四周只剩下风声和钱富粗重的喘息。

钱富见肖六油盐不进,便自顾自地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同淬毒的钢针,精准地扎向肖六内心最脆弱、最隐秘的角落:

“世人都说,‘血剑孤狼’肖六……”

“这名号啊,水分太大。他不配叫‘狼’,顶多……只是一条仗着主人威风、四处狂吠的……狗。”

嗡——!

肖六只觉得一股滚烫的血气猛地冲上头顶!

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又在下一秒沸腾燃烧!

他眼中猛地爆射出骇人的杀机,如同受伤的野兽被触动了逆鳞!

握着剑鞘的手背上青筋根根暴起,指节捏得惨白!

钱富却仿佛对那几乎化为实质的杀意浑然不觉,甚至迎着肖六噬人的目光,又向前凑近了一点点。

他脸上的笑容带着一种残忍的、洞悉一切的怜悯:

“肖六哥莫急着动怒,这话可不是我钱富说的。”

他摊了摊手,一脸无辜:

“是寨子里那些酒足饭饱、无所事事的兄弟们在私下嚼舌根呢。他们说啊……”

他模仿着那些闲言碎语的腔调,声音尖酸刻薄:

“肖六那小子,**不是!可偏偏就他**会狗仗人势!仗着他大哥宋江的威风,人模狗样,到处逞能!呸!要是离了他大哥宋江,他算个什么东西?连路边的**都不如!踩都嫌脏了脚!”

肖六再也无法抑制胸中那几乎要将他撕裂的滔天怒火和刻骨耻辱!

“住口!!!”

他猛地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

手腕一抖,“锵啷”一声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响起,腰间的铁剑已然出鞘!

冰冷的剑锋在昏暗的光线下划出一道森然的寒芒,带着决绝的杀意,笔直地指向钱富的咽喉!

剑尖距离那肥厚的脖颈,不过三寸!

“钱富!!!”

肖六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硬生生挤出来,带着血腥味:

“你他**……到底是什么意思?!想找死吗?!”

钱富面对这近在咫尺、散发着死亡气息的剑锋,却没有任何惧色。

他甚至没有后退,只是轻蔑地瞥了一眼那颤抖的剑尖,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弧度。

下一秒!

他的动作快得超出了肖六的想象!

那只一直拢在袖中的胖手,如同潜伏已久的毒蛇,骤然弹出!

掌中紧握的黄铜算盘,在瞬间灌注了沛然巨力,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毫无花哨地、狠狠地砸在了肖六的长剑剑脊之上!

“呯——!!!”

一声震耳欲聋的、如同金铁交鸣般的巨响猛然炸开!

肖六只觉得一股无可抗拒的、排山倒海般的恐怖力量,顺着剑身狂猛地涌入他的手臂!

虎口处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瞬间皮开肉绽,温热的鲜血汩汩涌出!

他根本握不住剑!

那柄陪伴他多年的铁剑,如同被巨锤砸中的枯枝,脱手飞出,在空中翻滚着划出一道狼狈的弧线,“哐当”一声,远远地摔落在布满碎石的地面上,溅起一蓬尘土。

巨大的力量不仅震飞了他的剑,更将他整个人狠狠向后推去!

肖六脚下踉跄,完全无法稳住身形,“噗通”一声闷响,狼狈不堪地一**跌坐在地。

碎石硌得他生疼,尾椎骨传来一阵钝痛,但更痛的是那颗被瞬间击得粉碎的自尊心!

他坐在地上,一阵天旋地转的恍惚,眼前发黑,耳中嗡嗡作响。

是了……

他根本就不是钱富的对手!

钱富,是货真价实的六品武者!

而他肖六,只是一个挣扎在九品后期的……废物!

这残酷的现实,如同冰冷的冰水,瞬间浇灭了他所有的怒火,只剩下刺骨的寒意和无边的羞耻。

他以前,仗着有梁进在背后,从未将钱富这等“后勤管事”放在眼里。

钱富每次见到他,也总是点头哈腰,毕恭毕敬。

久而久之,他竟真以为是自己有了几分薄面,甚至……有了一丝可笑的“地位”。

直到今天,被对方一招击溃,如同碾死一只蚂蚁般轻松随意,他才如同大梦初醒!

从这虚幻的身份地位中猛地惊醒过来!

那层脆弱的、由他人威势支撑起来的外壳被彻底击碎。

露出了里面那个……弱小、卑微、不堪一击的……真实的自己!

一股难以言喻的苦涩和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紧紧缠绕住肖六的心脏,勒得他几乎窒息。

他垂着头,散乱的发丝遮住了他通红的眼眶和扭曲的表情,声音低沉沙哑,充满了自嘲和愤懑:

“钱富……你是专门来……就为了羞辱我的吗?”

钱富看着跌坐在地、失魂落魄的肖六,脸上那虚假的和气笑容收敛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带着审视和诱惑的表情。

他微微摇头,语气带着一种奇特的“惋惜”:

“我钱富掌管辎重司,日理万机,哪有那么无聊,专程跑来羞辱一个……嗯?”

他恰到好处地停住,没把那个侮辱性的词说出口,转而用一种极具蛊惑力的语调说道:

“肖六哥,你也不必妄自菲薄。其实,你也是个人才。”

他蹲下身,凑近肖六,声音压得更低,如同恶魔的低语:

“只是……你选错了地方,站错了队。你一直活在别人的阴影之下,你真正的才能,被埋没了!”

“想想看,如果……你能换一个环境呢?一个能让你挺直腰杆做人,不再需要看任何人脸色,能真正发挥你肖六价值的……光明的环境?”

钱富的小眼睛闪烁着精明的光芒,如同发现了璞玉的商人:

“别人或许没有这个机会,但肖六哥……你有!”

“那些震动朝野的大案要案,那都是宋江、尹雷凌这些大盗巨寇所为!他们是主犯,罪无可赦!”

钱富的语气斩钉截铁:

“而你肖六,顶多算得上是一个……被胁迫、被蒙蔽的从犯!情有可原!”

“悬崖勒马,为时未晚啊,肖六哥!”

他的声音充满了“真诚”的劝诫:

“只要你肯立功!甚至可以将功赎罪!从此洗脱罪名,堂堂正正做人!再也不用过这种东躲西藏、朝不保夕、被人戳着脊梁骨骂‘朝廷钦犯’、‘丧家之犬’的日子!”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朝廷,愿意给迷途知返的人……一条生路!”

肖六听到这里,心脏猛地一缩!

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

他终于彻底明白了钱富的来意和身份!

他挣扎着,忍着身体的疼痛和心灵的屈辱,缓缓站起身来。

他的目光死死盯着钱富,充满了极致的警惕和一丝难以置信的震惊。

他想起了梁进曾说过的话:宴山寨中,除了已死的蓟彦和丁嘉,必然还有官府的暗桩!

原来……竟是眼前之人!

“你是官府的人!”

肖六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洞悉真相后的冰冷。

这不是询问,几乎是肯定。

钱富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随即又像变戏法一样恢复了那副油滑的商人嘴脸,连连摆手,打着哈哈:

“哎哟哟!肖六哥说笑了!我钱富就是个粗鄙的账房先生,哪有那个福分吃公家饭啊?”

他矢口否认,眼神却锐利地观察着肖六的反应:

“我只是……实在不忍心看到肖六哥你这样的大好青年,被宋江他们拖累,白白葬送了自己的人生前程!”

“这才冒着天大的风险,上来劝你迷途知返!你可千万别误会我的一片苦心啊!”

肖六心中冷笑连连。

一片苦心?

这鬼话连三岁小孩都骗不了!

他见钱富咬死不承认身份,也懒得再纠缠,直接问出核心:

“你找我,到底想要我干什么?”

他盯着钱富的眼睛,一字一顿:

“直说吧!”

钱富脸上的笑容终于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贪婪、威胁和极度认真的阴冷。

他凑到肖六面前,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如同毒蛇吐信,每一个字都带着冰冷的寒意:

“听说……你大哥宋江,拿了别人一样东西。”

钱富的眼神锐利如刀:

“一样……不属于他,也绝不该他拿的东西!”

“这东西,惹得人家很生气!后果……会非常非常严重!”

他加重了语气,仿佛在陈述一个无可辩驳的事实:

“除非你大哥宋江真有三头六臂,否则这一次……他是在劫难逃!谁也救不了他!”

“你说这叫个什么事?”

钱富故作惋惜地摇头:

“明明把东西老老实实交出来,就能免去一场血光之灾,大家都能活命!他宋江何必死攥着不放,非要拉着所有人陪葬呢?”

“我知道,宋江对你有恩。”

钱富话锋一转,目光死死锁住肖六的眼睛,带着一种循循善诱的蛊惑:

“你想报恩,对吧?那就更应该把东西交出来!只有这样,才能救你大哥宋江的命!让他免于被碎尸万段的下场!”

“而你……”

钱富说到这里,整个人散发出一种极其郑重、仿佛赌上一切的气势,声音也变得斩钉截铁:

“我钱富——以项上人头担保!只要此事能成!”

“肖六哥你,尽管开口!无论你想要什么!”

“若是你想当官!缉事厂、六扇门、州府衙门!四品以下,任你挑选!锦衣玉食,前程似锦!”

“若是你想当个逍遥自在的富家翁!白银十万两!良田千顷!奴仆成群!保你几世富贵无忧!”

“若是你想要武学秘籍,更进一步!六扇门内库所藏玄级秘籍,任你翻阅!甚至……地级秘籍,也未必不能让你……一观究竟!”

钱富的声音充满了诱惑力,描绘的前景仿佛唾手可得:

“荣华富贵,洗白身份,武道坦途……尽在你一念之间,肖六哥!”

肖六听着这些足以让任何人疯狂的条件,几次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的脸色变幻不定,仿佛内心天人交战。

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肖六才艰难地抬起头,声音干涩地开口,带着一种试探和最后的挣扎:

“钱富……”

他盯着对方:

“你就不怕……我现在就大喊一声吗?”

“峰顶之上,我大哥和寨主就在那木屋之中!以他们的耳力,瞬息可至!”

“到时候……你必死无疑!”

钱富闻言,面上那招牌式的和善笑容瞬间重新浮现,甚至比之前更加灿烂。

他最担心的,就是肖六不管不顾地突然呼救!

那将前功尽弃,他也只能痛下杀手!

但肖六既然问出这句话,就说明……他心动了!

肖六在权衡利弊!

“我既然敢孤身一人,登上这西峰绝地来找你……”

钱富挺直了腰板,脸上带着镇定和自信:

“就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为了给肖六哥你指一条明路,为了不让更多无辜兄弟枉死……我钱富这条命,豁出去又如何?!”

他语气激昂,仿佛一个慷慨赴义的义士。

肖六又沉默了。

山风在两人之间呼啸盘旋,卷起地上的枯叶和尘土。

时间仿佛凝固。

肖六低垂着头,看着自己虎口裂开的伤口,鲜血已经凝固成暗红色。

最终,他猛地抬起了头。

那双原本充满挣扎和痛苦的眼睛里,此刻却燃烧起一种奇异的光芒。

那是一种混合了极度渴望、孤注一掷和……某种决绝的期待。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异常清晰地问道:

“我……该怎么做?”

…………

西峰之巅。

木屋之内。

屋外的狂风如同无数怨鬼在尖啸,疯狂地撞击着简陋的木屋墙壁,发出“嘎吱嘎吱”令人牙酸的声响。

屋内,光线昏暗。

三人围坐在一张粗糙的木桌旁,空气凝重得几乎能拧出水来。

梁进随手拿起桌上那厚厚一摞、用皮绳捆扎的情报卷宗,漫不经心地翻看了几页。

纸张摩擦发出“沙沙”的轻响,在这死寂中格外清晰。

然后,他像丢**一样,随意地将卷宗扔回桌上,发出“啪”的一声闷响,溅起几点微尘。

他身子微微前倾,双手交叉支在桌面上,昏黄的灯光将他半边脸映照得明暗不定。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穿透摇曳的光影,牢牢钉在桌对面尹雷凌和白逸的脸上,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两位带着这些催命符般的东西来找我,莫非是……”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目光在两人骤然紧绷的脸上扫过,然后一字一顿,清晰无比地吐出那个刺耳的词:

“想要……逃跑了?”

尹雷凌浓眉瞬间倒竖,额角青筋突突直跳,一股被羞辱的怒火猛地窜起,几乎要拍案而起!

白逸脸上的尴尬也瞬间化为愠怒,手中的折扇“啪”地一声合拢。

明明是战略转移!

是保存实力!

是弃卒保车的高明决策!

怎么到了这宋江嘴里,就变成了如此不堪、如此懦弱的“逃跑”?!

白逸强压下心头的怒火,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冷静而理智:

“宋英雄,如今山寨面临的形势,想必你已了然于胸。”

他指着桌上的卷宗,指尖微微发白:

“粮草将断,大军压境,高手云集!敌我力量悬殊如天堑!”

“当此生死存亡之际,最优的选择,就是在官兵合围之前,率领山寨精锐骨干,提前撤离!保存火种,以待将来!”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梁进,试图从对方脸上找到一丝认同:

“我们今日联袂而来,正是希望宋英雄你能以大局为重,理解我们的迫不得已,并……协助我们,稳定人心,共渡难关!”

至于那精心策划、环环相扣的“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撤离路线和具体计划?

那是他们最后的底牌和掌控全局的依仗,自然不可能透露给梁进分毫。

随着白逸说完,他和尹雷凌都屏息凝神,目光紧紧锁定梁进。

他们胸有成竹,笃定梁进必然会答应。

他是个聪明人!

这是个对所有人都有利的、唯一的选择!

他根本没有拒绝的理由!

只要他点头,那么缺乏完整撤退方案的他,最终也只能乖乖听从他们的领导和安排,被纳入他们的体系之中!

就在两人心中暗喜,仿佛已看到梁进低头妥协的画面时——

梁进却笑了。

那笑容很淡,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从容。

“我宋某自加入山寨以来,寸功未立。”

他缓缓开口,声音平稳得如同古井无波:

“每当回想起前阵子寨主率众痛击官兵、斩获大胜的英姿,都令我好生……羡慕。”

他话锋陡然一转,语气变得斩钉截铁,如同金铁交鸣:

“所以,宋江愿意留下!”

他的目光扫过尹雷凌和白逸瞬间僵住、难以置信的脸庞,清晰地吐出决定:

“率众抵御官兵,为寨主……撤退争取时间!”

什么?!

这话如同平地惊雷,狠狠炸响在尹雷凌和白逸的耳边!

梁进……竟然拒绝离开?

他不仅不走,还要留下来……“率众抵御官兵”?!

为他们“争取时间”?!

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是彻头彻尾的疯话!

白逸再也坐不住了,“噌”地一下站起身。

他脸色铁青,指着桌上那些他们视为催命符的情报卷宗,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和不解而微微拔高:

“宋英雄!你……你莫非没有好好看这些情报?!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梁进依旧端坐,甚至微微向后靠了靠,姿态放松。

他端起桌上那杯早已凉透的茶水,轻轻呷了一口,才悠然道:

“自然是看过。”

他放下茶杯,屈指在桌面上轻点,语气平淡得仿佛在谈论天气:

“不就是我们粮草将断,撑不过半月?”

“不就是官兵数量过万,黑云压城?”

“不就是有擒风这等名捕坐镇,外加平城郡王府的高手,还有那个深浅难测的白面官员,以及一群投靠官府的江湖人士?”

他每说一句,尹雷凌和白逸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他竟真的……全都知道!

白逸这下彻底懵了!

既然他了解得如此透彻,知道留下来是十死无生,为何还要拒绝这唯一的生路?!

宋江是朝廷重犯!

所犯案子桩桩件件都是诛九族的大罪!

朝廷绝不可能接受他的投降!

他留下来,只有死路一条!

除非……他脑子坏了!

或者……他另有依仗?!

可这不可能!

尹雷凌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猛地一拍桌子,厚重的木桌发出痛苦的呻吟,剧烈晃动:

“宋江!”

他直呼其名,声音如同闷雷,带着压抑不住的暴怒:

“现在不是意气之争、逞英雄的时候!更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他死死盯着梁进,眼中充满了不解和一种被愚弄的愤怒:

“你这样一意孤行,留下来的人只有死路一条!”

“你这是拉着无数不明真相的弟兄给你陪葬!你会害死他们的!!!”

梁进的手掌也猛地按在了桌面上!

一股无形的、沛然莫御的力量骤然压下!

那被尹雷凌拍得嗡嗡作响、几乎要散架的木桌,瞬间如同被泰山压顶,纹丝不动!

他抬起头,毫不退缩地迎向尹雷凌暴怒的眼神:

“恰恰相反!”

“你们的选择,才会真正害死所有兄弟!”

轰——!

无形的气浪仿佛在两人目光交汇处炸开!

屋内的空气犹如瞬间被点燃!

紧张、压抑、互不相让的意志激烈碰撞!

白逸站在一旁,只觉得呼吸都变得困难,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他想开口劝说,却发现自己在这两股强横气势的挤压下,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知道,此刻任何言语都是苍白的!

令人窒息的沉默笼罩着木屋,只有屋外狂风更加凄厉的咆哮声,如同战前的号角。

半晌。

尹雷凌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低沉嘶哑,充满了极度的困惑和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探究:

“我真想不明白!”

他死死盯着梁进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你到底哪来的底气?”

“莫非你以为,名满天下的四大名捕之一,三品境界的擒风……会败给你?”

“就算!就算你侥幸能胜擒风……”

尹雷凌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荒谬的质问:

“要是官兵之中,再冒出一个三品高手呢?你还能以一敌二不成?!”

“别忘了……”

他猛地想起什么,眼中闪过一丝嘲弄:

“护着你的那个木姑娘,可是早就走了!没人能帮你!”

他太想知道了!梁进凭什么敢留下?凭什么敢如此狂妄?

他尹雷凌是绝对不会留下来帮他的!

他凭什么认为自己能对抗整个官府的围剿?!

梁进看着尹雷凌因为极度不解而显得有些扭曲的脸,忽然笑了。

那笑容很淡,却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笃定。

“你觉得……”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如同重锤敲击在尹白二人的心坎上:

“官府……会为了我们这小小的宴山寨,派遣……二品高手吗?”

尹雷凌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不由得发出一声短促而充满讥讽的冷笑:

“呵!”

白逸也无奈地摇摇头,脸上露出一丝“果然疯了”的表情。

随即他用一种近乎科普的、带着优越感的语气解释道:

“完全没有这个必要!”

“官府在我们的山寨之中,必然还安插着官府的眼线,他们对山寨的底细清楚无比!”

“整个宴山寨,满打满算,能称得上顶尖战力的,只有宋英雄你和寨主两位三品!”

“而官兵那边,只需要在三品武者的数量上稳稳压过我们一头,便已是必胜之局!”

“何须劳师动众,惊动那等国之柱石?”

他拍了拍桌上厚厚的卷宗,加重了语气,试图用冰冷的现实击碎梁进的妄想:

“擒风是明牌,他是威震武林数十载的四大名捕之一!武功深不可测,天下间能稳胜他的三品武者,屈指可数!”

“除此之外,平城郡王府作为此次围剿的重要推手,必有三品供奉随行!情报中那个神秘莫测、气息渊深的白面官员,也极有可能……是朝廷派来的另一位三品大员!”

“三个三品!足以形成碾压之势!对付我们,已有七成以上的把握!”

“若是再加上过万的精锐官军、王府的强悍护卫,以及那些武林败类……”

白逸的声音带着一种残酷的笃定:

“那么,成功的把握,高达九成九!我们,绝无生路!”

他身体前倾,目光如同锥子般刺向梁进,带着最后的质问:

“宋英雄!这种情况下,你觉得,朝廷还有必要出动那等高高在上、坐镇一方的二品大宗师吗?”

“如今大乾正与黑龙王国在北境鏖战,二品高手乃是中流砥柱,国之重器!岂能轻动?”

梁进静静地听着白逸条理清晰、逻辑严密的分析,脸上那抹淡然的笑意始终未曾消失。

直到白逸说完,他才微微颔首,仿佛在赞许对方的分析能力。

他不再言语,而是伸手取过桌上的粗陶茶壶。

他提起壶,不疾不徐地为尹雷凌和白逸面前的两个空杯,注入了清澈微黄的茶水。

尹雷凌和白逸不由得面面相觑,心头疑窦丛生。

这宋江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前一刻还在说二品高手,下一刻却倒起茶来?

梁进将两杯热气袅袅的茶水,稳稳地推到了两人面前的桌面上。

他看着两人惊疑不定的脸,笑容变得深邃起来:

“二品不出,三品之中……”

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睥睨天下的绝对自信:

“无人……是我的对手。”

这句话如同惊雷,再次炸响!

不等两人从这石破天惊的狂言中回过神来。

梁进继续说道,语气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施舍般的提议:

“所以,我倒是可以给两位一个好的提议。”

他指了指两人面前那两杯热气腾腾的茶:

“两位,也别想着弃寨逃离了。”

“不如……留下来。”

“听从我的安排和号令。”

他微微停顿,声音如同磐石般坚定:

“我宋江,可以保证——”

“将会率领两位,以及整个宴山寨……”

“取得这一次抵抗官兵的……胜利!”

屋外,狂风更加猛烈地撞击着木屋,发出如同巨兽咆哮般的“轰隆”声,仿佛要将这孤峰之巅的方寸之地彻底撕碎。

屋内,尹雷凌和白逸面前的茶水,热气依旧袅袅升腾,散发着微涩的茶香。

只要他们愿意端起这杯茶,饮下这杯“归顺”之水,便算是接受了梁进这惊世骇俗的提议。

然而……

在尹雷凌和白逸的眼中,这哪里是什么提议?

这分明是痴人说梦的呓语!

是狂妄至极的疯话!

是对他们智商和尊严赤裸裸的侮辱和戏弄!

两人看向梁进的目光,已经从震惊、不解,彻底变成了看一个无可救药的、彻头彻尾的疯子!

“嘭——!!!”

尹雷凌再也无法忍受,他猛地一掌再次狠狠拍在桌面上!

整张厚重的木桌剧烈地弹跳起来!

“哗啦!”

两杯盛满茶水的粗陶杯被震得猛地一跳!

滚烫的茶水泼洒出来,在粗糙的桌面上肆意流淌。

“可笑!可笑至极!!!”

尹雷凌猛地站起身来,魁梧的身躯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

他伸手指着梁进,愤怒咆哮:

“宋江!你未免也太过狂妄!狂妄到……不知死活!”

他死死盯着梁进那张平静得令人发指的脸,一字一顿,如同诅咒:

“狂妄……是要付出代价的!”

“我,尹雷凌……等着看你后悔!等着看你……死无葬身之地!!!”

吼声落下,尹雷凌再不愿多待一秒。

他猛地转身,带着狂暴的怒意和一种被彻底羞辱的愤懑,“哐当”一声狠狠拉开木门,头也不回地冲入了屋外肆虐的狂风之中!

身影瞬间被风沙吞没!

白逸看着这一幕,只觉得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和荒谬感席卷全身。

他原以为说服梁进会很容易,却万万没想到,对方竟然狂妄自大到如此地步!

竟然妄想以一己之力对抗整个朝廷的围剿力量!

正是这份目中无人、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妄,彻底毁了这次关乎山寨存亡的谈判!

他握着折扇的手紧了又紧,最终只能化作一声悠长而沉重的叹息:

“宋英雄……你这个决定,终将……害人害己!”

他最后看了一眼梁进,眼神复杂:

“我给你最后一个忠告,在天黑之前,请你再好好想想!若你改变了主意,随时可以来找我们。”

“否则……待到最后关头,定会……追悔莫及!”

梁进脸上那抹淡然的笑意依旧未变。

他甚至没有看白逸,而是自顾自地提起茶壶,给自己的空杯重新注满了茶水。

然后,他稳稳地端起茶杯,凑到唇边。

他的声音透过蒸腾的水汽,清晰地传入白逸耳中,带着一种奇异的回响:

“我也给你们一个忠告。”

他微微停顿,目光仿佛穿透了木屋的墙壁,投向了山下那即将到来的血色风暴:

“若是官兵来得比预想中的快,那你们今夜如此急着走。”

“那么,才会真的……追悔莫及。”

白逸听到这近乎诅咒般的“忠告”,无奈地摇摇头,脸上只剩下彻底的失望。

无可救药!

他不再言语,“唰”地一声展开折扇,仿佛要用这无力的动作驱散屋内的压抑和荒谬。

随即他也转身大步离去,身影迅速消失在门口呼啸的风沙之中。

沉重的木门在风中来回晃荡了几下,发出“吱呀呀”的呻吟,最终缓缓合拢,隔绝了内外。

屋内,重新恢复了寂静。

只剩下梁进一人。

桌上,他亲手为尹雷凌和白逸倒的两杯茶水,依旧静静地放在那里,一口未动,如同两潭凝固的死水。

梁进微微一笑,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个结局。

他端起自己那杯热气腾腾的茶,送到唇边,轻轻吹散热气,然后……

一饮而尽。

温热的茶水流过喉咙,带来一丝微涩的回甘。

屋外,风声凄厉如鬼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