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安愣了一下,但随即摇头:“如果臣去说,他们就算为了讨好臣也会去做,可心里变了,就不一样了。”
“有什么不一样?”
朱祁钰摇摇头,看着兴安说:“你以前说过,看的是行为而不是心思。行善这事儿,朕见过更夸张的。要是以后慈善能免税,那你就能看到一个个表面慈悲,背地里吃香喝辣的人。”
“可是,那又怎样?”
兴安皱眉,仔细想想。
那又怎样?
就算出发点不纯,但只要有人去做,事情就算成了。只要有人愿意干,就已经足够了。
但他还是摇头说:“陛下,臣不是王振,臣是孤身一人,但内廷关系复杂,如果通过这种方式上位,恐怕会出第二个王振。”
朱祁钰听了这话,挠了挠头,明白兴安一时还转不过这个弯来。
“算了,那就以皇后的名义来做吧。”
正好皇后怀孕了,成立一个福利机构,正好能让她发挥一下母性。
“臣遵命。”
兴安低头,恭敬地行了一礼。
说白了,就是让他自己去办,用别人的名字和钱。
朱祁钰挥手,在兵马司的奏折上批了字,说那些小偷必须严惩,该打就打,该杀就杀。
至于有没有人死在天亮之前,朱祁钰根本不在意,都当小偷了,还觉得自己是侠客?
就算兴安知道了,他也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
兴安只做自己该做的事,那些孩子他又没欠他们什么。
京城的治安必须稳定,当权者很难真正看到每一个个体,他们只看整体。
在普通人眼里,封建王朝好像很强大,但现实是,任何封建王朝其实都很脆弱。
对于这种脆弱来说,底层百姓的生死根本不值一提,他们也没时间去管。
朱祁钰本着扶贫扶志的想法,搞了不少产业项目,但也顾不过来每个角落,一些黑暗的地方是客观存在的。
这些黑暗,正是读书人最爱关注的东西,他们会一直盯着,然后大肆渲染。
时代的灰尘,落在个人头上就是一座山。
穿得光鲜亮丽,住在豪宅里的人,洋洋洒洒地写文章。
但他们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干,只是自我感动。
朱祁钰看完一份奏折,里面全是这类诗社的文章。
通政司,高谷所在的部门,原本是收集民间声音的。
但他们接触最多的是秀才、士绅、大户人家,而不是普通百姓。
就算高谷办了报纸,这些言论还是常常通过奏折送到皇帝面前。
美其名曰,敢于进言,直言不讳。
“朕记得,当初瓦剌大军压境的时候,这些人整天高谈阔论,求和的意思都写在脸上,现在赢了,却反过来指责朕与民争利,不顾百姓的苦难。”
朱祁钰低声说道。
“陛下,要不要臣去抓他们?”
兴安也知道这些结社的存在,早就建议过是否要抓人。
但每次得到的回答都是:
“一群跳梁小丑,叽叽喳喳,你要是去了,他们就像狗一样趴下。但你越理他们,让他们知道自己的话被注意了,下次他们叫得更欢。”
这类人很难控制,只有让和他们一样的人去反驳,否则用权势压制,反而会让他们更兴奋。
他们晃着脑袋,大声喊着:“我没错,你看,我的头都砍掉了。”
朱祁钰说完,就把奏折放在一边,觉得这种人存在,也不一定是坏事。
兴安像是完成了任务,安静地站在朱祁钰身旁,眼睛盯着他手里的茶杯,看茶水有没有喝完。
太阳慢慢下山,天色渐渐暗了。
朱祁钰揉了揉眼睛,伸了个懒腰,放松一下身体。
下人端来晚饭,他吃完后,也没再继续看奏折。
劳逸结合,适当活动对身体有好处。
现在是晚上,这活动就是翻牌子。
但皇帝只有一个皇后和一个妃子,根本用不上翻。
朱祁钰直接走到后院杭惠茹的房里。
屋里点着灯,以前这个时候,屋里总能听到朱见济玩耍的笑声,但现在静得可怕。
孩子送去学校住宿舍了,这个年代女子晚上没什么事做。
她们不像男人可以出去喝酒,只能在灯下做些刺绣之类的女工。
朱祁钰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所有婢女都立刻闭嘴。
门关着,烛光映出里面女子的身影。
朱祁钰轻轻推门,想给杭惠茹一个惊喜。
没想到皇贵妃竟然把门锁上了。
这是自己的家,防谁?
朱祁钰撇了撇嘴,抬手敲了几下门。
“谁?”
屋里杭惠茹立刻警觉起来。
夫君来了应该会通报,这王府后院,除了夫君,没人会来,但她没听到通报声!
“朕!”
朱祁钰背着手,语气严肃地说。
吱呀一声,门打开了,杭惠茹满脸惊讶:“陛下……怎么没通报?”
“你是不是防着我?”
朱祁钰挑了挑眉,带着玩笑的语气。
杭惠茹脸一下子红了,低声说:“谁让陛下一来就什么都要,我当然得做好准备。”
“那你准备好了吗?”
朱祁钰笑着向前走了一步,门随即被关上。
“陛下,还没洗……”
只听一声轻呼,接着兴安就守在门口,把其他人都赶走了。
鞋袜脱了,衣带松开;
谁把白玉般的身子,弄出了柔软的香气。
解开衣带,心跳加快;
她知道,裙子里藏着另一番滋味。
吐气如花酿,肌肤似白莲。
站在门外的兴安目不斜视,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朱祁钰所做的事,看得起他的自然更敬重,看不起的则更加瞧不起。
凤阳朱家,暴发户,当了皇帝还跟商人混在一起。
京城那些清倌人,有些居然跑去当老师,这要是泥腿子才干得出来的事!
躺在温柔乡里的朱祁钰才不管这些。
不管是暴发户还是泥腿子。
就算他们侥幸打败了外族,朱家才是大明朝的正统,不管他们怎么吵吵嚷嚷都没用。
“爱妃刚才在做什么?这么专注?”
朱祁钰抱着杭惠茹,手掌温柔地在她身上滑过。
“我在给皇上缝衣服。”
杭惠茹把头靠在他胸口,抬眼时长长的睫毛轻轻扫过他的下巴。
“衣服不是已经够了吗?”
皇帝平时穿的衣服,除了朝服和礼服,其他都是后宫妃子们亲手做的。
第一位皇后曾经亲手为皇帝缝制节日穿的漂亮衣裳,后来就形成了这个习惯。
没人知道的是,很多礼服,包括飞鱼服,其实都是朱元璋首创并推广的,叫做“恢复唐制的衣冠”。
“那我不做了?”
杭惠茹嘟着嘴问。
朱祁钰听了,轻轻拍了下她的**,假装生气地说:“是怕你太累。”
“我也就是会一点女红罢了。”
杭惠茹笑着回应:“对了,陛下,正月都过了这么久,怎么还没选秀?”
大明皇帝选妃通常是在正月的大朝会上宣布,朱祁钰没开大朝会,而且情况也不合适,所以没举行选秀。
“这么急?”
朱祁钰捏了捏杭惠茹因为活动而微微发红的脸颊,说:“别看京城现在这样,各地还得休养生息,现在还不是时候。”
再说,王府也还不够大,容不下那么多女人。
一个妃子要配很多婢女、尚宫,还有杂役,这不是个小数目。
杭惠茹把头发往脸上蹭了几下,听完丈夫的话,也就没再问了。
朱祁钰也不是什么圣人,大明也没规定不允许一夫多妻。
皇帝需要孩子,才能确保皇位传给自己血脉,皇权才稳固。杭惠茹也是出于这个原因,才会经常问问朱祁钰。
当然,肯定不是因为朱祁钰太自律,导致他身体越来越棒。
女子握枪,红唇微张。
几天后,天津港口,各种船只聚集在一起,海面上千帆竞发,各大商会的首领站在岸边,黄秀主持了天津港开海仪式。
出海的商人手里都拿着朝廷的勘合,船桅上还挂着“明”字旗。
这两样东西,是他们进入大明海域的安全保障,毕竟没人想被福船轰一炮。
与这些商船相比,远处的福船就算待在角落,也依旧是最引人注目的存在。
林北站在人群中看热闹。
他原本以为开海会影响漕运,让漕运货物减少。
但现实是,这几日漕运依旧繁忙,船只比以前还多。
这让他忙得不可开交,人一多,争执自然就多了,他们漕口处理的事情也更多了。
他站在人群中四处张望,却没看到胡义他们。
维持秩序的是市舶司和县衙的差役,水师没来,估计都待在船上。
出海的商船要缴税,回来之后还要再缴一次。
不过,出关和入关的税率不同,主要看是什么货物。
比如丝绸、瓷器这些商品,出口税比进口还高,因为这是大明独有的宝贝,卖出去能赚大钱。
而粮食、肉类这些从国外运进来的东西,几乎不收税,主要是因为海商们大量把粮食运回来。
外邦有没有什么,大明管不了,朱祁钰的意思是先把国内百姓的日子过好。
这次主要是出海,以后外国的船只进港,奢侈品会收重税,粮食之类则收低税,毕竟现在普通百姓也买不起那些洋货,能捞一点是一点。
有了关税,朝廷才能掌握主动权,否则开海只是让那些世家大族占便宜。
席铭、翁可和汪福光三人特意从京城赶来,也是第一次在这么公开的场合,参加黄秀主持的开海仪式。
“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