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至是在沈夫人膝下长大的,自然知道她的性子。
这个时候只有顺着来,她才会消气。
而且她也不想因为自己让母子二人持续对峙,把关系闹僵。
“没有,沈阿姨是为我好。”
沈夫人紧绷了一上午的情绪终于有所缓和,拉着姜至的手轻轻拍抚,“还是姜姜懂事。”
沈聿淙还想说什么,却在后视镜里看到了姜至无助的眼神。
他最终闭了嘴。
车子下了高架,沈夫人便让他把车子开到疗养院。
说是要陪姜至去探望她外婆。
车里三人都清楚,这只是个说辞。
虽说沈夫人一直帮她照顾着疗养院的外婆,但这些年来,沈夫人其实是极少去探望的。
有几次甚至忘了给疗养院续费,姜至把平日节俭下来的钱全都存进疗养院。
但那远远不够,所以她只能小心翼翼的向沈夫人开口。
这份情,确实是欠着的。
所以沈夫人向她提要求,她都会听从。
从不说一个不字。
懂事,乖巧。
尽管违背本意。
可人生哪能事事都称心如意呢?
又不是上班,领导对你提要求,你能说不干就不干。
……
三人在疗养院门口碰到了叶渐青。
她是来这边视察的,见到沈夫人,笑吟吟的迎了上来。
沈夫人一扫先前的冷厉,变得和蔼又可亲,拉着叶渐青好一番嘘寒问暖。
姜至说想先去看外婆。
沈夫人叫住她说,“我陪你去。”
随后又吩咐沈聿淙,“你帮我陪陪渐青。”
姜至以为沈聿淙会拒绝。
没想到他一口应下,“好。”
叶渐青的期许的看向沈聿淙。
那眼神,是旁人都能看出的含情脉脉。
“聿淙哥,我带你熟悉熟悉疗养院吧。”叶渐青很主动。
“好。”沈聿淙和她一同离开。
看着两人的背影,姜至心口冒上一股酸涩。
沈夫人在不远处叫她,“姜姜,还愣着做什么?赶紧跟上。”
她收回视线,迅速跟上沈夫人的步伐。
病房难免有味道,况且姜至的外婆又是个常年卧床的病人。
沈夫人进去时习惯性用手帕捂着鼻子,眉头微微皱着。
护工正在给外婆擦洗身子,姜至熟练的接过护工手中的活儿,给外婆擦洗身体。
沈夫人便问了护工一些关于病人的情况。
护工把实际情况都和沈夫人说了。
不太好,完全靠进口药在续命,身体一天比一天差。
姜至眼眶在发酸。
水汽模糊了视线,却怎么也模糊不了外婆越来越清瘦的身体。
苍老的身体只剩下一层皮包裹着骨头,没有任何美感可言。
温度也比正常人低。
沈夫人说,“这是姜姜唯一的亲人了,她父母工作忙,半岁后就一直是外婆在带,感情深厚。”
护工听后感叹,“难怪姜小姐每次来疗养院都会亲力亲为的照顾老人家。”
“姜姜是个有孝心的好孩子。”沈夫人看她的眼神有深意。
护工离开后,沈夫人起身去窗户边转了转,瞧见不远处的一对人儿,嘴角上扬,“姜姜,快来看,你哥和渐青在约会呢。”
正在给外婆剪指甲的姜至手抖了一下。
她闷声不语。
沈夫人倒是很开心,“渐青各方面条件都好,是名门儿媳的最佳人选,我看中的也是这一点。”
“你跟在我身边也见识过不少,圈子里的规则就是如此。他们这样的人,有没有喜欢的人并不重要,联姻是两个家庭的事,没有感情还结婚的比比皆是。”
“说白了,感情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可靠的东西,只有利益才是永痕且稳固的。”
她点到即止,回头看姜至。
姜至收起指甲剪,重新给外皮盖好杯子,这才轻轻应声,“我知道的,沈阿姨。”
沈夫人眼底这才浮起笑,抽了卡递给姜至,“拿去给你外婆续费。”
“……谢谢沈阿姨。”她双手接过。
很轻盈的一张卡,此刻捏在手里却无比的沉重。
“姜姜,别怪阿姨狠心,阿姨也是为了这个家好,你也不想让你哥被人拉入泥潭吧。”
姜至去窗口缴费,路过长廊时,正好能看到湖边的一对人儿。
沈阿姨说得没错,从背影看去,两人的确登对。
下午短暂露出的阳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而她孤零零站在角落里,如同一个陌生的无关紧要的存在。
姜至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一步步走向黑暗的尽头。
湖边,风渐冷。
叶渐青今日视察,穿的米色羊绒大衣,在冷风里略显单薄。
她下意识的裹紧衣服。
沈聿淙眸色清淡,很直接的开口,“叶小姐真的不考虑卖疗养院吗?”
叶渐青眸色明亮,“周叙白买疗养院是因为你对吗?”
“而你,是为了姜至,对吧?”
她看得很清楚。
沈聿淙和周叙白是至交,这些年周叙白在商场杀出了一条血路,带着周家重返权贵圈。
这是大家知道的,也是叶渐青目前所了解到的。
她以为周叙白买疗养院,是受沈聿淙所托,才会答应帮好友这个忙。
但她不知道的是,沈聿淙其实是周叙白的合伙人。
只不过这层关系,知道的人少之又少。
连沈夫人都不知情。
沈聿淙有自己热衷的事业,并在自己的事业里做得风生水起。
和周叙白合伙,完全是纯入股分红,不参与任何决策。
周叙白有过人的经商天赋,事业做得风生水起。
背后的沈聿淙赚得盆满钵满。
只是外人并不知情。
一开始周叙白找她,她以为周叙白是单纯看上了疗养院这个项目。
经济下行,叶家的情况其实并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风光。
今年集团里百分之八十的项目都属于亏钱状态,市值也紧缩得厉害。
正在海外念商管的叶渐青被叶家紧急召回,目的就是为了挽救叶家的事业。
她回来前就已经开始布局计划。
其中就包括和沈家联姻。
沈夫人精挑细选,叶渐青也是如此。
沈从行事业蒸蒸日上,明年换届必定能更上一层楼。
如果在此之前能和沈聿淙成功联姻,哪怕只是订婚,都能让叶家度过这个紧要关头。
叶渐青从小被当成叶家继承人在培养,规则和利益最大化是刻在她骨子里的东西。
她甚至可以自己把婚姻和未来当成筹码拿去和人谈判。
所以她不在乎沈聿淙喜不喜欢她。
也不会在乎他心里有喜欢的人。
就像那次在慈善晚宴,她撞破两人的私情,她也只是去暗示沈夫人,并没想过去公开。
毕竟影响到沈家和沈聿淙,会打乱她的计划。
她以为沈聿淙也是深谙这套规则的,就像其他二代子弟一样。
联姻前怎么疯都没关系,到时间自然会乖乖接受家里安排,完成家族使命。
哪怕婚后同床异梦,或是各玩各的,都无所谓。
毕竟利益完成捆绑,其他的都不重要。
但她似乎判断错误,沈聿淙对姜至,有超乎她认知的认真。
所以她打算开诚布公的和沈聿淙谈一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