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大殿,当然是商讨议论国之大事地方。
相比一众四五品言官的谏言哭诉,礼部尚书和执掌皇族宗人府的陵兰王来此,才是商讨大事。
别看齐国皇子失势,可那也是皇子。
大秦是否答应其求亲,就决定着往后五国三域之间的走向。
这等事情前,那些御史,学士,都根本插不上嘴,也不敢插嘴。
没有三品官衔,更没有资格插嘴。
这事情,也只有礼部和宗人府,才有资格参与。
余愧贞将王安之所呈的书卷送到元康帝面前,元康帝伸手接过,展开书卷。
他的目光扫过书卷,然后看向陵兰王。
“顾城王郡主嬴依玉,聪王庶女嬴静婉,还有奉觉王之女嬴碧琴。”
“朕记得,固王之女,还有那齐国皇子心慕之人乃是嬴芷若。”
陵兰王点点头。
“陛下,固王往东境,其女再去齐国,不合适,我宗人府将其姓名从结亲名目之中剔除。”
“至于那位芷若郡主,宗人府问过她的意思。”
陵兰王淡淡道:“芷若郡主言,与其嫁齐国皇子,远离家国,且朝不保夕,不如嫁大秦男儿。”
大殿之上,陵兰王的声音在回响。
那些立在后方的文官,有的张嘴喃喃低语,有的面皮**。
“陛下,身为大秦皇族,这位芷若郡主不能心怀大秦,只顾自己,臣参——”
一位再忍不住的御史快步上前,躬身高呼。
他还未说完,陵兰王转头看一眼,将他话语打断。
“芷若郡主还说,如今的大秦不需要她和亲,要是大秦对齐国有兴趣,她可倾尽家产,为大秦整训一支大军,亲自领军,灭了齐国。”
大殿之上,那走上前的御史脚步顿住,张着嘴,面色涨红,说不出一句话。
其他文官相互看看,神色变幻。
“尚书大人,这,这——”两位御史台官员看向王安之,低低开口。
王安之却根本不搭话,而是上前一步,口中高呼:“陛下,芷若郡主所言甚是,如今大秦强盛,对外国策当有所改变。”
“臣已经与礼部侍郎龚宇正等人拟定往后礼部章程。”
“我大秦之法,从不是一成不变。”
元康帝点点头,将手上书册合上。
“王卿说的不错,大秦之法当顺时而变,之前军机处设立,朕看着不错。”
“等过些时日,朕想重建尚书省,内阁大学士人选……”
皇帝的话语顿住,摆摆手道:“今日不议此事了。”
尚书省。
内阁大学士。
传言果然是真的!
殿中那些文官面上全都透出惊异。
他们终于明白,王安之为何要提变法之事,这分明是给皇帝挖渠引水。
恐怕这位礼部尚书早就是内定的尚书省内阁大学士人选之一吧?
大殿之上,微微有议论声起。
端坐的元康帝目光扫过,忽然开口:“那张青阳还没走?”
张青阳。
大殿上商议国之大事,将青阳侯封堵乾阳殿的事情都忘记了。
此时皇帝提起,顿时不少人立马面色化为悲愤。
“陛下,臣听闻青阳侯拦截刑部尚书,又当街杀人,如今更是封堵乾阳殿,”王安之向着元康帝拱手,“臣斗胆,要与青阳侯在大殿奏对。”
身为文臣之首的礼部尚书,要跟青阳侯奏对!
大殿上,一众文官面上露出欣喜。
论嘴皮子,论对大秦律的熟悉,论儒道辩驳之能,一个边地出身的武夫,怎么可能是大秦礼部尚书的对手!
礼部尚书王安之要与青阳侯奏对,那结果已经可以预见。
这位新任武御司司首,必然一败涂地,被辩驳的哑口无言!
大殿之上,所有人抬头,看向元康帝。
皇帝点点头,淡淡道:“准。”
准!
一位位文官握紧拳头。
皇帝准了王安之与青阳侯的奏对,就意味着皇帝也不愿再包庇,起码不再偏向青阳侯。
青阳侯今日做的太过,皇帝也心中不悦。
听到元康帝的话,余愧贞快步走出大殿。
片刻之后,余愧贞走回,躬身道:“青阳侯说了,他不进殿奏对。”
“如果尚书大人有什么话,尽管问。”
不进殿奏对?
还能这样?
大殿之中,所有人都是一愣。
哪怕是元康帝,都是嘴角微微一抽。
陵兰王面上露出笑意。
王安之沉吟片刻,点头道:“好,那本官就问几个问题。”
说完,他看向元康帝,然后微微躬身:“臣要问,青阳侯今日杀人,封堵乾阳殿,如此行事,该给朝中百官,天下百姓一个怎样解释?”
余愧贞转过身,一声高喝,声音从大殿直传出殿外,在乾阳殿周边十里回荡。
“礼部尚书王安之大人问青阳侯,今日杀人,封堵乾阳殿,该给朝中百官,天下百姓一个怎样解释——”
声音如雷,不止乾阳殿,就连周边其他大殿,驻守禁卫,都能清晰听见。
“我镇天司行事,除了陛下,何须给任何人解释。”
大殿之外,张远声音响起。
不解释!
陵兰王眼中瞬间一亮。
王安之的问话,本就是给张远挖坑。
如果张远说自己是为陛下做事,那就是将杀人等事推到陛下身上,这是为臣者大忌。
如果张远要出声辩解,那就是博取官员百姓的理解。
大秦任何其他人都可以博取别人理解,唯有张远,唯有黑冰台不能。
黑冰台,镇天司,那是陛下手中刀。
大殿之中,王安之面色平静,再次开口:“臣想问,那青阳侯不给陛下一个解释吗?”
余愧贞看向大殿外,朗声高呼:“王大人请青阳侯给陛下一个解释——”
给陛下一个解释!
这才是真正的陷阱!
镇天司行事,很多都是可做不可说。
现在王安之要让青阳侯给陛下解释,就是将这些不可说之事公之于众。
青阳侯此时选择,说与不说,都是错!
大殿之上那些文官都是面露惊喜。
不愧是礼部尚书,光是两问,就已经要将青阳侯置于死地!
“陛下信我,无需解释。”
大殿之外,张远的声音缓缓响起。
陛下信我。
无需解释!
大殿之上,王安之浑身一震,不觉抬头看向元康帝。
所有大殿之中官员,都是面上神色呆愣。
这,这才是真正的宠臣!
这青阳侯,心性绝非莽夫!
对于皇帝来说,就是需要这样只做事,不解释的人!
这一刻,陵兰王双目之中透出精亮神采。
元康帝原本面色平静,过片刻方才轻笑道:“余愧贞,你去问问,他不去做该做的事,堵在乾阳殿外意欲何为。”
这句话,让大殿上不少官员松一口气。
皇帝到底还是要保他们,将青阳侯赶走的。
虽然今日没能扳倒青阳侯,没能压住镇天司的风头,可起码保住了自己。
与这些官员不同,王安之面色凝重至极。
他对这位青阳侯恐怕要重新评判了。
敢说出不向皇帝解释的张远,绝对会得到皇帝无比信重!
今日之后,朝堂之中,青阳侯真的可以做到,不告而诛!
今日之后,镇天司之名,无人敢不敬!
余愧贞快步走出大殿,过不许久就回转,向着元康帝躬身。
“陛下,青阳侯说,他在这里,是为了拖延时间……”
拖延时间?
什么意思?
大殿之中,所有人再次面色一愣。
“他还说,他堵在乾阳殿外这段时间,镇天十二司已经将殿中诸位诬告武御司的官员家全都抄了,那些刑部,大理寺入司狱官员,口供都已经拿到。”
余愧贞抬头,眼角微微颤动。
“还有……”
“青阳侯禀报,刑部尚书畏罪**。”
“未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