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槿花西月锦绣 第41章庭院深几许1

原非白和蔼地让他起来,笑道:“你们四爷可真替你家姑娘想得周到,还怕她一个人过不了乞巧节。”他瞥了我一眼,接着说道:“早听说非珏极为宠爱莹姑娘,现在一看,果然不假。”

碧莹的脸一下子通红,害羞地看向我和宋明磊。宋明磊只是冷冷地别过脸去。尽管我十分怀疑那封信的作者是果尔仁,可我的脸色想必也不怎么好看。

不过,我还是很高兴能再见到碧莹。她趁人少时,对我解释说她只是想趁乞巧节来看看我,不知道这个阿米尔竟会这么说,然后又有些语无伦次地叫我不要误会,可眼光却瞟向宋明磊。我放下心来,又觉得好笑,她明明就想来见宋明磊,拿我做个托儿。

于是,我笑呵呵地拉着宋明磊过来,就像去年我们小五义过乞巧节那样,三个人一起用稻草扎成个一米多高的“巧娘娘”。我们帮“巧娘娘”穿上绿袄红裙,坐在庭院里,供上瓜果,并端出事先准备好的“种生”,就是豆芽,又称巧芽芽,剪下一截,投入一碗清水中,浮在水面上,看月下的芽影,以占卜巧拙。

我们点亮了西枫苑里的所有宫灯,并在庭院中陈列阿米尔带来的西域瓜果以乞巧。

然后我和碧莹便按惯例以五色细丝线穿针引线,竞争快慢,然后举行剪窗花比赛,以争智巧,结果我是样样皆输,无意间丢了西枫苑的脸。阿米尔面露得意之色,素辉则是看着我干瞪眼。

碧莹又取来古琴,为大家奏了一曲《越人歌》。她的眼光不时看着宋明磊,其意不言而喻。宋明磊却始终不动声色。一曲终了,我们拍手叫好。原非白也是古琴高手,表情相当讶异,显然没想到我家碧莹是个难得的高手,便温婉地邀请碧莹与他合奏一曲《广陵散》,把大伙听得迷醉了半天,宋明磊看碧莹的脸色总算缓过来一些。

我在那里微笑拍手,不由想起锦绣现在又在何处过节呢?不禁心下黯然。

忽听得一阵银铃般的娇笑传来,“好一曲《广陵散》。”

我们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男装佳人站在垂花门前,紫瞳在七夕的星光下分外耀眼。她绝世玉颜上带着一丝谑笑,右耳戴一串紫晶长珠链,一身白衣,英姿飒爽,眉宇间风情万种,身后跟着一个健壮的黑衣侍卫,神情恭敬异常,这正是我日思夜想的胞妹花锦绣和她的贴身侍卫乔万。

我笑逐颜开,立时跑过去想拉她的手,没想到她却看也不看我一眼,同我擦身而过,直接走向原非白,单膝跪地,向他行了个大礼,恭敬道:

“七夕之夜,锦绣思念家姐,贸然造访,还望三爷恕罪。”

我尴尬地站在那里片刻,一边慢慢地往回走,一边难受地看着锦绣。

原非白默默地看着垂首跪在地上的锦绣,又飞快地看了我一眼,淡淡一笑,朝锦绣伸出手来,“姑娘实在客气,姑娘光临寒舍,蓬荜生辉,何罪之有,快快请起。”

锦绣这才抬起头来,紫瞳看着原非白的凤目,借着他的手站了起来。

原非白本来坐在我的左边,碧莹坐在我的右边,她见锦绣来了,便乖巧地让出座位,让锦绣坐在我的旁边,自己乘机到宋明磊身边去了。

原非白让素辉又备了椅案,摆上小菜、瓜果,两厢落座。

锦绣的忽然造访令大家感到有些突兀,场中一阵沉默,锦绣和乔万也不说话。她说是来看我,竟不正眼看我一眼,我心中一阵气苦,正想对她开口,韩先生已出来活跃气氛,“听闻锦姑娘的剑法冠绝武林,今日乞巧,不如姑娘舞剑以助兴如何?”

众人立即附和,锦绣也不推辞,笑道:“那就献丑了。”丑字一出,她已如惊鸿一般落在场中,衣袂飘飘,出尘绝世。众人不由一阵喝彩。

她对原非白说道:“不知可否请三爷奏一曲以助剑气?”原非白沉吟片刻,微微一笑道:“有何不可?”原非白玉指轻扬,一阵深情优美的曲调响了起来。我凝神细听,正是他传遍天下的得意之作——《长相守》。锦绣的银剑清啸一声,已随她飘然的身影,闪着银光飞舞起来。

一时间,我神为之夺,魂为之摄。星光下,那一琴一剑如多年的故交一般,配合得竟如此默契。

紫瞳佳人的银剑翩若惊鸿,宛若游龙,随着原非白惊才绝艳的琴艺,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

一曲终了,我们每一个人都还沉浸在那美轮美奂的剑舞中。我感动得热泪盈眶,回首正要同原非白夸耀,却见他在那里凝视着锦绣,而锦绣也是回望着他,他们的眼神竟如此深切纠缠,火花四溅,但一瞬即逝。她微笑着回到座位上落座,原非白亦含笑赞叹锦绣的剑舞得已入化境。

我的心却剧烈地颤抖了起来,锦绣这样一个绝代美人与原非白本是相得益彰,我忽地想起原非白曾在昏迷中痴痴地呼唤过悠悠的名字。

那悠悠,那悠悠……会不会是我听错了,而是绣绣呢?

素辉曾说过原非白曾有一个红颜知己,经常和三爷关在赏心阁里弹琴画画,有时亦切磋武艺什么的。这就是为什么他们俩一琴一剑如此默契的原因吗?

我下意识地抓紧了裙子。

“木姑娘,你的脸色怎么这么白?”韦虎的声音自耳边传来,原来他正给我倒着酒,我立时回了神,和众人一起叫好,心中却如一把利刃割开了一道口子。

难道除夕那夜,锦绣所说的心上人根本不是将军,而是原非白?所以她才会对我如此生气,看我的紫瞳之中甚至有了一丝妒恨?

阿米尔很显然还记着上次的祼体之仇,趁我发愣,大家都在夸赞锦绣和原非白的琴剑配合得如斯高妙之时,他忽地说了一句:“不知木姑娘在这七夕之夜有何智巧之物来供巧娘娘?”

于是,众人都齐刷刷地看向我,而我只好在那里默然汗颜。

阿米尔正扬扬得意,素辉忽然出声道:“我家木姑娘满腹经纶,虚怀若谷,那些寻常女子的玩意儿有何可比,只不过怕取出来吓傻了你这个土包子。”

我正要辩解,锦绣却轻轻一笑,“家姐自幼性喜摆弄些新奇玩意儿,不知三爷可见着了她的那支笔?七岁那年生辰,爹爹问我俩要什么,我便说要那糖人,可她硬是什么也不要,就是央爹爹买下邻村大叔头上插的羽毛,后来我们才知道原来那是一支笔。”

原非白转过头来,对我了然轻笑。

这时素辉和韦虎二人交头接耳一阵,之后素辉跑出来,跪在我的面前,说道:“姑娘,鲁元已制成了您要的珠弩,何不拿出来以争智巧?”说罢,他挑衅地看着阿米尔。

我回过神来,看向原非白,征询他的意见,他欣然同意。我便向韦虎点点头,鲁元立时兴奋异常地去屋中取了一个铁匣子出来。

我暗叹一声,正要接过铁匣,没想到鲁元好似捧着自己的孩子,我强挣了几下,他才恋恋不舍地放开手。

我强笑着向原非白走去,“三爷,今儿乞巧,木槿驽钝,女孩子家的玩意儿还真拿不出手。幸好这几天我和韦壮士、鲁壮士一起为三爷设计的护腕做出来了,索性就供给巧娘娘,顺便提前送给三爷吧!”

我打开铁匣子,取出一副银光闪闪的护腕,那上面雕着二龙戏珠及海水江崖流云纹。我小心地替原非白戴上,扣上暗扣,扶着他的手指慢慢指向院中一盏灯,然后轻轻将他的手往下一掰,立时触动机关,珠弩连射十支小铁箭,力道狠准。那盏灯已碎成多片,掉在地上,那火慢慢引燃灯身,在众人的惊骇中燃成灰烬。

我平静地回到我的座位,众人的目光各不相同地投在我的身上,有赞赏、有骇然、有深思……

而在这一刻,别人对我和珠弩的看法也罢,目光也好,我根本已不在乎,因为此时此刻,原非白和锦绣相爱的想法,正在我的心中慢慢起着某种化学反应,令我的心绞痛着,然后又迅速结痂,不断沉淀着,使我措手不及。

过了一会儿,原非白朗笑出声,“你这个丫头,怎的如此与众不同?我当你和鲁元、韦虎在一起做什么新奇东西,原来却是这个。”

我微微一笑道:“木槿做这个是为了保护木槿的亲人,三爷虽武功盖世,终归腿脚不便,如果一时一刻有贼人偷袭,而众护卫不在身边,这个珠弩亦可替我等保护三爷。”

这是我的真心话。柳言生其人,十岁拜名满天下的金谷真人为师,十五岁即成名,十七岁那年调戏师娘而被逐出师门,从此投到连氏门下。

连夫人十五岁那年,随其陪嫁至原氏门中,武功名列江湖十大高手之内。

为人阴狠狡诈,性喜渔色,尤擅使毒,绝技十里飘香,除夫人外寻常人不得近其三步之内。

既然不可近其三步之内,此人又擅使毒,我便想唯有厉害的暗器可以杀死这个畜生,为锦绣报仇,故而让张德茂拿去替我复制一份,复制的一份我要求加入毒药及火药,比给原非白的那件要可怕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