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天下第一楼早已是门庭若市,芷容所酿制的那些葡萄酒也已经登上餐桌,人们对于这种酒倒是不曾见过,喝起来带着甜丝丝的感觉。
酒不醉人,更成为了那些酒量浅之人的最爱。现在每每到天下第一楼的客人,多数所点的酒都成了这个红褐色的葡萄酒。
凭之人一人之力酿制葡萄酒是不可能的,于是段景风便找了一群可靠又勤快的人来帮她忙。芷容将酿酒的方法都告诉了他们,人多力量大,这么多人一起酿酒,倒也能供应得上酒楼的需求。
每逢初一十五,天下第一楼更是人满为患,因为每到这天,天下第一楼总有一个轻纱蒙面的女子在这里抚琴,琴艺高超,琴曲清灵,吸引者众多,慕名而来者更是不少。
起初的时候,段景风总是贴身跟随在芷容身边,但他尤嫌不足,因为每次都有那么几个不识好歹的浪荡子想要揭开芷容的面纱。
段景风怕他会顾不过来,便找了几个他江湖上的朋友,每到这一日陪护在芷容身侧,以防万一。其中更是有一个比芷容略小几岁的女子,这女子总是一身火红的束身紧服,腰间缠着一条软鞭,性格也是火辣活泼。芷容十分欣赏她的性格,两人常常在一起,一来二去,倒也熟悉的紧。
所以这每月两次在酒楼抚琴倒也没有出过什么事,不过让芷容扶额的是宇文烨霖。也不知这少爷到底是怎么了,每月的初一十五他都准时出现在天下第一楼,前几次他还只是在二楼,后来更是上了三楼,因为只有三楼才能请芷容单独抚琴,自然三楼的客人也能趁这个时候与芷容说上几句话。
怕他听出自己的声音,每次,芷容都只能尽量掩饰自己的声音,且根本不敢让尔云跟在她身边。
宇文烨霖第一次来时,段景风就对芷容突然变声稍感疑惑,后来经过推敲,他便猜到这个每月初一十五准时前来的男子就是芷容的前夫,宇文烨霖。
又是月圆时,天下第一楼早已是宾客满鹏,都等待着这位神秘的陆姑娘驾临。如今的芷容已经是名声大噪,许多人都知道天下第一楼,不仅菜肴美味,每逢初一十五还有一位只知姓氏,却不知名字的陆姑娘在此抚琴。琴曲幽美,只应天上有。
芷容在二楼抚琴过后,在一众人含情脉脉的眼光中轻移莲步,上了三楼。右边是一身红衣的玲珑,腰间别着一根软鞭,狠狠的瞪视那些看着芷容的男子。左边是段景风,只要芷容出现在天下第一楼,他总是跟随左右。
芷容抱着琴,面纱下面唇角微抿,眉宇间有一丝烦恼。
又要见宇文烨霖了!虽然芷容不想见他,但毕竟来者是客,他们也不能把人往外赶不是?何况,宇文烨霖谨守礼节,并未做什么不妥之事。如此,他们便更不能赶人出去了。
这几个月以来,对于宇文烨霖此种行为,和他眼中隐含的情意,芷容不是看不到,即使她再笨,这么明显的眼神她岂能看不出?
芷容真想放声大笑。曾经是他妻子的时候,他弃如敝履,如今两人早已没有了一丝关系,他却恋上了她这个不曾露出容貌,不知心性,不知身份的女子。她真是想指着他的鼻尖问一句:宇文烨霖,到底有没有心?
进了雅间,隔着珠帘,芷容先是福了福身,然后把琴放在案几上,揪着衣摆坐下。玲珑站在右边身边,段景风先是对宇文烨霖笑着点点头,然后在芷容另一边站定。
轻启朱唇,芷容用另外一种听起来恬淡的声音说道:“宇文少爷今儿想听什么曲子?”
珠帘另一边的宇文烨霖自芷容进来后,视线便一直落在她身上,听到芷容出声才尴尬的收回目光。轻咳了一声,对同坐一桌的好友子敬道:“子敬琴艺比我好,就让他来说吧。”
宇文烨霖口中的“子敬”,芷容是认识的。因为宇文烨霖每次来,身边总会跟着他的身影,芷容有时也会与他说上几句话。这人和宇文烨霖不同,他的脸色总会挂着痞子一般的笑容,时而也会调戏芷容几句。但是自从玲珑跟在她身边之后,这个人便有所收敛了,因为只要子敬说句调笑芷容的话,玲珑软鞭立马就会绕到他的脖颈上,骇的他冷汗涔涔。
子敬一脸笑容甚是欠扁的模样,尝了口菜,放下筷子道:“陆姑娘琴音无双,弹什么都是好听。”
说罢,他还偷偷看了一眼芷容旁边的玲珑,然后目光稍微往下移,看着玲珑腰间的软鞭咽了咽口水。心想,今儿我可是拍马屁来着,女侠的软鞭应该不会甩过来吧?
芷容听到他的话,不禁浅笑出声,让宇文烨霖忍不住抬眼看了她一眼。芷容忙低下头,笑意顿时没有了。
稍微调整了一下心情,芷容双手附在琴上,食指一勾,琴声溢出,然后流畅的琴音接踵而来,正是一首《流水吟》。本是支欢快的曲子,只是,芷容心情不好,曲中便带上了一丝嘈杂。
站在旁边的段景风忍不住蹙起了眉头,宇文烨霖和子敬也眼带疑惑的看向他。只有玲珑是个不懂的,在一旁无聊的数着手指。
一曲作罢,宇文烨霖起身走向芷容这边。段景风和一边正数着手指的玲珑立刻上前几步,眼中带着威胁。
宇文烨霖苦笑一声,退回座位上,却还是忍不住关心问道:“陆姑娘有什么烦心事吗?在下不才,不知能否为姑娘解忧?”
宇文烨霖话毕,段景风蹙起了眉,却没有任何动作。玲珑却是个快语的,双手掐腰,指着宇文烨霖的鼻子,不客气的道:“你是什么身份,凭什么为我家小姐解忧?”
“玲珑。”芷容喝止了她。刚才她见宇文烨霖那样的眼光,一时情绪外露。琴声骗不了人,抚琴的人有什么样的心情,所弹奏出来的琴声便是什么样。她不过一时烦躁,却被几人听出来了。
只是宇文烨霖却不知,这一切本应他而起,他却还在这里关切询问。此刻,芷容忽然很想让他知道,她就是那个被他休了不要的女人,看他知道后是否还会在这里。
从座位上缓缓站起来,福了福身道:“两位少爷,真是对不起。今儿怕是不能为两位爷抚琴了,若是他日两位爷还来,我再给两位爷补上。我先告辞了!”
移步开始朝外走去,玲珑自是立马跟上来,段景风要负责善后。宇文烨霖本想上前阻止芷容离去,却被段景风笑着拦下了。
芷容和玲珑一路顺畅的离开了酒楼,回到后院。正端着水盆从屋里出来的尔云见芷容一副眉头紧锁的样子,放下水盆,忙跑过来问:“小姐这是怎么了?谁惹小姐生气了吗?”
芷容没有回答尔云,只是快步走进了屋里。看着那个匆匆进门的背影,芷容脑中忽然一个人影闪过。拉过身边一副没事人模样的玲珑,问道:“是不是宇文少爷惹到小姐了?”
玲珑低头无聊的摸着腰间的软鞭,听到尔云所问,也只是抬头看了她一眼,耸耸肩,道:“除了他还能有谁?”
尔云双手掐腰,小嘴撅起,恨恨道:“真是的,都已经把我们家小姐休了,现在却来这里纠缠,这算什么!”
玲珑摸着软鞭的手一用劲,软鞭便如长蛇一般急速远去,缠到了屋檐下的柱子上。这才回头笑嘻嘻的对尔云道:“别忘了,他可是不知道芷容真正的身份啊!”
在外人面前,玲珑是芷容的丫头兼护身保镖,实际上,芷容和玲珑却是要好的朋友。玲珑是江湖人,自然不甘心做别人丫头,何况她本就是段景风请来的,芷容也不可能让她做丫头。芷容十分喜欢玲珑的性子,玲珑也欣赏芷容看似婉约的洒脱和那些别出心裁的想法,两人自然很快就成了朋友。
尔云也叹了口气,道:“是啊!要不是小姐怕她的身份传出去影响酒楼生意,早就把身份亮明,让那宇文少爷离的远远的。”
玲珑手一挥,软鞭又回到了自己的手中,然后身影动起,在院子里就耍起软鞭阿里,边耍口中还说了一句:“过不了多久的……”
“什么过不了多久?”尔云见玲珑练武了,立马躲到一边,还不忘问。
玲珑软鞭一挥,堪堪从尔云的颈间划过,骇的尔云跑到了柱子后面,伸出小脸,满是埋怨的看着她。
玲珑继续耍着手中的软鞭,道:“过不了多久,你那宇文少爷就会知道芷容身份的。我还真想知道,若是那个宇文少爷知道芷容就是他被休掉的妻子,他会不会发疯。哈哈……”
玲珑耍的正欢快,忽然鞭子被人握住。抬头看去,一抹白衣身影正握着她的鞭子站在不远处,玲珑嘴角上扬,带着丝丝笑意道:“正好,陪我练会儿!”
说罢,红衣飞扬,鞭子刺破空气,发出丝丝声响。那道白衣身影也在绕人眼花的鞭子中上下翻飞,悠闲自若的根本不在意鞭子所带来的威慑力。
过了半晌,鞭子声音顿住,红衣翩飞,直至衣摆慢慢垂下静止。那边,白衣身影脸上带着浅笑,手中拿着玲珑的软鞭。
玲珑红唇撅起,气呼呼的道:“段景风,你就会欺负我,每次都用这招抢我的软鞭!”
段景风手一扬,软鞭划过一道弧线落入了玲珑手中,微笑着道:“是你每次都躲不过我这招,鞭子才落到我手中,等你参透如何破解我这招再来找我陪你练功吧。”
“你!”玲珑气不过,她的功夫始终比不过段景风,每次都会被他抢走鞭子。他们相识几年,次次都是如此。她不服气!
“我去看看芷容,你们该去干啥便干啥去吧。尔云,你家小姐可在屋里?”
“在。段公子进去吧。”
尔云从柱子后面出来,笑着将段景风请进屋里,谁都没有瞧见,院子中央,一身红衣的女子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