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玘醒来,浑身酸痛,不自在的很。
虽不是第一次圆房,但新婚之时,她醉酒,没有感觉。
如今,竟是真切感受到的。
魏安辰昨夜其实很克制,只是他辗转之时,紧扣她的双手,十指相扣,总在她耳边诉说着一些平时见不到的温柔。
她也许实在是,经受不住的。
入冬,鸳鸯宫从早到晚笼了炭盆,为的是皇后不觉得冷。
如今她一起身,只觉得身上粘腻,十分不适。
她皱了皱眉,见婉儿和言欢一脸笑容旁边的于寐思虽然低着头,但嘴角亦是带了笑意。
众人如此,终究也没多说什么。
上午,皇上那边送来两道圣旨,一道是晋封抚琴贵人的圣旨,还有一道是安卿儿有孕。
两道圣旨,为同一个人。
皇上如此做,就是要掩人耳目。
误叫人以为,后宫中,皇帝最爱的是安家的人。
慕玘微微一笑,对皇帝的决定了然于心。
妃子先于皇后有孕,在祁国是不允许的,前朝贵妃深受先皇喜爱,生下的孩子必须比皇后的皇子公主晚五年。
是不为后宫所允许的事,皇上却大张旗鼓,倒是给慕玘出了一个很难的题。
到底她要如何拆穿假孕,或者,按照以往的规矩,后妃先于皇后有孕,赐予堕胎药。
慕玘以贤良著称,对后宫妃子从来没有偏私。
慕玘想着这件事情,皱了一下眉头。
但也只是在一瞬,她恢复了神色。
昨夜,他好像说,他来解决。
也罢,这作孽的事,让君王来,也不会引人注目。
自古君王雷霆手段,她从来都是信的。
“知道了。”
三日后,安卿儿受封为嫔。
“娘娘,抚琴殿那边请了皇上好多次。”
当晚,皇上来到皇后宫中,两人对坐下棋。
慕玘不在意,“可说了是什么事吗?”
“具体是什么没有禀告,只请皇上过去看看。”
“看样子,今夜皇上此局,要开始了。”
慕玘知道安卿儿的手段,她在自己面前还算恭敬有礼,但她自己私下里有哪些手段,慕玘还是略知一二的。
她也知道自己的寒毒就是抚琴殿那边耍的手段。
这些天,众人都忙着站队,以为安卿儿受封,来日封妃指日可待,不久就要与贵妃比肩。
她悄悄往鸳鸯宫穿插了人手,在慕玘的饭菜中下毒。
被婉儿言欢发现,她们急忙将残渣送出宫去,叫在慕府为洛子川看病的周朗细查。
竟然是寒毒。
如此,是叫不小心服用的人,此生无法再有身孕。
所幸慕玘身边都是忠诚之人,也十分尽心。
慕玘并未完全相信宫中太医,所有重要的药材,都是送出宫去给周朗判断的。
下毒之事可以忍耐,但不代表,她不会报仇。
慕玘知道,想报仇现在还不是时候,不够稳固的时候,她不会轻易出手。
皇上指尖的棋子放下,微微一笑:“皇后所言极是。”
“还请皇上带我去瞧瞧吧。”慕玘微微颔首。
魏安辰看着烛光下的她,“夜深,我一个人就行了。”
“无妨的,我也当出门走走。”
慕玘知晓,魏安辰要有大动作,她也并非是真心想看人笑话。
只是今夜,有些事,她要一个人去看看。
魏安辰一笑不语,似是默认。
也罢,她一人去看看究竟。
她并不是柔弱的女子,相反的,她是很有想法的女子。
与世无争,反倒是像从天而降的神仙。
这样的女子,是最好相处的。
但若是有人居心叵测,她也定然是容不得的。
魏安辰忽然想起,他曾经遇见过一个被深锁在后宫的女子。
眉眼相似,也总是不一样的。
那人,实在是太孤傲了。
她一辈子都在抗拒皇宫,即使后来被困在宫里两年,她也未曾对帝王付予半分微笑。
而慕玘,却是实实在在陪在他身边的。
他起身,“我先过去,你早日回来。”
“是。”
内室只剩下婉儿言欢侍候着。
婉儿为慕玘乘一碗汤,“娘娘,抚琴殿这样不分尊卑。”
她心性像慕玘,看不惯安卿儿恃宠而骄,自然是最忍不住的。
旁边的言欢却时常在旁边提点着婉儿。“娘娘不会在意这些。”
慕玘微笑,“你可曾见到皇上犹豫过?”她知道,皇帝是要权衡后宫。
安卿儿这样一请,反倒帮助慕玘洗脱专宠中宫的罪名。
“娘娘不寒心吗,那时安贵人专设寒毒伤您。”婉儿愤愤不平。
“咱们尚未有足够的证据。”
安卿儿出手,她反倒渐渐看清宫中势力何在,安家潘家势力滔天,在所有人的宫殿中安插了人手,包括帝后。
只是鸳鸯宫,重重防范,也没有多少人插了进来。
唯一进来的安家人,也被发现,提出了门去。
“安家如此急不可耐,只是为了今朝?”
慕玘轻轻开口,“安家,可是让爹爹吃亏的关键人物呢。”
当年之事,她虽然不曾知晓如何,但是如今小心探听,竟然是安家在其中污蔑爹爹谋逆,与逆王往来甚密。
仇恨会让人心生伤感,慕玘不能这样,因为家族,她不能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婉儿言欢,其他的事情暂且不要去管他。”
慕家被抄,家中所有亲人被处死流放,这样的惨状,近在眼前。
这种伤害,让慕玘要尽力冷静,冷静才能够平安度日。
“娘娘。”
言欢看小姐辛苦,现下日子安稳,但要步步小心。
“作为慕家长女,我必须如此。”
婉儿听完,忽而想到夏公公专门派来告诉自己的事情。“小姐,听说二小姐被大公子接回来了。”
慕玘心中一动,心下不安,还是保持沉稳,喝一口茶,再慢慢放下:“哥哥把嫣儿接回来了?”
慕嫣不是慕家的亲生女儿,爹爹娘亲看这个孩子可怜,收养了她。
她会用手段来夺取爹爹娘亲的爱护,还有哥哥的关心。
“听说夫人正待产,二小姐又懂得医术。”
慕玘心里不安,“派人手,多去看着她。”
“娘娘担心什么?”
“嫣儿的手段你们不是不知道,若不是当年我看得分明,现在陪我入宫的就不会是你们两个人了。”
当年这人手段精巧,差一点就除掉了慕玘身边的婉儿和言欢。
倒吸一口冷气,婉儿和言欢点点头,“知道了。”
“多叫府里的人留心她。”
慕玘站起来回到书桌,“她一回来看到萧姐姐的肚子,定是最不甘的。”
慕玘不想多言,今夜,还有事情未办。
“随我出门去吧,在皇上回来前,我们去看看。”
夜晚凉风习习,慕玘拗不过言欢和婉儿,披上了厚厚的斗篷。
宫里人影寂静,都躲在各自的寝宫里不愿意出门。
只有屋檐上的寒鸦,叫声凄厉,她实在是觉得,这宫里的夜,比之于白天,太过凄凉了些。
她走近花蕊阁,荒草凄凄,如此模样,到叫她将此和太子府的那个地方连了起来。
当日早朝,暗查王爷谋反的折子上报于圣上,上面清清楚楚写着这几个月来各部详查的结果,桩桩件件都指着安家和潘家。
不过,是只限于帝王看到内容的奏报。
事实显而易见,确实是安家和潘家合起伙来扳倒慕相。
慕相与先皇最为交好,潘安两家不过是投机取巧。
慕家与皇家关系太甚,很多人都在皇家各个部门担当不小的官职,皇家从来谨慎,也不得不多了一分防备和戒心。
他依稀记得谋反当天,正是花兮贵妃去世,父皇本就心情不好,当场呵斥了想要进宫为贵妃吊唁的慕相。
当晚就颁发圣旨叫慕家家破人亡。
明明是,一起走过来的人,终究是因为君臣有别,君王终究是疑心太重了。
“如此一来,倒是没有确切的证据了。”魏安辰见朝堂上无人敢发言,便知晓朝中权力倾轧,无人敢出来附议。
也罢,来日方长。
魏安辰留下了几人,下朝回到听雨阁中。
边境不稳,皇帝在去年年底派遣沈则将军上阵杀敌,极力抗击袭击者,一连两月,边疆大捷频频传来,如今大胜。
将军如今战功赫赫,沈家更加无人能敌。
似乎,太后的势力,又大了些。
当日下午,沈则没有回府邸,被皇上留在了宫里,皇帝留下了六王,三人一起在听雨阁议事。
冬雨连绵,实在是不能叫人静下心来。
魏玄风看小夏子脸色慌张,进进出出好几下却不敢向皇帝开口。
他本有些担心是还不是鸳鸯宫出了事,但看皇兄神色自若,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若是皇后出了事,第一个站起身来的,绝对就是皇兄自己了。
关心则乱,他可是见识过的。
“皇兄,不如就听听小夏子的话吧。”魏玄风开口笑着,替夏公公说话。沈则微笑,对着皇上手中一颗还没有落下的黑棋下了最后的围攻。
围魏救赵,他果然又赢了。
“皇上何不听听他要说些什么?”
魏安辰抬起头来看着沈则和魏玄风,点点头,转身看着急火燎的小夏子道:“说吧。”
夏公公定下心来:“皇上,那边派人来请皇上说,抚嫔小产了。”
皇上神色不变,似乎是没有听见。
魏玄风耸耸肩:“还真是可惜。”
挑眉看一眼依旧平静如水的沈则。
夏公公继续道:“好像,让贵人小产的,是一碗安胎药。”
魏安辰想到此,不免皱了眉头。
“是谁指使?”魏安辰语气冷了下来,居然有人敢做手脚。
夏公公回的小心,“抚琴殿一口咬定是皇后娘娘送来的羹汤有问题,太后娘娘已经下旨严查。”
魏安辰冷眼,果然好计策。
太后果然要出手了。
所幸他昨夜去了这一趟。
只是众人还不知。
魏玄风见皇后牵扯其中,皱了皱眉。
皇后绝不是这样的人。
她连,皇兄都不在乎。
“皇后宅心仁厚,定然是不会的。”沈则先开了口,看着皇帝的神色,为慕玘喊冤。
魏玄风见如此,也为慕玘打抱不平,“将军说的不错,皇嫂贤良温厚,肯定不会做这样的事。”
魏安辰听着这两人义正言辞,心里百感交集。
沈则慕玘是多年知己,太了解对方,自然会护短。
魏玄风接触慕玘不过几个月,却对她满口称赞。
这称赞太过明显,让他不是滋味。
魏安辰心下冷笑,温婉?
沈则继续道:“皇后是一**,为天下人垂范,何况后宫所出都是皇后庶子,她从来喜欢小孩子,断然不会做这样的事。”
魏玄风看到沈则为皇后申辩,坦然大方,心知道沈则和慕玘的知己关系,这段美名也曾为天下乐道。
但隔着一道宫墙,这高大的城墙把沈兄与皇后的友情隔挡在千山万水以外。
皇家的规矩森严,若是皇兄多思,指不定会惹出怎样风波,他不禁打了冷颤,也明白了皇兄如今的皱眉。
“你们相信皇后,所谓何?”
魏安辰在小夏子带领宫人离去以后,悠悠问出口。
沈则作揖,“皇上,玘儿,她不会,也不屑于做。”
魏安辰抿嘴,他和慕玘果然是知己。
只是这声“玘儿,太过刺耳了些,“说得甚是。”
魏玄风搭腔:“臣弟虽与皇嫂只有几次相处,但见皇嫂待人处事不同于常人,是很好的。”
魏玄风从来看人很透。
这次肯为她说话,证明他真的是对她上了心思。
“这些话,倒有几分真心,可见皇后素日待人不错。”魏安辰笑着,不知可否。“只是,你们太在意她了些。”
沈则一怔,莫不是?
自己对于玘儿,不只是知己这般情意。
很久之前,就有了不同于知己的感情。
只是他知晓她对自己只有挚友之情,而且,她似乎有心上人。
何况,她还是这人命定的妻子。
他实在是,不该叫她知晓的。
如今看着帝王,似乎一些隐藏的心思被他发现了。
他从来不对任何人,如此饶舌。
他的面色虽看似于寻常一般,但是眼角有了不同,他说起玘儿时,是暖的。
魏玄风眼眸一挑,好像发现两人之间的暗流。
他早就猜到皇兄心意了,带着平时悠然的笑意:“只不过是敬佩皇嫂的言行罢了。”
“你新的府邸刚刚修建好,应该要大婚了。”魏安辰转眼看到他,缓缓开口
魏玄风一滞,恭敬作揖:“皇兄,您知道臣弟没有什么大的志向,只想闲游河山。”
“你不打算娶亲?”
魏玄风笑着,也是正色:“臣弟这一生,如若要娶,一定是这世上我最爱的女子。”
魏安辰听来震撼,他说得对,不适合做皇家子弟。
玄风是一母的弟弟,他能做的就是尽量如他的愿,但因为这层关系,他不能完全放手让他做潇洒的人。
“玄风,有些事情,你必须还要帮我做完才能走。”
沈则看在眼里,懂得魏安辰的性格,他面上冷淡,内心却十分热诚。
“皇上,王爷一定不会辜负您所望的。”
魏玄风听着这话,再看着自家兄长,他是帝王。
但从头到尾,对自己从来没有变化。
“臣弟必为皇兄赴汤蹈火。皇兄为我做的事情,我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