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来君卿意 第1章 是以百年身(8)

慕玘醒来,浑身酸痛,不自在的很。

虽不是第一次圆房,但新婚之时,她醉酒,没有感觉。

如今,竟是真切感受到的。

魏安辰昨夜其实很克制,只是他辗转之时,紧扣她的双手,十指相扣,总在她耳边诉说着一些平时见不到的温柔。

她也许实在是,经受不住的。

入冬,鸳鸯宫从早到晚笼了炭盆,为的是皇后不觉得冷。

如今她一起身,只觉得身上粘腻,十分不适。

她皱了皱眉,见婉儿和言欢一脸笑容旁边的于寐思虽然低着头,但嘴角亦是带了笑意。

众人如此,终究也没多说什么。

上午,皇上那边送来两道圣旨,一道是晋封抚琴贵人的圣旨,还有一道是安卿儿有孕。

两道圣旨,为同一个人。

皇上如此做,就是要掩人耳目。

误叫人以为,后宫中,皇帝最爱的是安家的人。

慕玘微微一笑,对皇帝的决定了然于心。

妃子先于皇后有孕,在祁国是不允许的,前朝贵妃深受先皇喜爱,生下的孩子必须比皇后的皇子公主晚五年。

是不为后宫所允许的事,皇上却大张旗鼓,倒是给慕玘出了一个很难的题。

到底她要如何拆穿假孕,或者,按照以往的规矩,后妃先于皇后有孕,赐予堕胎药。

慕玘以贤良著称,对后宫妃子从来没有偏私。

慕玘想着这件事情,皱了一下眉头。

但也只是在一瞬,她恢复了神色。

昨夜,他好像说,他来解决。

也罢,这作孽的事,让君王来,也不会引人注目。

自古君王雷霆手段,她从来都是信的。

“知道了。”

三日后,安卿儿受封为嫔。

“娘娘,抚琴殿那边请了皇上好多次。”

当晚,皇上来到皇后宫中,两人对坐下棋。

慕玘不在意,“可说了是什么事吗?”

“具体是什么没有禀告,只请皇上过去看看。”

“看样子,今夜皇上此局,要开始了。”

慕玘知道安卿儿的手段,她在自己面前还算恭敬有礼,但她自己私下里有哪些手段,慕玘还是略知一二的。

她也知道自己的寒毒就是抚琴殿那边耍的手段。

这些天,众人都忙着站队,以为安卿儿受封,来日封妃指日可待,不久就要与贵妃比肩。

她悄悄往鸳鸯宫穿插了人手,在慕玘的饭菜中下毒。

被婉儿言欢发现,她们急忙将残渣送出宫去,叫在慕府为洛子川看病的周朗细查。

竟然是寒毒。

如此,是叫不小心服用的人,此生无法再有身孕。

所幸慕玘身边都是忠诚之人,也十分尽心。

慕玘并未完全相信宫中太医,所有重要的药材,都是送出宫去给周朗判断的。

下毒之事可以忍耐,但不代表,她不会报仇。

慕玘知道,想报仇现在还不是时候,不够稳固的时候,她不会轻易出手。

皇上指尖的棋子放下,微微一笑:“皇后所言极是。”

“还请皇上带我去瞧瞧吧。”慕玘微微颔首。

魏安辰看着烛光下的她,“夜深,我一个人就行了。”

“无妨的,我也当出门走走。”

慕玘知晓,魏安辰要有大动作,她也并非是真心想看人笑话。

只是今夜,有些事,她要一个人去看看。

魏安辰一笑不语,似是默认。

也罢,她一人去看看究竟。

她并不是柔弱的女子,相反的,她是很有想法的女子。

与世无争,反倒是像从天而降的神仙。

这样的女子,是最好相处的。

但若是有人居心叵测,她也定然是容不得的。

魏安辰忽然想起,他曾经遇见过一个被深锁在后宫的女子。

眉眼相似,也总是不一样的。

那人,实在是太孤傲了。

她一辈子都在抗拒皇宫,即使后来被困在宫里两年,她也未曾对帝王付予半分微笑。

而慕玘,却是实实在在陪在他身边的。

他起身,“我先过去,你早日回来。”

“是。”

内室只剩下婉儿言欢侍候着。

婉儿为慕玘乘一碗汤,“娘娘,抚琴殿这样不分尊卑。”

她心性像慕玘,看不惯安卿儿恃宠而骄,自然是最忍不住的。

旁边的言欢却时常在旁边提点着婉儿。“娘娘不会在意这些。”

慕玘微笑,“你可曾见到皇上犹豫过?”她知道,皇帝是要权衡后宫。

安卿儿这样一请,反倒帮助慕玘洗脱专宠中宫的罪名。

“娘娘不寒心吗,那时安贵人专设寒毒伤您。”婉儿愤愤不平。

“咱们尚未有足够的证据。”

安卿儿出手,她反倒渐渐看清宫中势力何在,安家潘家势力滔天,在所有人的宫殿中安插了人手,包括帝后。

只是鸳鸯宫,重重防范,也没有多少人插了进来。

唯一进来的安家人,也被发现,提出了门去。

“安家如此急不可耐,只是为了今朝?”

慕玘轻轻开口,“安家,可是让爹爹吃亏的关键人物呢。”

当年之事,她虽然不曾知晓如何,但是如今小心探听,竟然是安家在其中污蔑爹爹谋逆,与逆王往来甚密。

仇恨会让人心生伤感,慕玘不能这样,因为家族,她不能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婉儿言欢,其他的事情暂且不要去管他。”

慕家被抄,家中所有亲人被处死流放,这样的惨状,近在眼前。

这种伤害,让慕玘要尽力冷静,冷静才能够平安度日。

“娘娘。”

言欢看小姐辛苦,现下日子安稳,但要步步小心。

“作为慕家长女,我必须如此。”

婉儿听完,忽而想到夏公公专门派来告诉自己的事情。“小姐,听说二小姐被大公子接回来了。”

慕玘心中一动,心下不安,还是保持沉稳,喝一口茶,再慢慢放下:“哥哥把嫣儿接回来了?”

慕嫣不是慕家的亲生女儿,爹爹娘亲看这个孩子可怜,收养了她。

她会用手段来夺取爹爹娘亲的爱护,还有哥哥的关心。

“听说夫人正待产,二小姐又懂得医术。”

慕玘心里不安,“派人手,多去看着她。”

“娘娘担心什么?”

“嫣儿的手段你们不是不知道,若不是当年我看得分明,现在陪我入宫的就不会是你们两个人了。”

当年这人手段精巧,差一点就除掉了慕玘身边的婉儿和言欢。

倒吸一口冷气,婉儿和言欢点点头,“知道了。”

“多叫府里的人留心她。”

慕玘站起来回到书桌,“她一回来看到萧姐姐的肚子,定是最不甘的。”

慕玘不想多言,今夜,还有事情未办。

“随我出门去吧,在皇上回来前,我们去看看。”

夜晚凉风习习,慕玘拗不过言欢和婉儿,披上了厚厚的斗篷。

宫里人影寂静,都躲在各自的寝宫里不愿意出门。

只有屋檐上的寒鸦,叫声凄厉,她实在是觉得,这宫里的夜,比之于白天,太过凄凉了些。

她走近花蕊阁,荒草凄凄,如此模样,到叫她将此和太子府的那个地方连了起来。

当日早朝,暗查王爷谋反的折子上报于圣上,上面清清楚楚写着这几个月来各部详查的结果,桩桩件件都指着安家和潘家。

不过,是只限于帝王看到内容的奏报。

事实显而易见,确实是安家和潘家合起伙来扳倒慕相。

慕相与先皇最为交好,潘安两家不过是投机取巧。

慕家与皇家关系太甚,很多人都在皇家各个部门担当不小的官职,皇家从来谨慎,也不得不多了一分防备和戒心。

他依稀记得谋反当天,正是花兮贵妃去世,父皇本就心情不好,当场呵斥了想要进宫为贵妃吊唁的慕相。

当晚就颁发圣旨叫慕家家破人亡。

明明是,一起走过来的人,终究是因为君臣有别,君王终究是疑心太重了。

“如此一来,倒是没有确切的证据了。”魏安辰见朝堂上无人敢发言,便知晓朝中权力倾轧,无人敢出来附议。

也罢,来日方长。

魏安辰留下了几人,下朝回到听雨阁中。

边境不稳,皇帝在去年年底派遣沈则将军上阵杀敌,极力抗击袭击者,一连两月,边疆大捷频频传来,如今大胜。

将军如今战功赫赫,沈家更加无人能敌。

似乎,太后的势力,又大了些。

当日下午,沈则没有回府邸,被皇上留在了宫里,皇帝留下了六王,三人一起在听雨阁议事。

冬雨连绵,实在是不能叫人静下心来。

魏玄风看小夏子脸色慌张,进进出出好几下却不敢向皇帝开口。

他本有些担心是还不是鸳鸯宫出了事,但看皇兄神色自若,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若是皇后出了事,第一个站起身来的,绝对就是皇兄自己了。

关心则乱,他可是见识过的。

“皇兄,不如就听听小夏子的话吧。”魏玄风开口笑着,替夏公公说话。沈则微笑,对着皇上手中一颗还没有落下的黑棋下了最后的围攻。

围魏救赵,他果然又赢了。

“皇上何不听听他要说些什么?”

魏安辰抬起头来看着沈则和魏玄风,点点头,转身看着急火燎的小夏子道:“说吧。”

夏公公定下心来:“皇上,那边派人来请皇上说,抚嫔小产了。”

皇上神色不变,似乎是没有听见。

魏玄风耸耸肩:“还真是可惜。”

挑眉看一眼依旧平静如水的沈则。

夏公公继续道:“好像,让贵人小产的,是一碗安胎药。”

魏安辰想到此,不免皱了眉头。

“是谁指使?”魏安辰语气冷了下来,居然有人敢做手脚。

夏公公回的小心,“抚琴殿一口咬定是皇后娘娘送来的羹汤有问题,太后娘娘已经下旨严查。”

魏安辰冷眼,果然好计策。

太后果然要出手了。

所幸他昨夜去了这一趟。

只是众人还不知。

魏玄风见皇后牵扯其中,皱了皱眉。

皇后绝不是这样的人。

她连,皇兄都不在乎。

“皇后宅心仁厚,定然是不会的。”沈则先开了口,看着皇帝的神色,为慕玘喊冤。

魏玄风见如此,也为慕玘打抱不平,“将军说的不错,皇嫂贤良温厚,肯定不会做这样的事。”

魏安辰听着这两人义正言辞,心里百感交集。

沈则慕玘是多年知己,太了解对方,自然会护短。

魏玄风接触慕玘不过几个月,却对她满口称赞。

这称赞太过明显,让他不是滋味。

魏安辰心下冷笑,温婉?

沈则继续道:“皇后是一**,为天下人垂范,何况后宫所出都是皇后庶子,她从来喜欢小孩子,断然不会做这样的事。”

魏玄风看到沈则为皇后申辩,坦然大方,心知道沈则和慕玘的知己关系,这段美名也曾为天下乐道。

但隔着一道宫墙,这高大的城墙把沈兄与皇后的友情隔挡在千山万水以外。

皇家的规矩森严,若是皇兄多思,指不定会惹出怎样风波,他不禁打了冷颤,也明白了皇兄如今的皱眉。

“你们相信皇后,所谓何?”

魏安辰在小夏子带领宫人离去以后,悠悠问出口。

沈则作揖,“皇上,玘儿,她不会,也不屑于做。”

魏安辰抿嘴,他和慕玘果然是知己。

只是这声“玘儿,太过刺耳了些,“说得甚是。”

魏玄风搭腔:“臣弟虽与皇嫂只有几次相处,但见皇嫂待人处事不同于常人,是很好的。”

魏玄风从来看人很透。

这次肯为她说话,证明他真的是对她上了心思。

“这些话,倒有几分真心,可见皇后素日待人不错。”魏安辰笑着,不知可否。“只是,你们太在意她了些。”

沈则一怔,莫不是?

自己对于玘儿,不只是知己这般情意。

很久之前,就有了不同于知己的感情。

只是他知晓她对自己只有挚友之情,而且,她似乎有心上人。

何况,她还是这人命定的妻子。

他实在是,不该叫她知晓的。

如今看着帝王,似乎一些隐藏的心思被他发现了。

他从来不对任何人,如此饶舌。

他的面色虽看似于寻常一般,但是眼角有了不同,他说起玘儿时,是暖的。

魏玄风眼眸一挑,好像发现两人之间的暗流。

他早就猜到皇兄心意了,带着平时悠然的笑意:“只不过是敬佩皇嫂的言行罢了。”

“你新的府邸刚刚修建好,应该要大婚了。”魏安辰转眼看到他,缓缓开口

魏玄风一滞,恭敬作揖:“皇兄,您知道臣弟没有什么大的志向,只想闲游河山。”

“你不打算娶亲?”

魏玄风笑着,也是正色:“臣弟这一生,如若要娶,一定是这世上我最爱的女子。”

魏安辰听来震撼,他说得对,不适合做皇家子弟。

玄风是一母的弟弟,他能做的就是尽量如他的愿,但因为这层关系,他不能完全放手让他做潇洒的人。

“玄风,有些事情,你必须还要帮我做完才能走。”

沈则看在眼里,懂得魏安辰的性格,他面上冷淡,内心却十分热诚。

“皇上,王爷一定不会辜负您所望的。”

魏玄风听着这话,再看着自家兄长,他是帝王。

但从头到尾,对自己从来没有变化。

“臣弟必为皇兄赴汤蹈火。皇兄为我做的事情,我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