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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如意去扬州,是奉了谁的旨?嗯?!”他停在一位满头大汗的阁老面前,“朕怎么不记得,下过让他去‘协理’,去让姜淮罢手的旨意?!”
那阁老噗通跪倒,浑身颤抖,一个字也说不出。
“江南的盐税,三年短收四百万两!四百万两!够我边军将士多少年的粮饷?!够赈济多少次的灾荒?!”皇帝的声音带着压抑到极致的愤怒,
“如今,有人去给你们擦**,去给你们捅出来的窟窿补漏,你们倒好,联合起来,要把他置于死地?!”
他猛地转身,指向殿外,仿佛能穿透宫墙,看到那烟雨江南。
“你们告诉朕!是姜淮在动摇国本,还是你们这些趴在帝国身上吸血吮髓的蛀虫在动摇国本?!”
雷霆之怒,席卷金殿。所有大臣都跪伏在地,噤若寒蝉。
皇帝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怒火,声音恢复了平静,却更令人胆寒。
“传朕旨意。”
秉笔太监立刻躬身听令。
“一,司礼监随堂太监曹如意,假传圣意,即刻拿下,交由东厂……不,交由锦衣卫北镇抚司严审!”
“二,姜淮所奏《劾满朝公卿疏》,所列名单之人,无论品阶,皆需闭门自省,配合都察院、大理寺、刑部三司核查!在查清之前,不得参与朝政!”
“三,擢升姜淮为右都御史,总督江南军政,赐王命旗牌,江南百官,凡有抗命、怠政、阻挠办案者,可先斩后奏!”
三道旨意,如同三道更加猛烈的惊雷,劈得满朝文武头晕目眩!
皇帝没有惩处姜淮,反而给了他更大的权力!这无异于是对旧有利益集团的宣战!
“陛下!不可啊!”有老臣痛哭流涕,“此例一开,国将不国……”
“国将不国?”皇帝冷冷地打断他,“再任由你们这般下去,国早已不国了!退朝!”
皇帝拂袖而去,留下满殿面如死灰的官员。
消息传到江南时,姜淮正在清点从漕帮抄没的赃银。听着亲信念完圣旨,他沉默良久,对着北方皇宫的方向,郑重三叩首。
“陛下知遇之恩,臣……万死难报。”
他知道,皇帝这是将所有的赌注,都压在了他身上,也把自己置于了风口浪尖。这场风暴,已然升级为皇帝与旧势力之间的终极对决。
他站起身,对靖安侯及所有追随者道:
“陛下已为我们撑起了这片天。接下来,该我们,为陛下,为这天下,扫清这污浊乾坤了!”
“传令下去,依据现有线索,按图索骥,凡有牵连者,无论涉及何人,无论背景多深,一律严查不贷!”
“这场风暴,现在才真正开始!”
帝国的天空,阴云密布,电闪雷鸣。而风暴的中心,姜淮手持王命旗牌,目光坚定,他知道,最终的决战,即将到来。
……
皇帝的三道旨意如同在滚沸的油锅里泼进一瓢冷水,整个帝国的权力阶层彻底炸开了锅。
被勒令“闭门自省”的官员们,府邸门前车马骤然冷落,但后门小巷却暗流涌动。书信、口信通过各种隐秘渠道在京城与江南之间疯狂传递。威胁、利诱、恳求、咒骂……种种声音化作无形的浪潮,试图将屹立风暴中心的姜淮彻底吞没。
然而,手握王命旗牌的姜淮,已如出鞘的绝世利剑,再无任何顾忌。
第一刀,砍向漕运最后的壁垒。
凭借从“永利”车马行和漕帮核心账房口中撬出的铁证,姜淮直接绕过已被渗透的漕运衙门,以总督江南军政之权,命令靖安侯的水师全面接管漕运关键节点。任何试图阻挠或怠工的漕运官吏,一经查实,立即锁拿。短短半月,漕运系统内数十名中层蛀虫被连根拔起,悬挂在运河沿岸的旗杆上,以儆效尤。漕工欢呼雀跃,运河血脉首次在没有层层盘剥的情况下,顺畅奔流。
第二刀,斩断盐政的贪婪触手。
他依据查抄的密账,公布了全新的“盐引核销”与“盐税直解”制度。所有盐商,只需凭引至指定盐场取盐,税款直接上缴由姜淮亲信掌控的“盐税清解司”,彻底绕开了盐运使司和各级衙门的盘剥。此举断了无数依附在盐政上的灰色利益,也让他“姜剥皮”的恶名与“姜青天”的颂声同时在江南响起。
第三刀,也是最凶险的一刀,直刺京城的关系网核心。
姜淮将曹如意的口供、齐王府长史参与分赃的证据链,以及所有指向京城各部衙门的线索,整理成一份份铁案卷宗。他没有再通过正常的奏报渠道,而是动用靖安侯的军中快马和皇帝秘密授予的密折渠道,绕过所有可能被拦截的环节,直送大内。
每一份卷宗送达,都意味着京城某位大人物脖颈上的绞索又收紧了一分。
压力,也随之以更凶猛的方式反弹回来。
“大人!”满堂属官、将领,无不热泪盈眶,齐刷刷跪倒在地。
姜淮转过身,脸上再无半分波澜,只有如同万年寒冰般的坚定与肃杀。
“传令,”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将齐王罪状,明发天下。同时,以总督身份,行文江南各卫所,整军备武,以防不测。”
他望向京城方向,目光仿佛穿透千山万水,看到了那座繁华而阴森的王府。
“他们以为,能让我姜淮屈服。”
“他们错了。”
“这只会让我……更加无所畏惧!”
风暴,进入了最血腥、最残酷的阶段。一场不仅仅关乎权力,更关乎人性与信念的终极考验,降临在姜淮身上。帝国的命运,也系于他这石破天惊的一念之间。
....
姜淮打算创立清流书院。
所谓的书院,此刻还只是扬州城内一座勉强收拾出来的旧家园林。虽已洒扫干净,梁柱间仍透着年久失修的腐朽气息。几盏孤灯在夜风中摇曳,将堂内寥寥数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姜淮坐在主位,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新制的榆木桌面,发出沉闷的声响。下首坐着两位风尘仆仆的年轻御史,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与愤懑。
“大人,”其中一位姓周的御史声音沙哑,将一份名单轻轻推至姜淮面前,“这是最后三位了。江宁府的陈老先生,听闻是大人相邀,连门都未让下官进,只让小童传话,说‘道不同,不相为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