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窈心中一凛,吴莹忙拦在她身前。
她虽然不知道长公主和顾窈的过节,也能看出长公主对顾窈颇有微词。
吴莹笑着给两个嬷嬷塞了个金稞子,“不知长公主召见顾大人,有何指教?”
谁知那嬷嬷半点面子不给,直接将金稞子砸在她头上,冷冷道:“长公主召见,岂容你问东问西?”
她不敢再说什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们带走顾窈,悄悄跑出去搬救兵。
顾窈随着两位老嬷嬷穿过几道回廊,来到一座装饰奢华的宫殿前。
殿内檀香袅袅,舞阳长公主斜倚在软榻上,手中把玩着一只琉璃盏,见顾窈进来,唇角勾起一抹冷笑,讥讽道:
“真奇了,如今犯了死罪的官眷都能做女官了,朝廷是无人了么?”
顾窈恭敬行礼,微笑道:“下官不才,正是圣上亲封的从六品采办,不知长公主此言,是质疑下官的官位,还是质疑圣上的旨意?”
舞阳长公主将手中的琉璃盏重重放在桌上,“别以为仗着信王的庇护就能肆意妄为了!”她的声音带着几分讥诮,“你也没什么好张狂的,这官,也是你在李聿榻上求来的吧。”
顾窈垂眸敛目,“长公主能第一个想到这种办法,看来颇擅此道。”
舞阳长公主闻言,猛地从软榻上坐直了身子,眼神如刀般射向顾窈,“你敢嘲讽本公主?来人呐,给我重重掌她的嘴。”
顾窈不卑不亢地抬起头,目光清澈,“谢长公主赏赐,下官等会还要去命妇家中发放这个月的例银,到时候下官一定顶着这张挨过打的脸,好好宣扬公主的仁德。”
舞阳长公主气得脸色发青,她以为这么说自己就会怕吗?然而目光落在她的手上的扳指上,到底投鼠忌器。
她想起自己那五个惨死的男宠,五颗血淋淋的人口仿佛就在眼前。
舞阳咬牙,“你别猖狂,你这种在民间叫什么?破鞋?你以为李聿还会真心待你?我等你被抛弃的那天,沈沅和我那五个男宠的死,我会一笔一笔和你算清楚。”
顾窈一怔,沈沅死了?
当初她杀了沈沅的爹,还怕沈沅借着舞阳公主的势报复自己,沈沅竟然早就死了。
是谁杀的他?
顾窈心头跳得厉害,有什么答案仿佛要破土而出。
方才去请她的嬷嬷突然走进来,贴在舞阳长公主耳边说了些什么,她脸色微变,恨恨道:“送她出去。”
顾窈脸上仍是一副愣怔模样,吴莹见她出来忙迎上来,“顾大人,您没事吧?”
她摇摇头,吴莹松了口气,“还好还好,我这一路疾步去禀告王爷,总算没来晚。”
顾窈点头称谢,“您费心了,来日若有机会,必当重谢。”
吴莹立刻堆起笑,“您这话折我了不是,信王妃前些日子暴毙,你又得信王垂青,直升六品,只怕离那位置也不远了,到时候还劳您多提携才是。”
“你说信王妃暴毙了?”顾窈一双杏眼瞬间瞪大,“她不是……”
余映芙不是被李聿送到佛堂去了吗?
吴莹挠挠头,“没错啊,王府都发丧了,您没听说吗?信王妃因病暴毙,三日前就下葬了。”
三日前……怪不得李聿要将她锁在屋子里三天,原来是不想让她知道,偷偷为她处理了余映芙。
一如三年前,她以为是自己的举动得罪了舞阳公主,才搅黄了李聿的婚事,却不想是李聿为了她,杀了沈沅,和公主彻底撕破脸。
这些李聿从来都没让她知道,他到底还为她做了多少事。
顾窈恍恍惚惚地往外走,李聿站在宫门外等她,阳光倾泻而下,将他整个人笼罩在一片耀眼的光晕之中,刺的人眼眶发酸。
李聿看她表情不对,紧张地抓住她的一双手,“窈窈,她欺负你了?”
顾窈的嗓子哽了下,刚要开口,李聿攥着她的小手就要往宫门闯,“我给你讨回公道。”
顾窈忙用双手拉住他,“没有,没有欺负我,是我太紧张了,没缓过来。”
“没有就好。”李聿松了口气,将她抚上了马车,“你放心,我搜罗不少舞阳的罪证,已经让中书省递上去了,保证她以后都不敢找你的麻烦。”
顾窈没说话,长长的睫毛垂下,忽闪忽闪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好半晌,她偏头看向李聿,“你和余映芙……都是假的,对吗?”
李聿目光微微闪烁,几次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说了实话,“嗯,假的。”
“三年不见,你嫁人了,还有了个孩子,我气疯了,不过想让你也醋一醋,没想到你竟是半点也不在意。”
他自嘲地牵了牵唇角,“不过没关系,只要你还在我身边,别的……不重要了。”
李聿说完,别过头去看窗外,车厢里陷入一阵沉默。
顾窈拉拉他的袖子,问道:“你知道狗蛋为什么一直不会说话吗?”
李聿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还是耐着性子问道:“为什么?”
“其实他从前是会说话的,是我这个做娘亲的对不起他,没有保护好他。”
她逃跑的第二年,朝堂内乱,很多流民涌向樊城,流寇盗匪横行无忌。
有一次顾窈遇上了山匪,她紧紧抱着刚刚懂事的顾狗蛋,蜷缩在茂密的草丛深处,连大气都不敢出。
山匪在她们面前挥舞着染血的刀剑,奸**掳掠,无恶不作。
顾窈颤抖着将手死死捂在顾狗蛋的嘴上,一遍又一遍地低声叮嘱:“别出声,千万别出声。”
从那天起,顾狗蛋就再也没说过一句话。
李聿气得浑身发抖,拳头攥得紧紧的,“姓燕的废物去哪了?他为什么没有保护你们母子?”
顾窈摇头,语气平静,“这不能怪她。”
李聿闻言更加愤怒了,他猛地站起身,“这个时候你还在维护他,他这个父亲是怎么当的……”
“她不是孩子的父亲。”顾窈抬头。
李聿的骂声戛然而止,整个人都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