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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刚漫过写字楼的玻璃幕墙,陈帆已经站在海通证券三楼的走廊尽头。他没去工位,也没打卡,而是径直走向主管办公室。手里捏着三份打印纸,边缘被指尖压出细痕。
门虚掩着,里面传来翻动报表的声音。
他敲了两下,推门进去。
主管坐在办公桌后,抬头看见是他,笔尖顿了一下。“这么早?”语气里带着点意外,还有一丝未散尽的倦意。
陈帆把辞职信放在桌上,纸面平整地滑过木质桌面,停在一份未签批的风险评估报告旁边。
主管盯着那张纸,没立刻拿起来。“你要走?”
“今天是最后一天。”陈帆说。
主管往后靠进椅背,手指搭在扶手上轻轻敲了两下。“我以为你会争取转正。”他语气不重,但话里透着不解,“你表现不错,系统也跑得稳。再熬几个月,编制就能下来。”
“我不是来要编制的。”陈帆站着没动,“我是来告诉你们,那个系统——以后不会出现在公司的任何汇报里了。”
主管皱眉:“什么意思?你是实习生,所有工作成果都属于公司项目组。”
“可它不是项目组做的。”陈帆声音不高,却很清晰,“数据采集规则、变量筛选逻辑、预测模型结构,每一步都是我一个人写的。我在用自己买的设备,跑在自己搭的服务器上。你们给的权限,只是让我能调取内部行情接口。”
主管沉默了几秒,忽然笑了声:“所以你现在是来划清界限?”
“是确认归属。”陈帆翻开第二份文件,放到他面前,“这是过去三周分析部对钢铁、化工、电力三个板块的增长预判,和我的系统输出结果对比。误差率平均差1.6个百分点。你们靠消息网和经验估的,**的是实时更新的数据链。”
主管低头看那页图表,眉头越拧越紧。
“你说的那个服务器,在市科委那间旧教室里?”他问。
“对。”
“没有专线,没有灾备机房,连空调都没有。你就靠一台老奔腾Pro撑着?”
“但它一直在动。”陈帆说,“凌晨两点,它自动抓新闻;早上六点,它刷新宏观数据;九点开盘前,生成当日热点追踪表。我不在的时候,它也在工作。而你们这儿的系统——”他顿了顿,“每天八点半开机,五点半关机。”
主管没接话,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钢笔帽。
办公室安静下来,只有挂钟指针走动的轻响。
过了半晌,主管抽出一张空白信纸,提笔写了几行字,撕下来推到桌边。“拿着吧,推荐信。写的是‘技术能力突出,思维独立’,够你进几家私募的初筛。”
陈帆没伸手去拿。
“你不感谢我?”主管抬眼看他。
“这不是恩赐。”陈帆说,“是你终于承认,有些东西没法留在体制内。”
主管嘴角抽了一下,像是想反驳,又像在忍笑。“你以为外面就好混?没有客户资源,没有牌照支持,你拿什么做产品?拿什么发工资?”
“我不知道。”陈帆说,“但我知道,如果现在不带走它,以后就再也带不走了。等哪天公司决定把这个模型收归集体资产,我就只剩一个用户名和密码。”
主管盯着他看了很久,忽然摇头:“年轻人总觉得自己能单干。可金融这行,拼的从来不是谁更聪明。”
“也许是。”陈帆拿起推荐信,折好塞进衣兜,“但至少这一次,我想试试看,系统能不能长成一棵树,而不是永远当一根拐杖。”
他说完转身往门口走。
“陈帆。”主管在背后叫住他。
他停下,没回头。
“你真觉得,那个破教室里的机器,能比得上我们这套花了两千万建的风控体系?”
陈帆手搭在门把上,稍微用力,金属旋钮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不能。”他说,“但它只听我的。”
门打开时,走廊的光线斜切进来,照在他肩头。他走出去,顺手带上门。
身后没有再传来声音。
他沿着走廊往回走,脚步平稳。经过自己的工位时,他看了一眼那台显示器。屏幕还亮着,金融洞察系统的界面悬浮在桌面上,K线图正缓慢推进,最新一笔成交时间显示为7:43。
他没坐下,也没关机。
旁边的隔间有人探头看他,目光触及他的脸又迅速缩回去。没人打招呼,也没人问去向。
他拎起背包,从抽屉里取出U盘,**主机。进度条跳了一下,本地缓存的核心参数全部同步完成。拔下U盘,放入口袋。
走出办公区前,他在前台停留了一瞬。
“小陈?”值班的行政人员抬头,“今天这么早就下班?”
“不是下班。”他说,“是离职。”
对方愣了下,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穿过旋转门,走入大厅。
一楼交易厅已经开始忙碌,股民围在大屏前议论涨跌。他穿过人群,电梯门正在关闭,有人从里面伸手挡住,问他去几楼。
“一层。”他说。
那人点点头,松开手。
电梯下行过程中,他摸了摸衣兜里的推荐信。纸张边缘有些粗糙,折痕处磨得发白。
门一开他就走出去,迎面撞上一阵冷风。街对面的大厦玻璃映出他模糊的身影,背着包,走路不快,但每一步都踩实。
他没回头。
走到路口等红灯时,手机在裤兜里震了一下。
他掏出来看了一眼。
是一条短信。
号码陌生。
内容只有七个字:**深圳那边问你。**
他盯着那行字,拇指悬在屏幕上方,迟迟没有动作。
绿灯亮了,行人开始移动。一辆公交车驶过,挡住了对面楼墙上的广告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