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恳请陛下,还永安王清白
马背上的人,竟是前任殿前司指挥使严墨。
严墨其实心里老大不乐意。
让他一个前任指挥使,来喊现任殿前司都指挥使回京,怎么想怎么觉得别扭。
但皇帝叫他来,他也没法子。
然而,当他展开明黄圣旨,看到那位素来眼高于顶、目中无人的永安王竟真的依制跪在他面前听旨时,严墨的心情顿时就舒畅了!
他舒畅的不得了!甚至感觉这辈子都值了!
这场面,够他回味十年!!
唯一的遗憾就是这圣旨上的字句太少——没过瘾。
沈从容的旨意很简单,现有人证证明永安王构陷雍王一事另有隐情,着令大理寺即刻重审此案,流放之令暂缓执行。
于是,戏剧性的一幕发生了。
方才还要被押赴北地的永安王,被恭恭敬敬地“迎”回了大理寺的豪华单间。
秦昭和永安王府众人自然也跟着返回了王府。
上午府上那些被查抄抬走的物件,傍晚又给一件不差地送了回来,看得内城百姓一愣一愣的。
京都的鸽子笼又一次被打翻了,黄昏的天空中,无数只鸽子扑棱着翅膀呼啦啦地飞向各处,内城下了好一阵“鸽屎雨”。
翌日。
朝会气氛异常诡异。
沈从容环视下方噤若寒蝉的众臣,都有点不习惯了,正打算无事退朝……
突然,一名御史像是被踩了尾巴般,猛地出列,高喊一声:“臣恳请陛下彻查冤案,还永安王殿下清白!”
这一声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激起千层浪!
“臣附议!”
“臣也附议!”
“陛下明鉴!万万不可冤枉了王爷!”
一时间,“臣附议”之声此起彼伏,一个个争先恐后,生怕自己表态慢了,显得不够真诚。
昨日还细数沈行渊罪状、要求严惩的老臣们,今日话锋一转,开始声情并茂地细数他这些年来为大庆立下的赫赫战功,如何出生入死,如何护卫北疆。
刑部尚书也立刻出列,郑重提出案件中存在的诸多疑点,表示刑部愿意全力配合大理寺,务必将此案查个水落石出,还王爷一个清白!
与此同时,民间也不知从何时起,悄然刮起了一股“要求还永安王公道”的风潮。
百姓议论纷纷,说永安王是保卫北疆的英雄,若如此含冤莫白,岂不让边疆将士寒心?让将士家眷寒心?长此以往,谁还愿为朝廷效死?
于是,此番翻案过程异常丝滑,各部门之间推诿扯皮、互相使绊子的优良传统竟奇迹般地消失了,效率之高,堪称大庆开国以来之最。
沈从容心里那口恶气总算顺了——哼!这群挨千刀的,先前敢联合起来逼朕?现在知道怕了?
天知道他下旨流放沈行渊后有多忐忑!做梦都梦见那小子起兵谋反砍他脑袋!
然而,他这口气还没顺多久,新的问题又来了。
永安王本人,赖在大理寺不肯走了!
理由十分充分——一个月内连续遭遇两次暗杀,罪魁祸首未能伏诛,他身心受创,若出去,便日日不得安心,不如大理寺呆着痛快。
伏诛?他永安王想诛谁?
若任由他顺着那本账册查下去,把那三百多桩生意的雇主都揪出来伏诛了,恐怕明**上朝之时,这大殿上就没几个人了!
但很快,更匪夷所思的事情接踵而至。
那些平日里恨不得将永安王扒皮抽筋的宗室世家,竟一个个排着队上门,央求他尽快还永安王清白。
有的甚至主动呈上各种“证据”和早已备好的“罪魁祸首”,言辞恳切地请求他砍几个给永安王消消气,只求王爷能早日离开大理寺那个“是非之地”。
沈从容彻底懵了。
他本以为这些人只是惧怕被活阎罗惦记上,来日惨遭报复,所以今日做做样子,想和他永安王“今日留一线,来日好相见”。
但即便如此,这姿态也未免做得太过份、太急切了些,简直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一时间想不通关窍,沈从容案头上的奏折却又已堆叠如山。
内容无一例外,全是催促他尽快结案、释放永安王的,那字里行间透着前所未有的“关切”与“焦急”,仿佛再不把沈行渊从大理寺弄出来,他沈从容都不配为帝了!
无奈之下,沈从容只得再次摆驾,亲临大理寺牢房。
刚走近那间“天字一号”牢房,他就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
这哪里还是牢房?
这满屋子药材简直比太医院的药房还要齐全!
名贵罕见的药材,灵芝、人参、雪莲堆积如山,旁边还候着一大群一看就知是杏林国手级别的神医。
一问之下才知,永安王先前鞭伤未愈,此次流放途中又中了毒箭,伤势大有恶化的征兆。
这些都是他那些好臣子们争先恐后送来给他续命的。
就连这些平日里请都请不动的神医,也是各大世家耗费巨资、动用所有人脉才请来,专门伺候这位爷的。
不为别的,就盼着永安王殿下能在大理寺里住得“健健康康,快快乐乐”。
沈从容嘴角控制不住地抽搐了几下——这还真是……活久见、见了鬼了!
蒋公公察言观色,立刻上前遣散了所有闲杂人等,只留下沈从容与沈行渊父子二人。
如同往常每一次相见,沈行渊在皇帝面前依旧表现得异常乖顺,即便此刻伤重虚弱、面无血色,他仍费力起身,规规矩矩地跪下行礼问安。
沈从容一步步走到他面前,垂眸俯视了他片刻,眼中戾气一闪,毫无预兆地抬脚,狠狠踹在了他的肩窝!
沈行渊被这毫不留情的一脚踹翻在地,却又迅速重新爬起,再次端端正正地跪好。
沈从容瞧他这幅顺从的模样,忍不住冷笑:“你真是好本事啊!这大庆的律法,乃至这掌管刑狱的大理寺,倒像是你自家开的一般。”
“你想流放便流放,你想待着便赖着不走。”
“如今想请你出去,竟还需要朕这个皇帝亲自来求你了?”
沈行渊低着头,依旧是那平静的三个字:“臣不敢。”
又是“臣不敢”!
沈从容一听这三个字就气血上涌!
初时听还有些掌控一切的暗爽,可听了这么些年,只觉得这是对他赤裸裸的讽刺!
他气得冷笑连连,在牢房中来回踱步,最后在沈行渊身后站定,恶毒地看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