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有些难为情
秦昭闻言,心头猛地一颤,赶紧用力拍了拍沈行渊,压低声音急切道:“停下!前面有埋伏!很多人!”
然而,沈行渊却恍若未闻,脚下步伐没有丝毫迟疑,好似别无他法一般,依旧坚定不移地护着她,朝着那片已知的埋伏圈快步突进。
“嗖嗖嗖——!”
果然,刚一深入麻田,密集的破空声便骤然响起,身后追击的贼人率先发动了一波凌厉的箭雨。
沈行渊矮下身子用手掌护着她的头,侧过肩将她护得严严实实。
箭矢呼啸着钉入周围的麻秆和泥土,发出令人胆寒的闷响。
一波箭雨过后,不少紧随其后的王府侍卫因视线受阻或躲闪不及中了箭,但好在这些麻杆也卸了箭矢的势,都伤得不深,暂无性命之忧。
秦昭被沈行渊紧紧护在怀中,一手继续搂着他后脖颈,另一手护住他后脑勺。
箭雨转瞬即逝,沈行渊松开护着她脑袋的大手,端着她继续快步突进。
秦昭一睁眼,便看见他背上多了两根羽箭。
她的心瞬间沉了一下,一时间五味杂陈——难不成,他这次是真的失策,要栽在这里了?
正当她自我怀疑之时,身子忽然一轻,随即耳边传来“哗啦”一阵水花溅起的声响!
是水沟!
是苏云卿说的那个藏了人的水沟!
秦昭立刻转头望去——好家伙!果然黑压压的上百人!
但这些人并非她预想中的刀剑相向,而是依旧悄无声息地半没在水中或蹲在沟边,阵容齐整,杀气凛然。
只是突然看见永安王端着个小女娘窜了出来,严肃的表情顿时绷不住了,目光下意识回避起来。
说实话,这场面,饶是秦昭都觉得有些难为情……
沈行渊迅速将秦昭放下,温煦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立刻)抢步上前,手法利落地将他背上的两支羽箭露在外面的部分掰断,同时将一柄沉甸甸的佩刀恭敬地递到他手中。
立马意识到了什么,秦昭紧紧闭上嘴,自觉蹲到掩体后去了。
……
两刻钟后,厮杀声渐渐平息,只余下麻田里弥漫的淡淡血腥气。
温煦从怀中摸出一小块碎银,抛给一旁战战兢兢的麻田主人,权作补偿这片被践踏毁坏的庄稼损失。
这点银子远超出麻田本身的价值,那农人先是惊愕,随即感激涕零,连连叩谢后才敢离去。
至于田里横七竖八躺着的那些尸体?嗨!这年头,哪块田里还没死过几个人呢?
秦昭坐在马车车门旁,目光复杂地看着不远处的沈行渊。
他就那么挺直着脊背,仿佛感觉不到疼痛般,任由两支折断的箭簇依旧嵌在背肉里,正与温煦、王瑾等人沉声议事。
她松了口气,这出“永安王落马”大戏总算落幕了。
其实沈行渊早已同大理寺卿王瑾说好,直言要送他一份天大的政绩。
他让王瑾借调百名大理寺好手给温煦,并断言出城最多三里地,必有贼人刺杀。
说什么“届时王大人可亲率大理寺人马‘及时’出现,既能保本王性命,又可做现场人证,还能活捉贼人。”
“不仅能破获一起刺杀亲王的大案,还能为本王洗刷冤屈,为本王构陷雍王)之案翻案呢。”
其实王瑾内心是拒绝的。
他一点儿也不想要这份烫手的政绩,更不想破这**大案!
保他永安王的性命?为他永安王洗刷冤屈?
那简直是抄起粪勺给京都各世家权贵兜头泼粪!
此刻,不知有多少权贵正翘首以盼,等着沈行渊不得好死、途中暴毙的好消息,做着从此高枕无忧的太平美梦呢。
这一反转,怕是都想掐死他王瑾。
但没办法,他王瑾有强迫症,看不得手上有冤假错案,尤其忍不了“截杀还留证据”这种挑衅他专业能力的破事,那简直如鲠在喉,不弄个水落石出他浑身难受!
最终,在这片麻田里,大理寺众人当场斩杀负隅顽抗的贼人二十名,生擒二十三名,另有几人眼见无望,服毒过于“及时”,未能救回。
最终活着被捆成粽子的,还有十人。
这十人,在永安王惨无人道的亲自审讯下,坚持了不到一个时辰便全线崩溃。
毕竟,任谁亲眼看着三个同伙转眼成了呜呜作响的人彘,两个同伙被挖去五官、生剥了脸皮,还有两个被片得只剩下一副骨架……
都会彻底丧失抵抗意志吧……
杀手们内心是崩溃的——**!谁家流放犯还标配太医的?!一边往死里折磨一边还能吊着命救命?!还能再离谱一点吗?!
万念俱灰之下,残存的杀手们争先恐后地交代起来。
他们来自一个名为“红莲”的江湖杀手组织。
近日道上突然冒出大量买永安王性命的天价单子,他们想着既能赚得盆满钵满,又能“为民除害”,何乐而不为?于是头脑一热,竟一口气接了……三百多个单子!
沈行渊闻言眉梢一挑:“夺少?”
贼首哭丧着脸,哆哆嗦嗦道:“三、三百多……”
这个数字饶是沈行渊自己都不由吃了一惊。
贼首又忙不迭补充,其中最大的一笔是今日刚冒出来的,雇主催促他们立即下手,出的价钱是难以想象的天文数字。
再加上之前那三百多个单子累积的巨额佣金,足够他们整个组织所有人逍遥快活几辈子了。
利令智昏之下,他们才决定倾巢而出,搏这一票大的,然后金盆洗手。
没想到,一脚踢在了铁板上,被一网打尽。
绝望之下,为了换取一个痛快的死法,组织首领乖乖奉上了记录详尽的账簿,里面清晰罗列了每一个刺杀单子的来源和金额……
出来杀人还带着账簿,王瑾简直叹为观止——这些人当真是打算得手就当地解散呐!
沈行渊拿起那本沉甸甸的账册,随手丢给王瑾看了一眼,旋即又收了回来,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是时候,该回去好好算一算这笔账了。
巧的是,这边刚尘埃落定,那边便有一骑快马扬着尘土疾驰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