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干!”
“听神医的,准没错!”
“三倍工分!挖!不就是土吗,刨它祖宗!”
社员们的恐惧,瞬间被实打实的好处给冲散了。
陆向东没说话,只是对身后的李铁和王柱使了个眼色。
两人立刻会意,一个负责在外围警戒,一个开始组织身强力壮的社员,划定了挖掘范围。
十几把铁锹和锄头,就在姜芷指定的位置叮叮当当地开挖。
初冬的土地坚硬,但几十号人轮番上阵,土石翻飞,一个大坑很快就见了雏形。
“当!”
一声沉闷又清脆的金属撞击声,从坑底传出。
一个社员的铁锹像是碰到了什么硬物,震得他虎口发麻。
“有东西!”他喊了一声。
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紧张地围了过来。
陆向东立刻上前,让众人退后,自己则拿起一把铁锹,用铁锹的边缘,一寸寸地刮开表面的浮土。
很快,一块腐朽的黑色木板露了出来。
随着挖掘的深入,木板的全貌逐渐清晰——那是一块棺材的盖板!
而且,不止一块!
旁边,东倒西歪地,层层叠叠,还有好几具已经散架的棺木和森森白骨!
这里,竟然是一个乱葬岗!
一个被历史遗忘的,不知道属于哪个年代的乱葬岗!
饶是胆子再大的社员,看到这景象也吓得脸都白了,腿肚子直转筋。。
“都别怕!”姜芷再次稳住了人心,“死人骨头而已。”
她走上前,蹲下身,仔细地观察着那些骸骨。
“看骨骼的形状和磨损程度,大部分是青壮年男性,而且……很多人身上都有刀砍斧劈的痕迹。”
姜芷的眉头微微蹙起。
“这里,很可能是一个古代的战场遗址。”
她站起身,看向目瞪口呆的众人。
“他们很可能是保家卫国的兵,不是什么孤魂野鬼。”
“咱们今天把他们请出来,好生安葬,是对英雄的敬意。以后他们还会保佑咱们红星大队风调雨顺,药材丰收!”
这番话说出来,瞬间将恐怖的乱葬岗,升华成了英雄的安息地。
村民们脸上的恐惧,也渐渐变成敬畏和同情。
“对!芷丫头说得对!他们是英雄!”
“咱们得给英雄们挪个好地方!”
在姜芷的指挥和陆向东的组织下,社员们克服了恐惧。
将所有骸骨收敛起来,由赵大山带人去村后选个向阳的山坡重新安葬。
乱葬岗被清理干净后,一个巨大的土坑留在了原地。
“行了,最关键的一步来了。”
姜芷拍了拍手。
她让社员们去附近割来大量的艾草和带刺的荆棘,全部扔进坑里,然后点燃。
熊熊大火燃起。
浓烈的草药烟雾混杂着木柴的噼啪声,形成一道灰色的狼烟,冲天而上,仿佛要将这片土地积压了百年的阴霾都焚烧殆尽。
等大火熄灭,姜芷又让人取来几十斤生石灰,均匀地撒在坑底和周围的土地上。
“好了。”她看着眼前的一切,满意地点点头。
“火烧祛阴邪,石灰断湿根。这片地,以后就是全村最干净的宝地了。”
村民们看姜芷的眼神,已经不能用崇拜来形容了。
简直神了!
现在,这片烧得黑乎乎,撒满白灰的土地,在他们眼里,那就是一块金疙瘩!
“神了!芷丫头真是神仙下凡啊!”
“啥鬼见愁,我看以后得叫‘聚宝盆’!”
几个社员扛着锄头,恨不得现在就冲上去再刨两下,看看能不能刨出个金元宝来。
姜芷看着一张张被熏得灰头土脸,却又亢奋无比的脸,有些哭笑不得。
封建迷信要不得,但有时候,还真挺好用。
“行了,都别傻站着了。”姜芷拍了拍手上的灰,“今天就到这儿。这地得先养个两三天,让药效和石灰渗进去。大家伙儿先回去歇着,工分和粮食,队长一分都不会少你们的。”
“好嘞!”
社员们散去后,鬼见愁彻底安静了下来。
只剩下烧得焦黑的土地,和遍布山头的白色石灰粉,在初冬萧瑟的寒风里,透着一股肃杀又新生的诡异味道。
接下来两天,整个红星大队都陷入一种奇异的亢奋状态。
“鬼见愁”被姜神医一把火烧成了“聚宝盆”。
这消息长了翅膀似的,一天之内就传遍了十里八乡。
每天都有人扛着锄头跑到姜芷家新房门口,眼巴巴地问。
“芷丫头,今天能上山不?”
“我这浑身都是劲儿,就等着你去发号施令了!”
姜芷每次都只是从院子里探出头,淡定地摆摆手。
“地要养,急不得。都回去歇着,养足了精神,有你们干的。”
村民们听了,非但不失望,反而觉得更神了。
看看!
看看人家神医!
种个地都跟咱们凡人不一样!
还得“养地”!
这里头的学问,深了去了!
于是,大伙儿更坚信,跟着姜芷干,吃肉的日子就在后头!
与村里的热火朝天不同,姜芷的小院里,却是另一番景象。
堂屋地上,铺满了从西南边境带回来的各式奇花异草。
有的长得像黑乎乎的铁疙瘩,有的则像色彩斑斓的毒蛇,散发着或清冽或诡异的香气。
赵秀娥端着一盆刚洗干净的“血见愁”,小心翼翼地放在姜芷手边,好奇地问。
“小芷,这东西真能救人命?长得也太吓人了。”
“越是毒的东西,用对了地方,药效就越猛。”
姜芷头也不抬,手里一把小巧的银质刻刀上下翻飞。
正将一株“笑面鬼”的果实从中间剖开,剔除里面剧毒的种子。
她的动作又快又稳,赏心悦目。
赵秀娥看着女儿专注的侧脸,心里又是骄傲又是心疼。
自从女儿回来,就没怎么歇过。
白天应付村民,晚上就一头扎进这些瓶瓶罐罐里,经常忙到后半夜。
“你慢点,别累着。”
赵秀娥说着,又把一杯热乎乎的麦乳精推到她手边。
“娘,我不累。”姜芷抬起头,冲她笑了笑。
这种能心无旁骛地钻研医术,身边还有亲人陪伴的感觉,是她上辈子求而不得的奢侈。
她很享受。
陆向东靠在门框上,静静地看着屋里这温馨的一幕,满眼都是柔情。
他没出声打扰,只是像个卫兵,守在那里。
直到姜芷忙完手头的一段落,他才走上前,将一杯冒着热气的水递过去。
“喝点水。”
“谢谢。”
姜芷接过水杯,指尖不经意地碰到了他的手指,两个人都像被烫了一下,飞快收回手。
一股暧昧的电流在空气中悄然流窜。
赵秀娥看在眼里,捂着嘴偷笑,找了个借口就溜进了厨房。
“咳。”
陆向东清了清嗓子,耳根有点发热。
那热度非但没降,反而有往脸上蔓延的趋势。
他试图用一贯的严肃表情掩饰自己的窘迫,目光在地上那堆奇形怪状的药材上扫来扫去,硬是没找到一个合适的落脚点。
“这些药……处理起来复杂吗?”
他终于找到一个自认为很不错的话题。
姜芷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怎么,陆团长对岐黄之术也有兴趣了?”
“我只是……”陆向东想说“关心你”,话到嘴边又觉得太直白。
跟个毛头小子似的,硬生生憋了回去,最后只挤出两个字。
“好奇。”
“好奇啊。”
姜芷故意拉长了声音,她拿起那枚剔除了毒籽的“笑面鬼”果实,在指尖抛了抛。
“这东西,种子剧毒,能让人笑着烂穿肠子。但果肉,晒干磨成粉,却是治疗跌打损伤的圣药。你说,复不复杂?”
陆向东的视线落在她灵巧的手指和那枚诡异的果实上,喉结不自觉地滚了滚。
“你小心点。”
“放心。”姜芷将果实放回簸箕里,拍了拍手,“这点小场面,问题不大。”
她这话,带着国医圣手独有的骄傲与自信,让陆向东看得有些发怔。
那眼神,专注得吓人,带着满腔的灼热。
姜芷两世为人,什么阵仗没见过。
可被这么一道火辣辣的视线钉着,她竟觉得脸上有些发烫,连带着手里整理药材的动作,都乱了一丝节奏。
她有些不自在地别开脸:“陆团长。”
“嗯?”
“你脸红了。”
陆向东的身躯猛地一僵,梗着脖子,半天挤出一句:“……天热。”
姜芷“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初冬时节,你给我说天热?
不过,这一下,她心头那点莫名的慌乱也散了。
她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故意不去看他。
“不早了,你赶紧回去休息吧。”
她顿了顿,又低声补了一句。
“我也要睡了。”
陆向东没动。
姜芷察觉到他还杵在那儿,奇怪地回头:“怎么还不走?”
陆向东不答,黑沉的眸子就那么锁着她,朝她迈了一步。
姜芷下意识想后退,却发现男人只是从他军装上衣的口袋里,摸出了什么东西。
“唰啦——”
剥糖纸的声音。
姜芷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陆向东捏着一颗奶白色的大白兔奶糖,在她面前晃了晃。
“干嘛?”姜芷挑眉。
下一秒,男人手腕一动。
那颗糖,精准地塞进了她刚刚张开的嘴里。
猝不及防。
香甜浓郁的奶味瞬间在舌尖炸开,将她所有未来得及出口的话,都堵了回去。
姜芷杏眼圆睁,有些懵。
她看着眼前的男人。
他的脸还是很红,甚至连耳朵根都烧起来了。
可眼里却是亮晶晶的笑意。
陆向东看着她腮帮子被糖果顶起一小块,
俯身,凑到她耳边,低沉着说。
“甜的。”
“能治你的牙尖嘴利。”
说完,他便直起身,像个打了胜仗的将军,转身大步流星地走了。
留下姜芷一个人站在原地,嘴里**那颗甜到心坎里的糖,脸上烧得比他还厉害。
这个男人,真是越来越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