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府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那是影阁的人在焚烧查获的北狄兵器。沈玉微站在王府的角楼上,看着京畿大营方向亮起的烽火 —— 那是约定好的信号,意味着三皇子的私兵已被彻底肃清。
“李修文的母亲找到了。” 萧玦披着沾着夜露的披风走上楼,将一件狐裘搭在她肩上,“被皇后藏在冷宫西侧的暗格里,已经派人接回李府了。”
沈玉微望着远处冷宫的方向,那里只有一盏孤灯在夜色中摇曳。“她肯说皇后的事吗?”
“老太太受了惊吓,一时还说不清楚。” 萧玦递给她一个烫金卷宗,“这是从三皇子书房搜出来的,记录着他与北狄的所有交易。”
卷宗里的羊皮纸散发着陈年的膻气,上面用北狄文记载着每次粮草交接的时间,最后一页画着张潦草的地图,标注着北狄大军的布防 —— 他们竟在边境囤积了十万兵力,只等三皇子打开城门便挥师南下。
“陛下看过了?” 沈玉微的指尖划过地图上的狼头标记。
“刚送进宫。” 萧玦的声音沉了下去,“太医院来报,陛下昨夜咳血了,今早已经不能上朝。”
沈玉微心中一紧。陛下的身体向来康健,怎么会突然咳血?“是中毒?”
“苏阁主正在查。” 萧玦握住她微凉的手,“宫里现在由太子监国,但太子仁厚,怕是镇不住那些老狐狸。”
话音未落,青禾捧着个锦盒匆匆上楼:“小姐,李大人派人送来的,说是他母亲想起的要紧事。”
锦盒里是半枚青玉虎符,断裂处刻着个 “冷” 字。沈玉微认出这是禁军的调兵符,当年外祖父掌管禁军时,虎符正是这般模样。
“老太太说,这是皇后上个月让她转交三皇子的,还说‘见符如见人,冷宫东侧有生路’。” 青禾转述着李府传来的话,“她当时怕惹祸,就偷偷藏在了发髻里。”
萧玦的指尖在虎符上摩挲片刻:“皇后想借三皇子的手调动禁军?”
“未必是调动。” 沈玉微忽然想起西郊皇陵的方向,“冷宫东侧的密道,会不会通往皇陵?”
话音刚落,影阁的暗卫便如鬼魅般出现在楼下:“王爷,冷宫方向有异动!皇后的贴身宫女带着几个黑衣人闯进了皇陵!”
萧玦眼中寒光一闪:“备马!”
夜露打湿了冷宫的青石板,沈玉微跟着萧玦穿过荒草丛生的庭院,空气中弥漫着艾草与霉味混合的气息。冷宫的侍卫早已被影阁的人控制,地上散落着几具穿黑衣的尸体 —— 都是皇后的心腹。
“密道在最里面的佛堂。” 暗卫引着他们推开一扇虚掩的木门,佛堂的香炉里插着三支未燃尽的檀香,供桌后的石壁上有个明显的凹陷,形状正好能容纳那半枚虎符。
萧玦将虎符嵌入凹陷,石壁发出沉闷的声响,缓缓向两侧分开,露出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甬道,尽头隐约传来滴水声。
“我去。” 沈玉微按住腰间的软剑就要迈步,却被萧玦拉住。
“里面情况不明。” 他点亮一支火把,率先走了进去,“跟着我。”
甬道的墙壁上布满青苔,火把的光晕里能看到散落的铜钱,像是有人匆忙逃离时掉落的。走了约莫半炷香的时间,前方忽然出现微光,伴随着女子压抑的啜泣声。
“娘娘,我们真的要带这个走吗?” 是皇后贴身宫女的声音。
“蠢货!这是最后的筹码!” 皇后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尖利,“只要拿着它去北狄,耶律洪定会护我们周全!”
沈玉微与萧玦对视一眼,悄然贴近出口。那是皇陵偏殿的耳室,皇后正指挥着两个黑衣人将个鎏金匣子装进麻袋,匣盖上的凤凰纹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
“那是什么?” 沈玉微低声问。
萧玦的目光落在匣子一角的朱砂印记上,瞳孔骤然收缩:“是传国玉玺!”
传说中遗失多年的传国玉玺,竟被皇后藏在了皇陵!
就在黑衣人扛起麻袋的瞬间,萧玦猛地踹开石门,长刀直取皇后后心:“留下玉玺!”
皇后显然早有防备,侧身避开的同时甩出一把淬毒的**。沈玉微挥剑格挡,毒液溅在石地上,瞬间腐蚀出几个小坑。
“沈玉微!你非要赶尽杀绝吗?” 皇后的发髻散乱,珠钗掉落在地,“我若死了,陛下的病就再也治不好了!”
沈玉微的剑顿在半空。陛下的病果然与她有关!
趁这迟疑的片刻,皇后抓过鎏金匣子就要从另一侧的密道逃走。萧玦的长刀如影随形,却在即将刺中她时,被个突然冲出的老太监抱住了腿。
“娘娘快走!” 老太监嘶吼着咬住萧玦的脚踝,黑衣人趁机护着皇后钻进密道。
沈玉微一剑刺穿老太监的咽喉,却见他嘴角挂着诡异的笑容,临死前从怀中掏出个火折子,点燃了藏在墙角的火油。
“不好!” 萧玦拉着她向石门退去,火光瞬间吞噬了整个耳室,密道的入口在噼啪作响的火焰中渐渐坍塌。
逃出皇陵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沈玉微望着被大火吞噬的偏殿,心中满是疑虑:“皇后怎么会有传国玉玺?”
“或许不是她藏的。” 萧玦用布巾擦拭着染血的长刀,“三皇子的卷宗里提到,北狄曾帮皇后寻回‘先祖遗物’,看来就是这玉玺。”
回到王府时,苏长风已在正厅等候,见到他们便递上份验毒报告:“陛下中的是‘牵机引’,一种南疆的慢性毒药,混入饮食中每月发作一次,三个月后便会心肺衰竭而死。”
“解药呢?” 沈玉微追问。
“解药需要北狄的还魂草做药引。” 苏长风的眉头拧成个疙瘩,“而还魂草只生长在耶律洪的王帐附近。”
沈玉微的心沉了下去。这意味着他们必须与北狄交涉,可耶律洪视三皇子为棋子,怎会轻易交出解药?
“太子派人来了。” 青禾掀开帘子走进来,脸色苍白,“说…… 说李修文在天牢里自尽了。”
李修文自尽了?沈玉微猛地站起身,打翻了案上的茶盏。那个温润如玉的男子,那个为了母亲忍辱负重的人,怎么会突然自尽?
“去天牢。” 萧玦的声音冷得像冰,“他绝不可能自尽。”
天牢的血腥味呛得人睁不开眼。李修文吊在横梁上,青灰色的囚服上布满了鞭痕,手腕处的勒痕却浅得可疑 —— 分明是死后才被吊上去的。
“昨夜是谁当值?” 萧玦盯着牢头。
牢头扑通跪倒在地,浑身发抖:“是…… 是皇后的人,他们说奉了太子的命令来提审,我们不敢拦啊!”
沈玉微的目光扫过墙角的血迹,那里有个模糊的鞋印,纹路与冷宫侍卫的靴子一模一样。“他们问了什么?”
“不知道。” 牢头哭丧着脸,“只听到里面吵了几句,然后就没动静了。他们走的时候说…… 说李大人招供了,要去冷宫对质。”
冷宫。又是冷宫。沈玉微忽然明白,李修文的死绝非偶然,他一定是知道了皇后的某个秘密,才被杀人灭口。
“去查昨夜所有进出冷宫的人。” 萧玦对暗卫下令,转身看向沈玉微,“你在这里等我,我去趟李府。”
沈玉微摇头:“一起去。李修文的母亲或许还知道些什么。”
李府的灵堂设在西跨院,李老太太坐在蒲团上,手里紧紧攥着个褪色的荷包。见到沈玉微,老人浑浊的眼睛忽然亮了:“你是…… 沈侍郎的女儿?”
“是。” 沈玉微在她身边坐下,“老太太认得家外祖父?”
“认得,怎么不认得。” 老人的声音带着哽咽,“当年若不是沈侍郎,我早就被柳家的人卖去北狄了。” 她颤抖着打开荷包,里面是张泛黄的字条,“这是修文今早让人送来的,说若是他出事,就把这个交给你。”
字条上只有一行字:“皇后的兄长,在皇陵守灵。”
沈玉微与萧玦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皇后的兄长柳承业,不是早在十年前就死于北狄战乱了吗?
“去皇陵。” 萧玦当机立断。
大火后的皇陵弥漫着焦糊味,影阁的人正在清理废墟。沈玉微直奔守灵人的住处,那里果然空无一人,桌上的茶还冒着热气,床底藏着件北狄贵族穿的貂裘,领口绣着个金线狼头 —— 正是耶律洪的标记。
“他跑了。” 萧玦指着墙上的暗门,那里有新鲜的泥土痕迹,“密道通向城外的乱葬岗。”
追至乱葬岗时,只看到具被狼啃食得面目全非的尸体,身上还穿着守灵人的服饰。苏长风验尸后摇头:“不是柳承业,这人的右手少了根小指,而柳承业的手是完好的。”
“调虎离山。” 沈玉微望着远处起伏的山峦,“他肯定带着玉玺去北狄了。”
萧玦的指尖捏着从尸体上找到的铜哨,哨音尖锐得刺耳:“这是北狄骑兵的集结哨。他在召集接应的人。”
话音刚落,远处的林子里传来马蹄声,越来越近。沈玉微握紧软剑,却见来的是太子的仪仗 —— 太子竟亲自来了。
“沈姑娘,萧王爷。” 太子翻身下马,明黄色的蟒袍在荒冢间格外刺眼,“陛下醒了,让你们立刻进宫。”
沈玉微注意到太子的袖口沾着新鲜的墨渍,与三皇子卷宗上的笔迹惊人地相似。她心中忽然升起个可怕的念头:陛下的病,李修文的死,会不会都与这位仁厚的太子有关?
回宫的马车里,沈玉微反复看着李修文留下的字条。皇后的兄长,皇陵守灵,北狄标记…… 这些线索像散落的珠子,她总觉得缺了根线将它们串起来。
“太子监国后,第一道旨意就是释放了一半的柳家旧部。” 萧玦忽然开口,声音低沉,“其中有个叫柳成的,曾是三皇子的谋士,今早出现在北狄边境。”
沈玉微的心猛地一跳:“柳成?会不会是柳承业的化名?”
萧玦点头:“很有可能。”
马车驶入宫门时,沈玉微看到太医院的人抬着药箱匆匆赶往养心殿,为首的刘院判低着头,袖口闪过抹熟悉的狼头纹 —— 那是北狄奸细特有的刺青!
她猛地攥紧了袖中的软剑。原来太医院里也有北狄的人,陛下的病,恐怕从一开始就是场精心策划的阴谋。
养心殿的药味浓得化不开。陛下躺在龙榻上,脸色蜡黄得像张旧纸,见他们进来,虚弱地挥了挥手:“都…… 都查到了?”
“是。” 萧玦将卷宗递过去,“北狄大军已在边境布防,柳承业带着传国玉玺逃往北狄。”
陛下剧烈地咳嗽起来,太子连忙递上参汤,眼中满是担忧:“父皇,您歇着吧,这些事交给儿臣就好。”
“不……” 陛下抓住沈玉微的手,枯瘦的手指冰凉,“那玉玺…… 藏着你母亲的秘密,一定要拿回来……”
沈玉微心中一震。母亲的秘密?难道母亲的死,也与这传国玉玺有关?
就在此时,刘院判端着药碗走进来:“陛下,该喝药了。”
药碗里的褐色药汁泛着诡异的泡沫,沈玉微忽然想起苏长风的话:“牵机引的解药需要还魂草,这药里有吗?”
刘院判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臣…… 臣不知,这是按方子抓的……”
“什么方子?” 沈玉微逼近一步,软剑已然出鞘,“拿来给我看!”
太子挡在刘院判面前,脸色沉了下来:“沈姑娘,不得对太医无礼!”
“是不是无礼,看看方子便知。” 沈玉微的剑尖直指药碗,“这药里若是加了曼陀罗,陛下喝了只会死得更快!”
刘院判扑通跪倒在地,药碗摔在地上,褐色的药汁溅在金砖上,冒起细小的白烟。
“拿下他!” 萧玦厉声喝道。
暗卫刚要上前,殿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禁军统领撞开殿门,脸色惨白:“太子殿下,不好了!北狄大军攻破了雁门关,正向京城赶来!”
养心殿内瞬间死寂。沈玉微望着窗外飘扬的龙旗,忽然明白这场风暴,才刚刚开始。皇后的秘语,李修文的死,陛下的病,还有那枚藏着母亲秘密的传国玉玺…… 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一个巨大的漩涡,而他们已身处漩涡中心。
她握紧了袖中的半枚虎符,那里还残留着冷宫的寒气。无论前路多么凶险,她都必须找到真相 —— 为了母亲,为了陛下,更为了这片即将被战火吞噬的土地。
殿外的风卷起地上的药渣,带着浓重的苦涩,飘向遥远的边境。那里,北狄的狼旗正在风中猎猎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