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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天边刚泛起一抹鱼肚白，顾瑶便醒了。
说好要减肥，她向来不是半途而废的性子。
此时陆战霆还没醒，她轻手轻脚地起身，先去洗漱干净，又往锅里添了水，抓了把小米淘洗好放进去。
柴火在灶膛里噼啪燃起，橘红色的火光映在她脸上，暖融融的。
安顿好粥锅，顾瑶换上轻便的衣裳，推开院门开始跑步。
路边的野草上还沾着晶莹的露水，草叶被压得微微低垂，空气里满是泥土与青草的清新气息，深吸一口，五脏六腑都像是被涤荡过一般，说不出的神清气爽。
顾瑶没打算跑太远，跑了半个村子，便放慢脚步往回走。
减肥本就急不得，她更想借着这个机会，把自己具虚弱的身子骨好好调理一番，让身体素质提上去才是根本。
刚走到家门口，就见秦荷花在厨房门口打转，围裙上沾着些面粉。
灶台上摆着个青花小碟子，里面码着几块金黄的煎饼，边缘微微卷起，散发着麦香；旁边的粗瓷大碗里，小米粥正冒着袅袅热气，显然已经煮好晾了片刻。
小花和亮亮带着周家豪在院子里摆弄那台老式收音机，滋滋的电流声里夹杂着模糊的歌声。
看到顾瑶回来，小花立刻像只小雀儿般跑过来，仰着小脸笑盈盈地说：“顾阿姨，大娘真的带着豪豪过来啦！”
秦荷花听到声音从厨房走出来，双手紧张地在围裙上搓着，指节都泛了白，眼神有些不安地飘向别处：“顾妹子，我看你还没回来做早饭，就、就自作主张帮你弄了些……”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明显的局促，“对不起啊，没经过你同意就动了你的东西……”
顾瑶洗了手，随手捏起一块煎饼咬了口，外酥里软，还带着淡淡的甜味，显然是用了心的。
她**食物含糊道：“嫂子这是帮了我大忙呢，你们吃过早饭没？”
听到这话，秦荷花紧绷的肩膀才稍稍放松，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她低着头小声说：“我、我吃过了。”可那微微颤抖的指尖，却藏不住她的窘迫。
其实秦荷花根本没吃早饭，昨天跟婆母说要来顾瑶这里上班。
周老太太的态度瞬间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当即就说家里的活不用她沾手。
今天更是天还没亮，就被周老太太从床上拽起来，连推带搡地往门外赶，嘴里还催着“赶紧去干活，别偷懒”。
别说早饭，她连漱口的功夫都没有，周老太太就把还在熟睡的周家豪塞进她怀里，“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顾瑶看在眼里，却没点破。
她把碟子里的煎饼和碗里的粥端进屋内，笑着招呼几个孩子：“豪豪，过来吃点东西，一会儿妈妈要工作，你就跟哥哥姐姐一起玩好不好？”
周家豪盯着顾瑶递过来的煎饼，黑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喉咙不自觉地上下滚动着，却始终不敢伸出手。
在周家，这样的吃食从来轮不到他沾边。
亮亮见状，直接拿起一块煎饼塞进他嘴里，大大咧咧地说：“吃吧吃吧，吃完了我们继续听收音机里讲孙悟空！”
顾瑶又拿了两块煎饼，盛了一大碗小米粥端回厨房，递给还在局促站着的秦荷花。
“嫂子，快吃点垫垫肚子，一会儿我带你过去那边，阿广和大壮也该把猪下水拉回来了，少不了要忙一阵呢。”
“我……”秦荷花接过碗的手有些不知所措地抖着。
顾瑶不由分说地把碗往她手里塞了塞，故意板起脸：“再不吃，我可要生气了啊。”
秦荷花捧着温热的粥碗，眼眶倏地一热，豆大的泪珠忍不住滚落下来，砸在碗沿上，她哽咽着，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谢谢……谢谢你，顾妹子……”
顾瑶看着这一幕，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却不知该怎么安慰，只能轻轻叹了口气，默默转身离开了厨房。
回到屋内，三个孩子已经吃好了早饭，正围着收音机听得入迷。
顾瑶在陆战霆身边坐下，随口问道：“你知道荷花嫂子的丈夫是怎么没的吗？”
陆战霆皱着眉回忆了片刻，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你可以问问阿广，我常年不在家，村里的事大多不清楚。”
秦荷花嫁到周家时，陆战霆早就去了部队，要不是这次回来养伤，他甚至不知道周家的大儿子已经不在了。
顾瑶想了想也是，周家豪今年六岁，他父亲出事的时候，陆战霆确实不在村里，不知道也正常。
今天拉猪下水的事，顾瑶没打算跟着去，她让张大壮带着周广良去找李自强。
李自强熟门熟路，会带着周广良去赵老四那里，两人正好一人负责一个地方。
李自强那边有三千斤猪下水，赵老四那边两千斤，除去要给纺织厂送去的两千斤，剩下的三千斤得拉到县城去卖。
往后多了这两千斤的量，人手就显得紧张了。
顾瑶盘算着，再招十个人手，加上周广良和张大壮负责拉货送货，单是处理猪下水的活计，就能有二十个人了。
她门口的卤肉房昨天已经收拾妥当，今天正是第一天正式用它开火。
带着秦荷花来到卤肉房时，拖拉机已经停在院子里，车上的猪下水用粗布盖着，堆得像座小山，显然是早就拉回来了。
春喜正拿着个硬壳本子在登记着什么，看到顾瑶，立刻笑着迎上来：“嫂子，今天来上工的人我都登记好啦。”
顾瑶点点头，接过本子翻了翻，上面的字迹娟秀整齐，一目了然，便又还给春喜：“春喜，荷花嫂子以后也来这里干活，你带她熟悉下流程，让大家多帮衬着点。”
“好嘞，嫂子放心！”春喜脆生生地应着，拉着秦荷花的手就往处理区走。
“荷花嫂子，我跟你说，咱们这活看着杂，其实不难……”
顾瑶找到周广良时，他正扛着猪下水往院子里搬，古铜色的脊梁上汗珠滚滚，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等他把东西放好，顾瑶才开口问道：“昨天让你问的租地的事，怎么样了？”
周广良抹了把脸上的汗，汗水混着灰尘在脸颊上冲出几道印子，他喘了口气说：“嫂子，你放心，我爹说了，村里人大多都愿意租给你。”
顾瑶笑了笑，她知道肯定还有下文，果然，下一秒就听周广良继续说道。
“我爹给看了一处地，各方面都符合你的要求，就是……有两户人家不愿意租。”
顾瑶挑了挑眉：“哦？哪两户？”
“一家是陆展宏他们家，还有一家是村头的二瘸子，这人跟陆展宏关系向来要好，算是穿一条裤子的。”周广良特意把两人的关系解释了一下。
顾瑶闻言并不意外，早在周广良说有人不愿意租时，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陆家人。
“先不用管他们，我一会儿去找周叔商量商量。”顾瑶淡淡说道，随即又把今天的安排交代了一遍。
“什么？”周广良听完，眼睛都瞪大了，一脸震惊地看着顾瑶，“嫂子，你不跟我们一起去？可、可这两千斤猪下水，我们不一定能卖完啊！”
今天要拉去县城的猪下水足有三千斤，除去昨天就预定好的一千斤，还有两千斤得靠他们自己叫卖。
往常都是顾瑶带着，总能想办法卖完，如今突然听到顾瑶让他们几个去，周广良心里实在没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