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罗撒谎了,他并不是一个普通的流浪儿。
在他流浪的第二年,他就被杀手组织给带走培养了,他的天赋很强,虽然比起其他人,他加入的不算早,但进步的却很快。用了五年的时间,就成为了组织里的最强杀手。
在成为杀手的那些年里面,阿罗忘记了自己一开始的名字,他只有一个代号——夜鹰。
他所需要做的,要考虑的,就只有执行任务,不管是谁,只要是他的任务对象,他就要杀了。
人有失足马有失蹄,再一次刺杀结束之后,他受了重伤,跳下悬崖跌入深潭才逃过一劫。
在暴雨中,他艰难的爬上岸,浑身湿透,血和冰冷的雨水混合,让阿罗觉得他马上就要死了。
那时候的他回想自己这一生,好像并没有为自己做过什么。他这一生毫无意义,到头来连自己究竟是谁都不知道。
杀手组织的老大很喜欢他,说杀手就应该像他这样,什么也不想,就只要会杀戮就够了。
换而言之,就是说他没有脑子,方便操控。
临死了,阿罗才意识到这一点,他想假如自己能够活下来,一定要为了自己而活,不再做别人手中的工具,做身不由己的事情。
记不清过去了多长时间,或许很久,又或许只有一会会儿。
一个撑着黑伞的人走到了他面前,并不温柔的踹了一下他的肩膀。
“死了吗?”连声音也是那么的清冷。
阿罗努力的抬起头,想要看清楚他的模样。
很好看的一个少年,并不比他大很多,穿着华服,一看就知道身份不凡。
阿罗用尽最后的力气抓住他的衣角,紧接着就晕了过去。
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得救,但他已经没有力气了再做其他的了。
等到他再醒来的时候,躺在温暖的床铺中,身上的伤口都经过了简单的处理。
一个人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正在烤火。
“你醒了,你的伤势很严重,我这里的药并不多,只能这么处理,自己好了以后就离开吧。”
此时的顾家还没有发生巨变,顾秋雨正因为和人的一个赌约,待在山中,直到能够写出一篇能让满京城百姓都口口称绝的文章才能出山。
这种少年意气的事情,后来的顾秋雨再也做不出来了,但那时候意气风发的顾家二郎,身上没有担子,他只要风花雪月,享受人生即可。
他的父亲兄长,都是他最坚实的后盾。
处理伤口时,他就意识到自己救的人身份不一般。对于陌生人,顾秋雨有善心,却不想引火上身。
等人好了,他就让人立刻离开。
但既然已经救了,他也不会吝啬。
将煮好的一碗热汤递过去,顾秋雨神色平静:“菌菇汤,吃一点吧。”
阿罗的脸上受了伤,顾秋雨给他绑了一条长长的绷带。
他露出一只眼睛,眼神冷漠阴郁,那是常年生活在黑暗中的人才有的。
这碗热汤并不珍贵,里面放着的也只是山间最普通的食材。
阿罗不缺钱,他是组织的王牌杀手,数不尽的人捧着钱求他接任务。
可阿罗并不贪图物质享受,山珍海味尝过一次之后,觉得也不过如此。
但从来没有人,专门为他做过一碗热汤。
听着好似很可笑,但在这个冰冷的夜晚,在死了又活过来的这一刻,眼前的这碗热汤,对他有着非常特殊的意义。
阿罗双手捧着,眼睛盯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顾秋雨喝了一口,悠悠道:“没有下毒。”
阿罗抿唇,他的嗓音沙哑干涩,透着些生涩,因为很少和人说话。毕竟杀人,只要动手就够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阿罗的手指紧了紧,“只是从来都没有人给我做过一碗热汤,所以想要多看看。”
顾秋雨沉默,他出生后就被家族捧在掌心,是不知世事的小公子。他想要什么都能得到,就算是天上的月亮。父兄也会努力为他争取。
“既然如此,你就多吃一点吧。”顾秋雨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但就是一份热汤,他还是能给的。
他将窗户推开了一点点,坐在窗边,借着烛火和月光,安静的翻开书。
阿罗生活的地方,都是杀戮和尔虞我诈,他从未见过顾秋雨这样的人。
好像是一块莹白温润的暖玉,在月光下静静的散发着独特的光泽。
阿罗小心翼翼的捧起热汤,喝了一口。
这是他有生以来,最温暖的时刻。
以至于他后来很多年都在为了这一刻而执迷不悟,做尽了其他人眼中疯狂偏执的事情。
第二天早上,依旧是一个阴雨天。
阿罗的伤口隐隐作痛,顾秋雨略通医术,一下就看出他的问题。
但阿罗自己却像是没事人一样,还主动提出来帮顾秋雨劈柴做饭。
这种农家小事,顾秋雨只是偶尔做做,权当做陶冶情操了。
“还不到需要你一个伤员来做这些事的时候。”顾秋雨皱眉将他推开。
阿罗却很紧张的模样,小心翼翼的看了顾秋雨一眼,声音也很低:“我很有用的,我没有变成废物。”
在组织里,残了废了的人都会被组织舍弃,过的异常凄惨。没有利用价值的人,就会被抛弃,这是阿罗这些年来学到的,已经在他的脑子里根深蒂固。
顾秋雨叹了一口气,他为阿罗上药时,看他的身体就知道了,是个半大孩子,还只能算个少年,到底是怎样残酷的环境,要一个少年变成这样。
想着家中的晚辈,他心软了一分,手掌轻轻的抚过阿罗的头顶:“我不管你以前是什么样的,反正现在不需要这样了。”
阿罗眨了眨眼睛,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还有些萌。这才符合他的年纪,明明还是个孩子啊。
微风中,顾秋雨的衣摆飘浮,眉清目朗,温润如玉,顾家二郎冠绝京城,举世无双。
和顾秋雨生活在山间的日子,就像个美好的幻梦,仿佛上天都觉得阿罗过的太惨了,给他编织的这么一个不真实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