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西天的尽头,一片火烧云垂压而来,火红带紫,猩红一片。
天荫城的居民无不仰头望着远空,群情沸腾。这等异象谁也没见过,太吓人了。
有老者沉吟片刻,长叹一声:“绝世高手自东土而来,杀机尽显,锋芒毕露多事之秋啊。”
天山脚下。
数不清的天下会帮众,将山道围得水泄不通,刀枪凛冽,利箭寒光。
此刻,狼烟四起,警钟长鸣。
这是十几年来从没有过的情况——天下会总坛遇袭!
而这个遇袭的信号一旦发出,除了天山总坛的帮众会倾巢而出外,全国的上千分坛也会倾力驰援总坛,届时数万帮众齐聚天山,歼灭一切来犯之敌。
如此浩大声势,却是为了三个“塞北土鳖”而已。
“夯啊~!!!”
蹄声阵阵,车轮滚滚,一阵惊心动魄的驴叫传来。
这一下驴叫,铺天盖地,恍若闷雷,震得众人气血翻涌,纷纷捂耳翻倒在地。
就在这时,忽听“轰隆隆”,一股飓风猛地狂飙。
紧接着,一匹高大神骏的白驴,拖着一架血色驴车,车后喷火,飞撞驰来!
劲风飒飒,火光冲天,驴车过处,劈山分海,无人可挡。
有人不信邪,将身子拦在路中间,“砰”地被车撞个正中,“咔”地分作两截,上半身带着肠子飞到半空,口中还大叫:“血驴车!”
没错,这正是近些时日声名鹊起的“血驴车”。
随着天下会铩羽凤溪村,“塞北三凶”的名号便不胫而走。
江湖中人这才知道,原来神秘的“剑神”竟然也是其中一员。也就是说三凶里,还有两个不输于“剑神”的大高手!
这一发现让整个江湖都为之噤声,兼之三凶驾车直奔天下会,沿途行侠仗义,驴车的神奇为人津津乐道。
故而“血驴车”之名,也开始轰传天下了。
轰隆隆!
血驴车碾着一路血腥,直直冲上山。
两边小径上,众人大喝一声,羽箭、暗器、长枪、刀剑激射而来。
血驴车宛若神物,骤然加快,沙尘滚扬,射来的箭矢暗器俱都打了个空。
众人还要去追,可似有一股无形的伟力袭来,比刀剑还锋锐。纷纷惊呼一声,尽如狂风落叶,四散飘飞,砸得周遭帮众也倒下一片。
前方帮众还要阻拦,才惊觉驴车太快、太猛、太硬,轰隆从身边擦过,纷纷抖如筛糠,立时翻倒。
若是从高空下望,就见那驴车仿佛一道流星,上千帮众尽似波开浪退,此起彼落,惨叫震天响!
血驴车一路前行,终在一座高楼处停下。
只见此楼插空而立,层阁高起,重檐飞翘,绣槛雕甍,约有九层。
楼口金辉兽面,琉璃幻彩,极是富丽堂皇,奢华无比。
就在这时,忽听血驴车内三人大喝出声:“塞北三凶驾车而来。”
任韶扬:“白袍剑神!”
红袖:“一刀仙!”
定安:“刀皇!”
三人各自报了家门,然后再一齐大喝道:“前来拜访天下会雄帮主。”
他们一齐坏笑一声,大叫道:“老登,出来爆金币啦!”
三凶本就是绝世高手,他们合力长啸,真似一阵惊雷,豁喇喇响遍天山诸峰。
直震得天空的血云抖裂开来,随风而散。
就连“天下第一楼”也轰然晃荡几下,惊呼惨叫不绝于耳。
咚咚咚~!
不过片刻,惊慌失措的脚步声下得楼来。
一个瘦得跟纸片人样,穿着明黄宽袍,戴着无常高帽的“怪人”跑了过来。
他边跑边笑,边笑边扇扇子,边扇扇子还用手扶着帽子,这一路小跑,让他丑态百出,尴尬滑稽极了。
嗯,像是一个小丑。
这人跑到驴车前,人没到,声音先传来:“哎呦,三位大人莅临天下会,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他面目半掩在扇后,似在偷瞧打量。
“叮!”
三枚铜钱一同飞上天,又一齐落在了手心。
驴车上,任韶扬三人弹着铜钱、唬着脸,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也不说话。
那人脸色刷地白了,白的吓人,就好像抹了一层墙灰。
“三位.”
“你是,文丑丑?”任韶扬白衣如月,轻轻一笑。
“是,正是小人!”
文丑丑连忙弯腰施礼,谄媚一笑。
任韶扬道:“雄霸呢?”
“哎呦,实在抱歉,实在抱歉!”文丑丑面色煞白,“帮主身体抱恙,正在闭关,没法迎接亲前来,便由丑丑代为迎接,还请诸位移步楼内,接风.”
“不必了。”
任韶扬伸手打断他的话,淡淡说道,“我们和天下会是敌非友,早就撕破了脸,吃什么饭?”
文丑丑一滞,讪笑道:“剑神何必如此,冤家宜解不宜结啊。”
“收起‘请客、斩首、收下当狗’的套路罢。”任韶扬笑道,“老子不吃这一套。”
文丑丑苦笑一声:“您啊,真是误会我们了。”
“没什么误会不误会,只问你一句。”任韶扬看着他,“准备好赔偿了么?”
“赔偿?”
“你们烧毁凤溪村多少房子?杀了多少人?让多少人无家可归?”
“可,可我们的人刚到村口。”文丑丑瞪大眼睛,叫道,“就被红袖姑娘杀光了!”
任韶扬啐了口:“呸!村民不要安家费么?红袖小小年纪,累得一晚上不睡觉,不需要汤药调理?”
红袖在一旁帮腔:“就是,就是!”
她?
调理?
文丑丑看着活蹦乱跳的红袖,眼角直抽搐。
他在雄霸身边这么多年,啥人都见识过,就是没见过三凶这般赤裸裸敢来讹人的.
土鳖!
“剑神,您这样弄,我们很没面子呐。”文丑丑凑近,小声道,“也让我们很难办啊。”
“难办?”任韶扬冷笑一声,“难办就别办了!”袍袖拂了一拂。
凔!
剑鸣声起。
四周幽光腾照,微风过处,天地似乎都随风起伏,在他身后卷起满空的白光。
他只是抬了抬手,没有多余的动作,可天地的光华似乎都聚集起来,垂照下来。
任韶扬整个人便如仙神一般,渺然立于波光月色之下。
无法描述此刻的天地奇景。
只因,在场众人看到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道光芒。
耀眼夺目,却又合乎自然,空空渺渺,仿佛一轮明月照耀,一缕清风飞逝。
——然而。
文丑丑只觉无边的恐惧袭来,因为这道光,是直奔着他来的。
“啊~!!!”
文丑丑只觉自己心中鬼蜮全被剖析,害怕恐惧之下,不由得瘫在了地上,双手捂面,大声惨叫。
只是尖叫许久,文丑丑嗓子都嘶哑了,却发觉并无痛感传来,摸了摸,自己也没事。
不由得睁开眼睛,不解地看去。
就见任韶扬负手而立,微笑不语,红袖和定安笑嘻嘻地指了指他身后。
文丑丑扭头去看,顿时双眼突出,嘴巴大张,惊骇欲绝!
因为身后的天下第一楼,此刻已经“支离破碎”了!
可神奇的是,此楼依旧矗立,并没倒塌。
只因每一块砖瓦、石阶、木材、支柱、横梁,都似被一股无形无相,却又有质的奇力支撑,与周遭一切实物脱离联系,悬浮独立于空中。
此刻,天下第一楼,就好像被拆分的积木,任何墙面、地砖、瓦片都是稀碎的,却又各自凝固在原本的空中,依旧拼合成原本的轮廓。
山风呼啸,众人衣袂翻飞,可天下第一楼依旧不动不摇,坚固异常。
这等匪夷所思的一幕,让文丑丑彻底地陷入癫狂:“剑神,这就是剑神!”
任韶扬淡淡说道:“让楼内仆役和侍女出来吧,咱不是杀人魔王。”
“是,是!”
文丑丑眼中异色一显,连滚带爬地跑进楼内。
“这家伙,很奇怪。”红袖走上前说道。
“你感觉出来了?”
“嗯,他表现得太正常,反而不正常。”
“你感觉没错,这人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红袖眼中血红一闪:“**?”
“欸~”任韶扬摆摆手,“这样还怎么讹钱?”
红袖微微一笑:“早晚跟他对上不是?”
任韶扬嘿嘿一笑:“等知道他老窝在哪,咱们便把定安射过去,炸了他!”
红袖拍手大笑:“好主意!”
定安微笑斥道:“又来胡说八道了~”
任韶扬笑道:“你可是咱们的秘密武器呐!”
就在这时,便听一阵脚步声传来。
就见文丑丑领着十几个力士,费力地抬着六个大箱子下来。
文丑丑急忙小跑过来,说道:“任剑神,劳烦您三位白跑一趟,为表歉意,我代表雄帮主准备了些赔礼,您查收一下?”
任韶扬看着他,微一颔首。
“呜呼!”
红袖和定安纷纷举手欢呼,跑到箱子跟前,猛一掀开。
就见昏暗的天空下,珠光宝气,霭霭浮动,宝石、金器、白玉、翡翠、珊瑚、珍珠.
一堆堆的珠宝摆在眼前,那些天下会帮众都看得直咽口水,可忌惮三凶的凶名,只得站在那不敢动。
任韶扬微微一笑,说道:“既然礼数周全,就不叨唠了。红袖、定安,扯呼!”
“好嘞!”
红袖和定安一人肩扛两个大箱子,头上还顶着一个,小跑着来到驴车出,一一垒了上去。
任韶扬驾车,定安坐在车顶,招呼小叫花上来。
“来啦,来啦!”
红袖扭头看了眼文丑丑,微微一笑,拂袖转身,蹿上了驴车。
血驴车一个漂移,轰隆隆直奔下山。
他们仨来得迅疾,走得蹊跷。
仿佛流星划过天空,讹了一大笔钱就跑.
咔嚓!
忽然,众人发了声喊,大叫着四处逃跑。
文丑丑扭头望去,就见天下第一楼东倒西歪,吱嘎连声,忽然轰隆一声,梁柱倒塌,屋瓦陷落,整个变成一座废墟。
烟尘和熊熊火光冲天而起,烧得毗剥作响。
“走水啦,走水啦!”
“快救火啊!”
众人乱叫乱嚷,如无头的苍蝇一般。
而文丑丑瞧着那冲天烈焰,神色复杂。
“好恐怖的剑!好,恐怖啊!”
他低下头。
一刹那,天光似乎暗淡,风火骤然无声。
文丑丑的脸上倏现一张怪异冰面具,伸了伸懒腰,咧咧嘴,就像个疯子。
这个疯子的眼睛,却紧紧盯着手中的一个瓷瓶。
啵!
扒开塞子,凑近闻了闻。
“咳咳咳~!”疯子猛地大声咳嗽起来,伸手在鼻子前连连扇动,“好猛的毒!”
他微一抬头,变戏法一样,又变成了手中摇扇,头戴高帽的文丑丑。
“这是要干什么?要我给雄霸下毒?难道他们知道了我的身份?不对啊,除了武无敌那个疯子,有谁知道我的身份?”
文丑丑看着手中瓷瓶,眼神满满的诧异:“再说,老夫千年修为,需要给雄霸下毒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