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山。
山势高耸,积雪终年不化。
山下有座城,名曰“天荫城”,此城原本不过是座边陲小镇,作商旅集散作用,多遭马贼袭扰。
嗯,就跟滴水崖差不多。
后来雄霸来此,一日之内,横扫四合八荒,斩杀马贼无数,以血奠定了称霸天下之路。
天荫城也随着天下会的血腥扩张,变成了如今西域一等一的繁华大城。
夕阳斜照,一团大火球顺西而沉,没入山川林莽,温暖消退,飒飒凉意侵袭。
天荫城的街道上,车马如龙,人人携刀挎剑,往来如织。城内资格最老、名气最大的悦来客栈,此刻灯火通明,客满全席。
议论声好似嗡嗡乱飞的马蜂,再难听见其他动静。
一个麻杆问道:“哎,你们说雄帮主能赢过老剑圣么?”
一个额头带着青色胎记的青年不屑道:“哼!无双城都被灭了,剑圣不过是丧家之犬,有何可惧?”
“不能这么说啊,年轻人。”一个江湖老鸟摇头道,“剑圣的剑,非比寻常,雄霸只怕也未必挡得住。”
“你见过?”年轻人问道。
“见过,记忆犹新。”
“那他为何埋剑归隐了呢?”
江湖老鸟一呆,慢吞吞地说道:“因为他输给了一个人。”
“谁啊,谁啊?”
“武林神话,无名!”
哗!
众人大吃一惊,连忙追问:“无名为何没来?”
“他死了。”江湖老鸟冷笑,“死得好啊。”
众人吞了口口水,不知该说什么,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凝滞。
过了好一会儿,方才慢慢恢复过来,彼此谈论最近发生的事情。
麻杆道:“哎,听说了吗?正邪道爆发了惊天刀气!”
一个大胡子回道:“那地方邪得很啊,该不会是有绝世高手出世吧?”
“谁知道呢?”
大胡子道:“我还听说凌云窟有异响呢!”
麻杆道:“凌云窟?”
“没错,就是‘南麟剑首’段帅和‘北饮狂刀’聂人王双双殒命之地!”
“吓!这地方比正邪道更诡异啊。”
“对啊,对啊,发生啥事了?”
“前几天水淹大佛,原本应该是火麒麟长啸惊天,可哪知火麒麟没出声,竟然**是驴叫!”
“驴?”
“驴!”
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什么驴敢在凌云窟里喊叫?
准备做成驴肉火烧么?
“那个,老乡儿。”
忽有一道清朗的声音传来。
大胡子抬头看去,就见一个白袍公子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
非是旁人,正是任剑神。
任韶扬拱手抱拳:“老乡儿,跟你打听个事儿。”
大胡子猛地打了个冷颤,只觉对方虽然笑的很阳光和善,却犹似庙里佛陀一般,带着令人敬畏的气质。
“这位公子,您问!”他连忙拱手回道。
“好。”任韶扬颔首,“凌云窟的驴叫,您亲耳听到了?”
“我没听到,我侄子听了!”
“怎么叫的?”
大胡子一呆,仔细想了想,然后说道:“似乎是,夯啊.我侄子说这声雄壮,就算是驴,那也是驴中霸主!”
“唔”
任韶扬点点头,拱手抱拳,“多谢。”
大胡子连忙抱拳回礼:“应该的,应该的!”
任韶扬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上,兀自沉吟不语。
“怎么?驴叫有什么不对?”剑圣一袭红袍,脸色灰败,却还是淡淡地问道。
任韶扬轻声道:“那是俺自家拉车的驴子。”
“嗯?”剑圣一愣,“谁家驴车跑进凌云窟啊?”
“我家的,不行啊?”任韶扬没好气道。
“姓任的,你好好说话!”
二人对面的一个英武青年闻听这话,立时眼睛一瞪,怒不可遏,拍案厉喝。
任韶扬瞥他一眼,只见此人衣着朴素,长发披肩,浓眉大眼却戾气深种。
最为碍眼的,是他双眸中那深藏的邪异之气。
“你看什么?!”青年喝道。
“我给你看了看相。”任韶扬嘿嘿一笑。
剑圣笑道:“你会看相?”
“略懂。”任韶扬淡淡说道,“做过这一行。”
青年眉毛一皱,说道:“你看到了什么?”
任韶扬“呵”地轻笑一声,说道:“你叫断浪?”
“是!”
“你啊,这一辈子永远是差一点咯。”
“差一点儿是啥意思?”
任韶扬目露奇光,看向他放在桌上的古剑,剑柄碧绿,剑鞘又隐现一种邪异红光,嘴角一挑,施施然道。
“小姐身子丫鬟命,天资聪颖心难平。火麟蚀心终成孽,风云合璧赴幽冥。”
“**,**,**!”断浪厉喝不止。
他这辈子最恨的就是步惊云,因愧疚而生恨的,却是聂风。
故听到“风云”二字的时候,瞬间暴怒,当即全力出掌。
只见此掌出手刁钻,诡变飘忽,一招而过,通身邪气弥漫,仿佛有鬼神附体,暗中推波助澜。
“呵,雕虫小技。”任韶扬不屑一笑,右手暴伸而至,直抓断浪面门。
断浪只觉一股异力袭来,眼红筋涨,身子连连摇晃。
他心中大惊,待要返身而退,已然不及,只得收掌出腿,向他腰腹踢去。
任韶扬长笑一声,随手一掀。
断浪足下皮肉生痛,忙借力后撤,凳子在地上划出一道深痕,忽觉周身膨胀收缩,心脏几乎跳出了嗓子,整条腿剧痛,竟欲离体而飞。
就在这时,猛见眼前一红,剑圣一手搭在他的肩上,略一用力。
笃!
断浪停了下来,坐下凳子入地三尺,他面色惨白,额头大颗大颗的汗珠落下,看向任韶扬的眼神瞬间清澈了。
剑圣扬眉叫道:“任泼皮,他还是个孩子,何必下此重手?”
任韶扬无语,指着英武高大的断浪:“这**是孩子?!”
“无双城灭,只剩下断浪几人。”剑圣摇摇头,“我得救他。”
“这小子眉染煞气,眼露凶光,脑后有反骨,手中沾血腥。”任韶扬摇头笑道,“只怕你救的不是后辈,而是白眼狼。”
“你!”断浪变了脸色,欲要拔剑,却哪知手边一空。
刷!
任韶扬随手拿走火麟剑,举目打量。
“你还我火麟!”
“急什么?”韶扬淡淡道,“我康康。”
断浪仿佛无能的丈夫,被剑圣大手压制,难以动弹,只能目眦欲裂地看他**自己的宝剑。
剑神摇头道:“他有剑,还是口绝世神剑,不会抢你的火麟剑。”
任韶扬漫不经心道:“一枚鳞片就能造就一口魔剑,真有意思。”
凔!
火麟出鞘,红光耀眼,炙热邪异,剑鸣吟吟。
任韶扬眼神没有丝毫波动,断浪的眼睛却不由得眯了一下。
一时间,淡淡地剑鸣好似妻子欲拒还迎的叫声,断浪耳里听着,心中流血。
“怎,怎么会这样?”他伤心欲绝,“火麟明明是我家传宝剑,怎么会,怎么会.”
“跟个**一样?”任韶扬笑道。
断浪怒目圆睁:“不许你这么说!它,它不一样.”
“欸~!你别说!”
任韶扬举起火麟剑,只见剑神晶莹剔透,却比烙铁还要热,剑柄为玉制,寒气逼人。
剑身处嵌着一片火红的鳞片,璀璨如宝石,更令人惊奇的是,这鳞片似乎蕴含磅礴的生命力,竟向整个剑身蔓延出无数血管般的细密纹路,这才将剑身染成火红色。
“不错啊,很漂亮,很绰约。”任韶扬伸手**鳞片,**的如同邻居一般。
他感知到了,这鳞片活着,不但活着,还将炽热的生命力灌注满了整口剑,将它变成了某种含有邪异生命力的异物。
只见火麟剑剑身微微颤动,剑鸣阵阵犹似呻吟。
任韶扬面带邪笑,玉树临风。
断浪一脸痛苦绝望,头顶发绿。
这不就是当面NTR?
剑圣皱眉道:“任泼皮,闹够了吗?”
锵!
“无趣。”任韶扬收剑入鞘,随手抛给断浪,就如拔.无情的老王。
他淡淡笑道:“我吃饱了,先上楼了。”看向剑圣,“明儿是你的大日子,好好休息。”
剑圣漠然无语。
任韶扬起身,恍如流水,飘然而过。
走过断浪身边的时候,还对他挑了挑眉,恶劣极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啊!!!”断浪猛觉肩头一松,腾的起身,就要找任韶扬拼命。
剑圣喝道:“回来!”
断浪怒道:“师伯,您为何阻我?”
“为何?”剑圣冷冷道,“我不阻止你,任泼皮早就把你弄死了!”
“什么?他敢在您面前杀我?”
“断浪,你回头看。”
断浪闻言,转头看去,这一看不要紧,登时目瞪狗呆。
只见他们所在的周遭,迷迷蒙蒙地有层薄膜似的烟雾,将他们隔绝于此,整个客栈的众人吃吃喝喝,就好像将他们遗忘了一般。
断浪颤声道:“这,这是什么功夫?”
“我也不知道。”剑圣摇头叹息道,“只是任韶扬此人心狠手黑,心眼儿极小。”
他看了断浪一眼,面色越发惨淡,“你见了他,能跑多远跑多远!”说罢,蹒跚离去。
断浪脸色阴沉,冷冷不语,过了好久方才失魂落魄的坐下。
他慢慢拿起火麟剑,轻轻地**,紧紧地抱在怀里,大颗大颗的泪珠扑簌簌地落了下来。
“你为何这样啊?我对你不够好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