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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路的雪也下了一整夜,皑皑白雪将整个县城装扮得粉雕玉琢,白雪中露出嫩绿的枝芽,贴着大红色春联门楹上积着的雪白,栏杆上放着一排用模具压成的鸭子雪人,以及缓慢前行的车子、穿着新衣纷纷走出家门的行人等等,无不为喜庆的新春增添了一抹无暇与纯粹。
大家赏雪景打雪仗,玩得不亦乐乎,新春就这样在一片洁白与欣喜中翩然而至。
潘向前和凌晨、郝山三人在小区的玉树琼枝下拍了一张合照。三人正襟站立,小区保安半蹲身子,把三人照得很是“高大上”。
大年初二,新路县城的积雪在阳光下渐渐融化,公园里、小区内、道路旁的雪人也随着氤氲的蒸汽蒸发。孩子和童心未泯的大人们,专挑着路肩的积雪踩,留下一串串快乐的足迹。
赶着值班的潘向前,和精准掐点赶路的凌晨,终于回到了溪头镇派出所。
在一声声“新年好”的问好声中,两组民警完成了值班交接工作。
“老杨,回县城路上开慢点,雪天路滑。”潜来多目送上了车的杨锋又忍不住交待一句。
“放心吧,我这车技,你还不放心。”杨锋笑了笑。
“行行行,你赶紧上车吧,年三十和正月初一都是你值班,兰馨可等了你‘两年’啦!”潜来多呵呵一笑。
杨锋深呼一口气:“回家我多干些家务活。”
潜来多看着杨锋的车慢慢驶出派出所大门,若有所思。今天,本来要陪爱人回娘家拜年的,可是……
看着乐呵呵走街串门的乡亲,潜来多的心里又被一股暖流填满。
潘向前惦念着老李头和小李头的事:“师傅,您说,老李和小李这对亲兄弟,这年会怎么过?”
就在这时,江然发大喊了一声:“教导员、潘哥,来活了。”
“什么警情?”潘向前问。
“季山乡麻坑村两家人干架。”江然发说,“双方人是劝住了,但还有继续扭打的趋势。”
“凌晨带班留在所里值班,我们仨出警季山乡。”潜来多安排好警务,匆匆出发。
越往乡里走,积雪更甚,因为海拔和地理位置关系,冰雪消融得慢。县城主干道和通往县城的公路都早早安排撒上了融雪剂,乡村偏僻,加上正值大年初二,路上的积雪多且有些地方冻成了冰。
潘向前握紧方向盘,一路谨小慎微,总算是在一个多小时后到达了麻坑村。
曾是麻坑村村会计的麻大爷早早等在村口,一见警车开进村子,麻大爷连忙招呼停下。
“警察同志,你们可算来了,是李根土和李耿火两家打起来了。”麻大爷说。
“又是他们?老哥哥,具体情况您知道?”潜来多问。
“可不是,我当时在现场。”麻大爷拍拍胸脯,“两家真是不留情面。”
“上车,老哥哥,外面冷。”潜来多推开车门,麻大爷钻进车后座,噼里啪啦说了一通,大概意思是因为李根土10岁的小孙子在文化礼堂的广场上放鞭炮,吓着了也在现场的李耿火那6岁的小孙女,李小妮要小孙子道歉,原本小孙子都要开口了,李翠不让,觉得正月里不能输了阵仗。于是,本来是很小的一件事情,又演变成李小妮和李翠的较量,两家人闻讯赶来,就加入干架队伍,现在被村民们拦住了。
麻大爷说完喘了一口气,对潘向前说,“小伙子,你开慢点,村子里路滑。我还记起了一些事,要向你们反映。”麻大爷压低声道,“两家变成这样,我觉得不是单单两个婆**问题。”
麻大爷也是位老党员,对村里的事情还是很上心的。
“哦,说说看?”潜来多知道老人热心,那些看似闲聊的话,往往可能就是问题症结所在。
“20多年前,老李头是我们村的村长,工作上一丝不苟,脾气也犟得很。
我们麻坑山多田少,发展条件受限,大多村民都是在外讨营生。
我记得有一年,小李头家找村里要建房指标。
当时小李头家的第二个孩子已经出生,就提出想在原来的房子上再扩建一间房的申请。小李头觉得自己的要求合情合理,又认为自家亲大哥是村长,这事要办成绝对没问题。但,老李头当时没同意小李头的建房申请。
风平浪静过了小半个月吧,两家婆娘突然就开始两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都是些鸡毛蒜皮的事。再后来,兄弟俩也不说话了;再往后,他们的儿女们又开始吵。”麻大爷说,“我当时认为可能是因没同意建房申请这事让兄弟俩生了嫌隙,但老李头和小李头打死都不承认,只说是妯娌间互相看不顺眼,谁都不服谁。现在看看,不尽然。”
“老哥哥,谢谢您告诉我们这些。这大冷天的,我们送您回家,可别摔着冻着。”潜来多说。
“得咧,他们人现在还在村文化礼堂呢,村支书也在。”麻大爷又道。
前面车不好再往前开,潘向前和潜来多又赶着去村文化礼堂,就让江然发先送麻大爷回家。
当潘向前和潜来多赶到文化礼堂时,两家人虽然暂时偃旗息鼓,但仍是一副剑拔弩张的架势,双方皆怒目注视着对方,新衣服也满是褶皱,有的地方还扯破了。两个孩童脸上挂着泪珠,如惊慌失措的小鹿。
村支书李丁妙一头秀发也乱了,可见当时战况的激烈。
“教导员,您可来了,我是拉也拉不住啊?”李丁妙仍心有余悸,她接到村民的电话时,脸吓得都白了,撇下一屋子客人就冲了出去。
现场,两家的年轻人扭打在一起,妯娌间破口对骂,李根土和李耿火兄弟俩气得直跺脚,孩子哭声一片,李丁妙劝说了两句消停了一会儿,才喘口气的时间双方又推搡动粗,没办法,她只得报了警。
好在有闻讯赶到的村委干部和热心村民拦着,两家的事态才没有进一步升级,不然真的一发不可收拾。
原本僵持的两家人,一见潘向前和潜来多,都委屈起来,纷纷嚷着要师徒俩给他们做主。
“你还有理了,是你家小崽子放鞭炮先吓着了我家小闺女。”“是你先动的手,正月正的,让我道歉不是找晦气吗?”“就是论事,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非要扯清楚是吧?”……
说着说着,被压制住的双方又骚动起来,脸红脖子粗的一触即发。
“够了,当着警察的面吵架,还想动手,你们真能耐。”潘向前气急大喝一声。
被这一唬,双方才安静下来,但又不甘心地小心嘀咕着。
“李根土、李耿火,你们俩是大家长,跟我去趟派出所。”潘向前皱了皱眉,本来想过了正月十五再找他们,现在只能提前了。
“警察同志,你不能带走我爹啊,他们俩可没打架。”李根土的大儿子阻拦道。
“你以为你们就没事啦?”潘向前怒其不争,“你也是在外做生意,见过大世面的人,怎么就不知道以和为贵的道理?”
这话让李根土的大儿子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就跟打翻了的调色盘。
留在所里值班的凌晨,老远就听到了独属于溪头镇派出所警车的“咕噜咕噜”声,车没什么大毛病,就是“老爷车转不动,到了退休年纪喽”。
杨锋在年前就向新路县公安局提请了换车申请,可年底购买车辆的审批手续繁琐,新车到位还要在正月二十之后。
溪头镇派出所一共有4辆警车,2辆还在修车厂检修,1辆留在所里备勤,潘向前开惯了这辆“老爷车”,觉着用得好的话,应该还可以“服役”二三个月。
这次林勇向市公安局给山区二三类派出所争取了一批新车,无奈僧多粥少,原本只能给溪头镇派出所换1辆新车,但实在是经不住杨锋磨啊。
“林局,您对咱溪头的感情可不一般呀?我们4辆车坏了3,都是‘超期服役’,那个车,跑起来比拄着拐杖的老大爷还慢,遇上难走的路,那是能把人颠簸得跳起来。我这把老骨头颠簸就颠簸些吧,反正也没人心疼,但所里年轻的娃,都是父母捧在手心里的宝,交给咱们了,这出行安全总得保证吧。”杨锋说着说着就难过起来,就差老泪纵横了。
林勇明知道他的话有水分,但总归是大差不差,再说,这杨锋的磨功实在是一流,他是走到哪他就跟到哪,理由冠冕堂皇,说是跟着领导走,要好好聆听领导对他的思想教育。
实在是没辙了,林勇派了县局后勤大队去溪头镇派出所核实了情况,最后又调剂了1辆。
如今,2辆新车即将到来,想着老车即将“退役”,现在就算听着“破车”的轰鸣声,也觉得分外亲切。
凌晨乐滋滋地跑到大门口,推开两扇大铁门。
果真,潘向前开着警车回来了,车**后面还跟着2辆小车。
等车停稳,好家伙,老的老,小的小,男男女女,整整齐齐下来10多号人。
“开张也不用这么热闹嘛?”凌晨在心里已经哭了一遍,这架势,看来今晚又要做笔录到通宵了。
他拉了拉潘向前的衣袖,圆脸皱成了一团:“潘哥,啥情况啊?这么多人,来咱所里拜年哪?”
“别贫了。”潘向前有些哭笑不得,“就年前跟你说过的那对二十年不来往的亲兄弟,今天两家又打起来了,正好,趁早调解。等会儿咱分配一下,先把笔录做了。”
“行咧。”一听要做正事了,凌晨也正经起来,招呼另外几位民辅警开始准备做笔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