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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翠的身子紧绷得像一张弓。
她死死护在苏瓷身前。
苏瓷扶着窝棚的柱子站起身。
“军爷,”她恭敬回道,“这里没有管事的人,只有些活不下去的苦命人。”
那队率的视线从她隆起的小腹上扫过,
“你是大夫?”
“会些岐黄之术,不敢称大夫。”
苏瓷不卑不亢:“不过是想给孩子积些福德。”
队率沉默地看着她,似乎在掂量她话里的真假。
一个胆大的汉子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军爷!这位是活菩萨!是她救了我们娃的命啊!”
“是啊军爷!没有菩萨,我们这片早就成死人坑了!”
那队率的眼神变了变,终究没有再多问。
他冷冷扔下一句话:“都给老子安分点,再有闹事的,格杀勿论!”
说完,他便带着人转身离去。
小翠双腿一软,瘫倒在地。
苏瓷扶住了她,自己却也眼前一阵发黑。
她正想说些什么,腹部猛地传来一阵尖锐的绞痛!
“呃……”
她痛呼出声,脸色煞白。
一股温热的液体顺着她的大腿,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
羊水破了。
“少夫人!”小翠惊叫起来,“您……您怎么了?”
“可能......要生了……”苏瓷死死抓着她的手臂,额上冷汗涔涔。
“菩萨要生了!”
“天爷啊,这可怎么办?”
“这地方怎么生孩子啊!”
周围的流民一时间乱成了一锅粥。
一片混乱之际,一个干瘦的老妇人分开人群,挤了进来。
“都让开!都让开!想让她们娘俩死吗?”
老妇人走到苏瓷身边,蹲下身,撩开苏瓷的裙摆看了一眼,又摸了摸她的肚子。
“见红了,胎位还正。”
她抬头,对上苏瓷痛苦的眼,“丫头,别怕,老婆子我以前是稳婆,接生过的孩子比你们见过的米都多。”
这番话让苏瓷和小翠的心都定了下来。
“婆婆……”
“别说话,留着力气。”老妇人沉声吩咐,“去!烧热水!越多越好!把你们最干净的布都拿出来!”
一声令下,整个流民营竟奇迹般地动了起来。
一个流民把火石摸了出来,低声说道:“那是最后的了。”
另一个哼哧哼哧地,把仅剩的几根湿柴抱了过来,急切地递上前:“我这儿有柴,用上吧。”
紧接着,“撕啦”一声,一个汉子毅然将自己身上唯一一件还算干净的里衣,撕成了布条。那个被苏瓷救了孩子的妇人,更是端来了她们仅有的一口铁锅。
火焰在窝棚外升起,映照着一张张紧张的脸。
简陋的窝棚被众人用身体和破布围得严严实实。
夜,深了。
惨叫声、还有哭喊声从窝棚里断断续续地传出。
每一次宫缩,都像是要将苏瓷的骨头碾碎。
她死死咬着一块布条,尝到了满嘴的血腥味。
意识在清醒与昏沉之间反复拉扯。
恍惚间她好像看到了萧执的脸。
他正策马而来,一身玄甲,逆着光朝她伸出手。
“瓷儿,别怕,我来了。”
“萧执……”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嘶喊出声。
“哇——”
一声清脆响亮的啼哭,划破了夜空。
生了。
稳婆托着那个浑身沾满血污的小小婴孩,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是个千金,母女平安。”
苏瓷的眼角滑下了一行泪。
这是她的孩子。
是她和萧执的孩子。
“念安……”她伸出颤抖的手,轻轻碰了碰女儿的脸颊,“你就叫,念安。”
思念的念,平安的安。
……
一个月后。
养心殿。
新君登基已满一月,朝堂上的血腥味渐渐散去。
萧执**眉心,这些奏报没日没夜的来。他有开始点后悔夺了这个皇位。
一个月了。
他坐拥天下,却感觉自己像个一无所有的乞丐。
殿门外,平元的身影出现,又犹豫着停下。
他在那儿站了足足一炷香的功夫,才下定决心走了进来。
“陛下。”
他跪在地上,头埋得低低的。
萧执没有看他。
“说。”
平元的身子抖了一下,挤出了那句他演练了无数遍的话。
“属下……无能。”
“关于夫人的下落……属下派去云壁村的人,扑了个空。”
“人……丢了。”
一个月。
他足足等了一个月。
多么轻飘飘的两个字。
萧执缓缓地、一字一句地重复:“丢、了?”
平元不敢抬头:“是……是属下办事不力,罪该万死!”
“万死?”
萧执一步一步,走到平元面前。
“朕登基一月,你今日才来回禀。”
“这一个月,你到底在做什么!”
平元是个实心眼,也不敢隐瞒,只能将自己那点心思和盘托出。
“回……回陛下……属下……属下一个月前就想回禀。”
“只是那日,属下在御花园外,看到陛下正与……与赵相的孙女赵姑娘说话……”
“属下以为,陛下正值安抚前朝、稳定人心之际,与赵家联姻乃是国之大计……属下不敢拿夫人的事……去扰了陛下的心神……”
平元话音未落,萧执一脚猛地踹在他的胸口!
“砰——!”
他勉强稳住身形,呕出一口血来。
萧执胸膛剧烈地起伏着,眼眶在一瞬间变得通红,
“什么稳定人心?”
“什么联姻?”
他一步步逼近倒在地上的平元,“平元,你跟了朕多少年?”
“朕平日待苏瓷如何,你不是不知道!”
“你凭什么揣测?你有什么资格替朕来权衡利弊?”
他一把揪住平元的衣领,将他从地上拎了起来。
“她的性命要紧,还是那些不着边际的风月江山要紧!”
“她有孕在身!她一个人在外面!一个月!整整一个月!”
“她如今是生是死,你不知道,我不知道!”
最后几个字,他几乎是嘶吼出来的。
他松开手,平元再次摔回地上。
萧执踉跄着后退两步,扶住了身后的书案。
“你是想我穷尽一生,到头来,还是个孤家寡人吗?”
平元趴在地上,连血都忘了去擦,只是浑身发抖。
殿内的气氛,凝固到了极致。
一直躬身候在殿外的内侍总管刘福,迈着细碎的步子进来了。
他没去看地上半死不活的平元,反而“扑通”一声跪在了萧执的脚边。
“陛下息怒,龙体为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