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天城之礼铁祝 第863章:第七感与第八感!梦境与记忆的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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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声儿。

不是从耳朵眼儿里头灌进去的。

也不是从你脑子里头自个儿冒出来的。

那感觉。

就像是你那黑咕隆咚啥也瞅不见的魂儿。

让人拿个烧红了的烙铁。

“刺啦”一声。

给硬生生盖了个戳儿。

“别慌。”

“守住灵台一点清明。”

“这玩意儿,是冲着‘识’来的……”

是蜜二爷。

这老登儿的声音。

礼铁祝那颗快要凉透了的心。

像是让人拿电棍给狠狠怼了一下。

猛地就哆嗦了一下。

他那只已经松开了大半。

马上就要跟那截“烂木头”分道扬镳的手。

又下意识地。

往回攥了攥。

“识”?

啥是“识”?

礼铁祝脑子里头,就剩下这一团浆糊了。

他斗大的字不识一筐。

啥叫“识”啊。

他这辈子就认识钱。

还认识他老家炕头上那盘酸菜。

蜜二爷那句话。

像是一根救命稻草。

可这根稻草,太他**玄乎了。

他抓不住啊。

就在他脑子里头乱成一锅炖肉的时候。

那道苍老的声音。

又在他魂儿里头响了起来。

“眼耳鼻舌身,是前五识。”

“是你瞅世界的窗户,听动静的门。”

“那蛇崽子,先把你的门窗都给你封死了。”

“心感,是第六识。”

“是有人在你家院墙外头转悠,你心里头发毛的那股子劲儿。”

“它刚才,就是把你的院墙也给推了。”

蜜二爷的声音。

不急不缓。

像是在给他这个文盲扫盲。

“可人这玩意儿,不光是个院子。”

“人是个家。”

“没了门窗,没了院墙,那家还在。”

“它现在,是要拆你的家啊,小子。”

“它要拆的,是你那第七识,第八识。”

“是你的念想,你的根儿。”

拆家?

礼铁祝脑子里头“嗡”的一下。

这下他听明白了。

**。

这**灯是想给咱来个强拆啊。

连个招呼都不打。

直接就上推土机了。

这**上哪儿说理去。

还没等他把这股子邪火给拱起来。

第七个蛇头。

动了。

那是个蓝紫色的蛇头。

瞅着跟一块发了霉的猪肝似的。

上头还流淌着星星点点的光。

像是个破败的,正在做梦的星空。

它那双眼睛。

眨了一下。

就那么,轻轻地,眨了一下。

礼铁祝。

突然觉得,自个儿有点儿不对劲了。

他好像。

不是礼铁祝了。

不对。

他还是礼铁祝。

可这个“礼铁祝”,好像跟他没啥关系。

就好像,你瞅着镜子里头那个人。

你知道他叫啥,住哪儿,干过啥**事儿。

可你就是觉得。

那不是你。

那是个演员。

正在演一个叫“礼铁祝”的,倒霉蛋。

他脑子里头。

突然冒出来一个念头。

一个无比清晰。

无比**的念头。

“俺搁这儿干哈呢?”

“俺不是应该在东北老家那旮旯,盘着腿坐在热炕头上,瞅着窗户外面下大雪吗?”

“俺媳妇儿应该刚把那锅杀猪菜给炖上,那肉香混着酸菜味儿,飘得满屋子都是。”

“俺那俩大胖小子,应该刚从外头滚了一身雪回来,正围着锅台,等着偷吃那第一块肉呢。”

“俺咋跑这儿来了?”

“跟一条长了九个脑袋的破泥鳅,玩儿命?”

“俺是不是吃饱了撑的,脑子让驴给踢了?”

这个念头。

就像是野草。

在他那快要荒芜的心里头。

疯狂地长了起来。

是啊。

他想起来了。

他是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

他这辈子最大的念想。

就是在自个儿那一亩三分地里头,刨食儿。

老婆孩子热炕头。

这才是他该过的日子啊。

啥**的英雄。

啥**的兄弟。

都是假的。

都是一场梦。

一场,又冷,又累,还**吓人的,噩梦。

他想回家了。

他想醒了。

他怀里抱着的这截“热木头”。

是啥玩意儿?

沉得要死。

扔了得了。

他手里攥着的那截“烂木头”。

又是啥玩意儿?

冰手。

松开得了。

他那颗心。

那颗刚刚被蜜二爷的声儿给焐热了一丁点儿的心。

又一次,冷了下去。

而且。

比刚才任何一次,都冷得,更彻底。

因为这一次。

不是绝望。

是放弃。

他不想玩儿了。

他想回家。

回家,睡一觉。

睡醒了,这场噩梦,就该结束了。

他那只手。

那只已经使不上半点儿劲儿的手。

又一次,开始松开。

而且,比刚才松得,更干脆。

第七识。

末那识。

是“我执”。

是你对自己身份的,那个顽固的,可笑的,认定。

当这个“我执”,被污染,被扭曲的时候。

你,就不再是你了。

你,就成了你最想成为的,那个逃兵。

礼铁祝的嘴角。

在那片谁也看不见的黑暗里头。

勾起了一抹,释然的,解脱的,微笑。

回家。

真好。

可就在他那根大拇指,即将彻底松开的瞬间。

就在他那颗奔向热炕头的心,即将彻底摆脱这具沉重肉身的瞬间。

蜜二爷那道该死的声音。

又来了。

“家?”

“小子,你他**家,早没了!”

这声儿。

不像刚才那么稳当了。

带着一股子,恨铁不成钢的,暴躁。

“你媳妇儿,让人给活活烧死在你家那口大锅里头了!”

“你那俩大胖小子,让人拿刀,一刀一个,就扔在你家院子里的雪堆上!”

“血,把那雪都给染红了!”

“你忘了?”

“你他**忘了你当初,跪在雪地里头,给老天爷磕头,磕得满脑袋是血,发过的毒誓了?”

“你说过,你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你说过,你要让这帮天杀的玩意儿,连骨灰都剩不下一粒!”

“这就是你他**家!”

“你的家,早就让人给点了!”

“你现在,是个没家的孤魂野鬼!”

“你唯一的家,就是你身边这帮,能让你把后背交给他们的,瘪犊子玩意儿!”

“你现在扔下他们,你他**还有脸,回去见你老婆孩子?”

“你就是个懦夫!”

“是个连自个儿的种儿都护不住的,废物!”

这几句话。

没有一句是脏字。

可比那最恶毒的咒骂。

还要,扎心。

每一句话。

都像是一把烧红了的,带着倒刺的刀子。

从礼铁祝的天灵盖。

一刀一刀。

捅进他那颗正在做着美梦的心。

那颗心。

瞬间,就被捅成了筛子。

热炕头。

没了。

杀猪菜。

没了。

大胖小子。

没了。

那温馨的,美好的,他一心向往的家。

轰然倒塌。

取而代代之的。

是冲天的火光。

是刺鼻的血腥。

是妻子在锅里头,那绝望的,无声的惨叫。

是孩子们倒在雪地里,那双死不瞑目的,空洞的眼睛。

“啊——!”

礼铁祝。

在那片无声的,死寂的世界里。

发出了一声,他自己都听不见的,撕心裂肺的,咆哮。

他想起来了。

他全想起来了。

他不是什么庄稼汉。

他是个复仇者。

他这条命。

早就不是他自己的了。

是他老婆孩子,用命给他换来的。

他得活着。

他得替他们,看着那帮仇人,一个个地,下地狱。

他那双空洞的,什么也看不见的眼睛里。

流出了两行,滚烫的,他自己也感觉不到的,热泪。

他那只,已经松开了九成九的手。

又一次,死死地。

攥住了那截,冰凉的“木头”。

他攥得那么用力。

好像要把自己的骨头。

都给嵌进那截“木头”里头去。

他要告诉那截“木头”的主人。

也告诉他自己。

对不起。

大哥,刚才,差点儿就怂了。

他怀里那截“热木头”。

他也死死地,搂住了。

他要用尽全身的力气。

去感受那份,他已经感觉不到的,重量和温度。

因为,那是他的兄弟。

是他现在,唯一的,家。

第七感。

梦境的粉碎。

礼铁祝,从他自己编织的,那个温暖的谎言里头。

被蜜二爷,一脚给踹了出来。

踹回了,这个冰冷的,残酷的,绝望的现实里。

可他心里头。

却前所未有的,踏实。

因为他找到了,自己的根儿。

他的根儿。

不在那片回不去的黑土地上。

就在他身边。

就在他怀里。

就在他手里。

可那条该死的蛇。

好像并不打算,给他半点儿喘息的机会。

就在他那股子悲愤交加的劲儿,刚从心底涌上来的时候。

第八个蛇头。

也动了。

那是个黑色的蛇头。

纯粹的,不带半点儿杂质的,黑。

黑得,像是能把光都给吸进去的,黑洞。

它那双眼睛。

甚至都不是眼睛。

是两个,通往绝对虚无的,漩涡。

当那两个漩涡。

缓缓转动的时候。

礼铁祝。

突然觉得。

自个儿,又忘了点儿啥。

他刚才。

为啥要哭来着?

好像是,想起了什么,挺伤心的事儿。

是啥事儿来着?

忘了。

他好像,有个媳妇儿。

叫啥来着?

忘了。

长啥样?

忘了。

他好像,还有俩孩子。

是小子,还是姑娘来着?

忘了。

他手里攥着的这截“木头”。

是谁?

不知道。

他怀里抱着的这玩意儿。

又是谁?

不知道。

那些,刚刚才被他从记忆的坟堆里头刨出来的。

那些,刻骨铭心的,血海深仇。

那些,支撑着他,让他重新站起来的,信念。

正在飞快地,从他脑子里头。

消失。

不是褪色。

是消失。

就像是,你拿块橡皮,在纸上,把你写过的字,一点一点地,擦掉。

擦得干干净净。

连个印儿,都不给你剩下。

第八识。

阿赖耶识。

是“藏识”。

是你从生下来,不,是从你还是个细胞的时候开始。

所有经历过的,感受过的,思考过的,一切的一切。

都藏在里头的,那个最根本的,仓库。

这个仓库。

现在,让人给一把火,点了。

里头的东西。

不管是金银珠宝,还是破铜烂铁。

不管是山盟海誓,还是刻骨仇恨。

都在被,一点一点地,烧成灰。

礼铁祝。

正在变成一个,白痴。

一个,没有过去,没有记忆,没有故事的,白痴。

他成了一张,白纸。

一张,被困在黑暗和死寂里头的,空白的,纸。

他忘了,自己是谁。

他忘了,自己在哪儿。

他忘了,自己要干什么。

他唯一还“记得”的。

就是手里攥着个东西。

怀里抱着个东西。

为什么要攥着?

为什么要抱着?

不知道。

好像是,一种习惯。

一种,连他自己,都忘了由来的,习惯。

他那颗心。

也成了一片空白。

没有了悲伤。

也没有了愤怒。

没有了希望。

也没有了绝望。

就那么,不悲不喜地,就悬在那儿。

像是一颗,停止了转动的,生了锈的,陀螺。

完了。

这回。

好像,是真的,完了。

他脑子里头,连这个念头,都开始变得模糊。

蜜二爷的声音。

没有再响起。

好像,连那个能在他魂儿里头盖戳儿的老登儿。

也放弃了。

放弃了这张,已经被擦得太干净的,白纸。

可就在这张白纸。

即将被那无边的虚无。

彻底吞噬的瞬间。

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一种,比记忆,更深。

比信念,更顽固。

比仇恨,更原始的。

东西。

从这张白纸的最底下。

那最核心的地界儿。

顽强地,渗了出来。

那不是一个念头。

也不是一种情绪。

那是一种,本能。

一种,刻在骨头里,融在血里,甚至比灵魂还要古老的,本能。

是狼王,在饿死之前,会把最后一口肉,留给狼崽子的,那种本能。

是老母鸡,在面对黄鼠狼的时候,会张开翅膀,护住身后那群小鸡仔的,那种本能。

那是一种,不需要理由,不需要思考,甚至不需要记忆的。

守护的,本能。

礼铁祝忘了,他为什么要守护。

他也忘了,他要守护的是谁。

可他这具,已经被掏空了的身体。

还“记得”。

它记得,要把怀里这个东西,抱紧了。

它记得,要把手里这个东西,攥牢了。

因为。

那是“自己的”。

是“一伙儿的”。

是需要,用命去护着的。

“东西”。

那张空白的纸上。

因为这股子蛮不讲理的,最原始的本能。

又一次。

浮现出了,一点点,微弱的,墨迹。

那墨迹。

写了两个字。

“不松。”

不松手。

死,也他**,不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