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龙谨枫:???
“哎哎哎?秦队!!!冷静!!祖宗—!”
林森在通讯频道里的惨叫勾魂摄魄,尖锐的直达脑髓:
“别别别!哥!亲哥!冷静!”
“等咱们收网抓他们那天,我保证给你创造和那姓池的小崽子单独'深入交流'的时间!而且今天查李丞睿案子的专案组也去学校取证了,咱别打草惊蛇啊啊啊——求你了!”
秦银落:……
秦队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那口翻涌的戾气硬生生被压了下去,片刻后,硬生生气笑了,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冰寒一片。
龙谨枫对着通讯器磨了磨后槽牙,思考了片刻大局,最终还是把这口恶气暂时咽了下去,转而气急败坏地低头猛戳手机屏幕,给手下发消息安排“后续关怀”——保证池家那小子以及所有涉案人员之后的日子“惊喜”不断。
然后,他一把搂过他那位‘搂着半点朱唇无人尝,一掌劈死少年郎;肤白貌美一身肌,两拳干死镇关西;犹抱琵琶半遮面,三拳打穿巡洋舰’的宝贝老婆上车。
“乖宝,别气。”
龙谨枫的声音还带着未消的火气,但哄人的语调已经本能上线:
“哥有人,一会儿就安排。保证收拾得他们爹吐血、娘失神、爷爷奶奶进祖坟。”
“不用。”秦银落坐进副驾驶,慢慢地、仔细地卸着脸上属于“洛茵沁”的伪装,露出原本清冷精致的面容。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声音里透着一丝罕见的疲惫和压抑后的沙哑:
“就是突然..很生气。”
龙谨枫憋着一肚子邪火,重重坐进驾驶座,引擎发出沉闷的咆哮,他阴沉着脸点头:“俺也一样。”
车子平稳地驶出学校区域,汇入傍晚的车流。
夕阳将天空渲染成一片暖金色的油画,光线透过高楼间隙,在车窗外流淌。
街道两旁的行道树拖着长长的影子,归家的行人步履匆匆,脸上带着结束一天工作的倦怠或期盼。
远处居民楼的窗户陆续亮起温暖的灯火,像星星跌落在了人间。
秦银落安静地端详着窗外不断倒退的、镀着金边的世界,夕阳那璀璨的光芒映在他深邃的眼瞳里,却仿佛照不进最深处。
“龙谨枫…”
他忽然开口,声音很轻:
“你说,如果洛茵沁不是我假扮的??.如果世上真有这么一个姑娘..”
“有一个重男轻女、只会家暴的爹,一个懦弱为了孩子不得不忍受却无能为力的妈,还有一个被宠坏了、**全家血还觉得理所应当的弟弟。”
“她拼尽全力,以为转到一所新学校就能挣脱过去,获得新生??.却绝望地发现,自己只是从一个小点的地狱,踏进了一个更大、更精致、更无法反抗的地狱。”
“没人能替她出头。面对整个扭曲环境施加的、无处不在的恶意,她自己??根本无力反抗。”
“她最后的结果…”
秦银落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冰冷的预判:
“恐怕就和被推下天台的李丞睿、被硬生生锯掉右手的林解语一样。”
“不是带着一身重伤和一辈子的心理阴影苟活,就是..无声无息地消失,死亡。”
龙谨枫安静地听着,握着方向盘的手背青筋微微凸起,他没有插话。
车厢内陷入长久的沉默,只剩下引擎低沉的嗡呜和窗外模糊的风声。
天色彻底沉了下去,暮色像一块巨大的、浸透了墨汁的绒布,缓缓覆盖下来。
远天的最后一抹橘红挣扎着湮没在地平线下,取而代之的是城市边缘蔓延开的、混沌的铅灰色。路灯尚未完全亮起,世界陷在明暗交替的暖昧混沌里。
车流像疲倦归巢的金属洪流,缓慢地移动着,红色的尾灯连成一片,如同地上流淌的、粘稠的血管。
高楼巨大的玻璃幕墙失去了白日的耀眼,变得黑洞洞的,像无数只沉默俯视的眼睛。
偶尔有对面车灯的光柱扫过车内,短暂地照亮龙谨枫紧绷的侧脸和秦银落望着窗外、看不清神情的眼眸,旋即又迅速被流动的阴影吞没。
空气仿佛凝固了,沉甸甸地压着,只有窗外不断向后掠去的、越来越模糊的街景,提示着时间和空间的移动。
车辆缓缓在家门口停稳,镀着一层浅淡月光的车身像一头休憩的猛兽。
两人同时下车,却并未立刻进门,而是极有默契地站在原地,慢慢闭目仰头。
晚风带着庭院里玫瑰与泥土的混合气息拂过,他们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白日里浸透骨髓的凝重与冰冷尽数呼出,压下所有翻涌的情绪,将那些属于“工作”的沉甸甸的东西暂时隔绝在这扇雕花铁门之外。
龙谨枫率先睁开眼,揽着秦银落的肩推开家门。
温暖的光晕和家常饭菜的余香瞬间包裹上来,但他一眼就看到了玄关处正cos思考者雕像的自家老妹——龙梦寒。
小姑娘盘腿坐在地毯上,手肘撑着膝盖,手掌托着下巴,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连他们进门都没察觉。
龙谨枫脚步一顿,沉吟两秒,直觉这状态不太对劲。他搂紧老婆,脚尖下意识转向,就准备悄无声息地溜上楼。
“哥!”
小龙同学猛然抬头,眼神灼灼,像发现了新大陆,又像陷入了哲学困境。
龙谨枫:……
曾有位前辈说得好,永远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和无缘无故的哥。
他默默停下脚步:
“什么时候研究上这么高深的论题了,妹妹?”
“我记得你仅仅在几个月前,还在思考怎么样摆脱寺庙里的大佬,**铅笔味的霸总和牙膏味的校草的三重桎梏。”
“不不不。”
龙梦寒满眼深沉,维持着托腮的姿势,缓缓摇头:
“时代变了,哥。我最近在钻研BE美学,真正的BE。”
“充斥着阴差阳错不长嘴,人渣突然想后悔的be文。”
她叹了口气,表情痛心疾首:
“但我看的都是些什么啊!全是阴差阳错不长嘴,虐身虐心误会堆到天花板,最后人渣突然幡然悔悟、痛哭流涕追妻火葬场…太肤浅了!太套路了!”
秦银落:……
他默默看了一眼龙谨枫,眼神传递着无声的信息:
果然,龙家人这种跳跃性思维和搞事天赋不会消失,只会在遗传中逐渐浮现并变异。
龙梦寒猛地抬起头,目光无比真挚地射向她哥,带着学术探究般的虔诚:
“哥!以你高考语文满分的上帝视角来看,怎么样才能写好一篇真正的BE呢?”
“不要那些阴差阳错、误会重重、意外横生、阴阳两隔的烂俗桥段,更不要人渣突然悔悟、**受突然觉醒的教科书式样板戏。”
龙谨枫默默瞟了一眼旁边的秦银落,看到老婆脸上那丝若有似无的笑意,瞬间心里暗爽
——老妹儿这波在老婆面前的夸奖,深得朕心。
他清了清嗓子,搂着秦银落的手没松开,另一只手却开始故作深沉地指点江山:
“这个嘛…”
“BE的美,在于遗憾的永恒性。”
“比如说…”
他微微眯起眼,试图营造氛围:
“在时间的无尽荒原上,我们都是孤独的旅人,背负着无法愈合的陈旧伤痕,穷尽一生去寻找那片??永远没有对方身影的天际。”
“又比如,沈从文《边城》里那句——那个人也许永远不会回来了,也许明天回来。”
“当希望与绝望交织,等待将成为永恒的凌迟。”
“再比如…”他捏了捏秦银落的手指,声音压低,带上了点磁性:
“你还是你,我还是我,只是再也没有'我们'了。
相识于微末,却最终败给世俗洪流,相忘于江湖。”
他顿了顿,总结道:“所谓极致BE,不该是一方突然脑残式加害,另一方忍到极限黯然离开。那太刻意。”
“它应该是——
曾许下诺言要一生一世一双人,却不得不被命运推着渐行渐远,多年后重逢,只剩客气疏离的‘好久不见’,物是人非的无力。”
“或者是——
为了保护对方周全而不得不戴上冷漠面具、亲手将之推开,
甚至被对方怨恨,而那份深情与牺牲至死都未能被知晓的隐忍成全。”
“更可能是——并肩走过最黑暗的风雨,眼见曙光将至,其中一人却骤然永诀,
那些未曾说出口的牵挂与爱意,成了生者余生都无法走出的执念与梦魇,戛然而止在最美好的时刻。”
龙梦寒沉默地听着,脸上的表情从期待逐渐变得有些一言难尽。
她哥说的这些??.好是好,但总觉得隔了一层,有点..嗯.高考满分作文范儿的标准答案感?
不够戳心窝子。
她再次沉思两秒,果断把充满希冀的目光转向了旁边一直安静听着的、全能的嫂子:
“落落哥!嫂子!”
她声音甜甜的:“你觉得呢?教教我呗嫂子,我真的真的好想写好这个故事!”
秦银落似乎刚才走了神,在想别的事情,闻声骤然回神,在暖光下映成琥珀色的眼眸里还带着一丝未散尽的缥缈思绪:
“什么??哦,BE…”
他略一沉吟,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冷冽的穿透力:
“我感觉??极致的悲剧或许不出自外部命运的戏弄或两人感情的误会,而源于人物自身无法调和的内在矛盾或选择。”
“比如说…”
他声音很轻,像在描述一个客观存在的定理:
“用不朽的意志,去等待一盏明知永不回航的孤帆。
在永恒的守望中,将自己一点点风干,站成一座无字的墓碑。
总结成一句话或许就是——
燃尽长明灯照,不见归途的执念成劫。”
“再比如说…”
他继续道,目光掠过窗外沉沉的夜色:
“见过宇宙级数的璀璨与浪漫后,往后的余生都成了灰烬。
从此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万物皆可替代,又万物皆不可替代。
简单来说——
我见众生皆草木,唯你是青山。
而青山已逝,从此人间再无颜色,唯余'除却巫山不是云’的荒芜。”
他说这话时,手指无意识地轻轻勾了一下龙谨枫的指尖。
龙指挥长瞬间心花怒放,脑子里开始自动循环播放:
啊~我见众生皆草木,唯你是青山~老婆在跟我表白~他好爱我~~他在跟我表白~~我们是双向奔赴的爱情~~
龙指挥长美滋滋爽歪歪。
龙梦寒却不知道是哪根神经被精准地拨动了,眼前猛地一亮,仿佛有电光石火闪过。
秦银落顿了顿,不知又想到了什么,唇角勾起一抹极淡,却带着一丝悲悯和苍凉的笑意:
“再比如,清醒者亲手埋葬唾手可得的幸福。因为早已参透一切美好终将破碎的结局,而干脆拒绝开始。
月光似乎照亮了无数条路,却没有任何一条,能通往他想要的人间烟火。”
“也就是——
慧极必伤,情深不寿,天命难违的自我放逐。”
“或者,关于人物自身的异化。”他的声音更冷了一些:
“最终,他成为了自己最厌恶的人的模样。”
“用最崇高、最无可指摘的理由,完成了最彻底的堕落与背离。”
“总结起来便是——
破执方见万物空,求仁得仁?不过是因果自噬,万劫不复。”
他最后看向龙梦寒,眼神清冽如寒潭:
“所谓BE美学,它的‘美'在于那种冷静的残酷性。
而它的残酷性在于—
那往往并非命运的偶然捉弄,而是存在本身埋设的逻辑悖论,是早有决定的必然结局。”
“就像光注定追不上自己的影子,有些孤独从不是意外,而是宇宙恒常的底色。”
龙梦寒双目慢慢睁大,嘴巴无意识地微微张开…..
王??王超??..妙啊…卧槽!
龙谨枫:…?
我以为取了个武将,结果真嫁了知青啊…
当初我要是看好了,没让人把小宝贝抱走,没准我现在旁边站着的也是状元。
龙梦寒猛地单手捂住嘴,防止自己尖叫出来,激动得眼眶都有些发红:
“我去….嫂子.啊啊啊啊啊啊??.你是我的神啊!这就对了!是这种感觉!呜呜呜…”
秦银落淡淡一笑,仿佛刚才那番石破天惊的言论只是随口闲聊。
他转身,向着灯光更温暖的别墅内走去,留下一句轻飘飘的话:
“苦难或许是文学的沃土,如果自身有幸未曾深陷其中,那便是再好不过的福气。
但若真想沉淀些什么,不妨睁开眼睛,去看看这世间众生相,品品那些藏在烟火尘埃里的….无奈与沧桑。”
他的身影融入室内的光晕中,仿佛刚才那段关于极致BE的冰冷剖析,只是夜色与灵感碰撞出的一个短暂错觉。
龙谨枫加快脚步,跟上秦银落向室内走去的步伐,玄关柔和的灯光将他高大的身影投映在光洁的地板上。
他微微侧头,压低声音,语气恢复了工作时的沉稳:“对了,宝贝。那边又联系我了,还是那个虚拟号码,追问'重弧'是不是真的中招了??我按你说的,看了一眼,没回。”
“不回是对的。”秦银落弯腰换下鞋子,动作不急不缓。
他直起身,目光扫过充满暖融灯光和家居气息的客厅,和沙发上正懒洋洋靠在一起看龙谨墨电影的幽灵伏仓和旁边正研究合同的夜宴龙谨墨,以及在老婆叉腰指导下在厨房做饭龙家老爹。
他平静无波的眼神柔和了一瞬,仿佛在分析一道早已洞悉的数学难题。
“他们如果很确定,就不会多次找你询问试探。既然反复来问,就说明他们内部也存在疑虑,或者看到了什么让他们无法完全下定论的现象。”
他走到沙发边坐下,声音清晰而冷静:
“怀疑一旦产生,罪名已经成立。”
“后续的一切,不过是寻找证据来验证这个先入为主的结论罢了。”
他抬眼看向龙谨枫,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眼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深邃:
“你对我的在意,表现得从来不加掩饰。以那个**组织无孔不入、极端敏感的做派,他们不可能捕捉不到这种超出常规的关注。”
“所以,在这个节骨眼上,如果你回答是‘他中招了',反而显得刻意,像是在急于表忠心,反而会坐实你已彻底倒向警方、在配合我们演戏。”
“如果你回答'不是',他们更不会相信,只会认为你这是欲盖弥彰,更加印证你从一开始就是卧底的猜测。”
“因此,沉默是目前最优解。”
“不提供任何信息,让他们自己去猜、去内部消耗、去产生更大的分歧和不安。等待他们下一步的行动,往往会露出更多破绽。”
龙谨枫微微点头,走到他身边坐下,手臂自然地搭在他身后的沙发靠背上。
确实,在这种心理博弈层面,自家宝贝的脑子转得比超级计算机还快,精准得可怕。
“但是…”
秦银落话锋一转,指尖在膝盖上轻轻点了一下,这是他在深度思考时的习惯性动作:
“如果我没推测错,他们的耐心有限。下一次联系,很可能不再是简单询问我的状态,而是会直接试探更核心的问题——”
他停顿了一下,语气笃定:“他们应该会问你,我们是不是已经在着手调查那个软件了。”
龙谨枫神色一凛,坐直了些:“然后呢?怎么回?”
“如果问起这个…”
秦银落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你先不要立刻回答。晾着他们,让他们焦虑。
以他们的行事风格,一次询问得不到回应后,很可能会抛出一些'诱饵'—比如暗示部分权限,或者透露下一个可能的目标'信息来换取你的‘合作'。”
“等他们抛出诱惑,并且再次催促你表态之后…”
秦银落的声音压低,带着一种精准的算计:
“立刻回答他们。态度要模棱两可,既要表现出对'诱惑'的兴趣和犹豫,又要透露出身处警方监控下的'为难'和'风险'。”
“给他们一种你有可能被拉拢,但需要极大代价和绝对安全保障的感觉。
吊着他们,把他们拖入我们的节奏,为我们技术组追踪定位和深入分析那个软件争取更多时间。”
龙谨枫认真听着,眼神越来越亮,最后忍不住低笑一声,凑过去在秦银落脸颊上飞快地亲了一下:
“懂了。钓鱼…”
“老婆,你这脑子,真是??”
真是让人又爱又“恨”,爱他的算无遗策,也“恨”自己有时候跟不上他那每秒十二点五亿转的思维速度。
秦银落被他突然的偷袭弄得微微一怔,随即无奈地瞥了他一眼,但那眼神里并无多少责怪,反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纵容。
他将目光重新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目光中慢慢荡开两分笑意,仿佛已经看到了那隐匿在数字网络之后,正因不确定而逐渐焦躁的敌人。
入户门骤然一开,郝副指挥长贼眉鼠眼的靠边溜进来…
龙谨枫一听脚步声就知道是谁,骤然一回头:“木棍。”
郝林昆如沐春风:“同志们好~同志们辛苦了~”
龙谨枫随口埋汰人:“你爸妈给你逐出家门了,天天来我家蹭饭?”
郝副指挥长嬉皮笑脸中带着种被抛弃的爱情结石的悲伤欲绝:
“我爸妈出国环球旅游了…”
龙谨枫刚要开口,口袋里的手机一震,他随手拿出来——
【虚拟号码陌生信息:警方最近在查什么?】
秦银落侧目扫了一眼,笑了:“哟,换套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