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雷轰鸣,狂风四起,暴雨砸落。
陈皮手下动作不停,直接将这个古怪的疯子拽了上来,借着森白雷光,他再次看清这个古怪疯子的样貌,即便是陷入如此狼狈境地,满脸被砸落下的雨水浸泡,也丝毫不损其阴柔的、几乎可以用得上“艳丽”一词来形容的容貌。
这张脸与二月红年轻时有五分相似,若说二月红光看外貌气势是温润如玉、威仪堂堂的君子,那这个怪异的疯子就是从炼狱里爬出来的艳鬼……
但陈皮竟然有些失神地用指腹触碰这疯子的眉眼,当接触上的刹那,他竟感觉到指腹下的肌肤好似比这暴雨还要森冷,就好似荒原雪山上万年不化的寒冰,冷得令人颤栗……
可下一秒陈皮就蓦然回神,浓眉狠拧,见鬼了!
他怎会有此等想法?
真是见了鬼了!
陈皮眼底掠过戾气,抬手便将这怪异疯子的双臂关节卸了下来,随后用绳子将四肢牢牢绑住,又介于刚才这疯子的诡异瞳眸,陈皮十分谨慎地从身上扯下一条布料将其双眸遮住。
这才放下心来,将这疯子以倒转姿态搬了起来,朝着营地方向返回。
在此期间,锕百祥一直与陈皮保持距离,浑身肌肉更是处于紧绷状态,好似只要有异样,他随时都会动手。
因为他现在不确定前方的陈皮阿四是否还是“人”,会不会也在无知觉间成了锕细那样的“怪物”。
锕百祥视线扫过陈皮绑着的那个看不清面容的男人,他就浑身发寒,他忘不了发现锕细时的情形。
当时他站在距地面两米多高的树干上与锕细浑浊的双眼“对视”上了!
是平行“对视”!
可他明明是站在两米多高的树干上啊!锕细是怎么跟他平行对视的?
他当时懵了一瞬,眼神不受控制地往下移动,惊悚颤动,锕细……锕细整个人都变成了一个细长细长的怪物……整个身躯都被抽长了!
而且锕细背上还背着一具干尸,一具细看下同锕细长得极像的干尸!
锕百祥那一瞬感觉到了死亡的气息,那双浑浊的双眼死死凝视着他,一动不动。
锕百祥也不敢动,因为这个场景实在是太过诡异,他也有瞬间想过自己是否是中招,出现了幻觉……
就在锕细挺着细长的脖子缓缓靠近他时,突然一个更为可怕的怪物出现了……
他甚至没有察觉,那个怪物是如何替换掉锕细背上的干尸……
但,好在暂时的危机解除了,锕细从细长怪物逐渐恢复成正常人的模样……
可他依旧不敢有丝毫动作,因为他在刚才差点摔下榕树,只能用单臂紧紧握住树干,在这种情况不明之际,他只能等陈皮阿四到来……
可现在?
陈皮阿四还是陈皮阿四吗?
他会不会成为了下一个锕细,成为了这个怪物的载体?
锕百祥隔着风雨看着前方距离他五米远的背影,那种潜藏在皮囊下的不安感,在这一刻幻化成无数条露出毒牙滴着毒液的毒蛇,在不停地缠绕刺破他的五脏六腑,那股阴寒从心底蔓延至咽喉,刺激得他想要呕吐。
哗啦啦一声响,防雨罩被掀开一角。
蜷缩在内的伙计们看到是陈四爷回来,心下一惊又一喜,然而下一秒他们又瞧见陈四爷还绑回来一个……男人?
漂亮的男人。
陈皮将这疯子放到火堆旁,回头看着站在外面不进来的锕百祥,他浓黑的眼睛微眯,眸光阴冷,脸色难看的很,留下一句:“看好他。”
便阔步走了出去。
伙计们面面相觑,自然是知道陈四爷话中的“他”是谁,他们虽然疑惑这个男人是谁,但令他们心底最为惊疑的是,锕细他们都没回来!
这说明,锕细他们已经死了!
陈皮走到距离锕百祥一米远的距离停下,因为他瞧出锕百祥湿透衣物下的肌肉在用力,并且随着他的靠近,锕百祥便越发紧绷肌肉。
他在警惕他?并且毫不掩饰对他流露出敌意?
不,不对。
他是分不出神来掩饰对他的敌意,他脸色惨白,他在恐惧!
陈皮停了下来,打量了番,沉着嗓音道:“究竟怎么回事?我不是让你去迎锕细吗?在我来之前,发生了什么?回答我。”
在陈皮打量锕百祥时,锕百祥也在打量、观察陈皮。
他沉默了片刻,眼神像是透过陈皮望向防雨罩里的那个男人,嗓音干涩沙哑:“没什么。”
他没有说,因为现在的陈皮可能只是看起来像一个“人”,但他不能确定,甚至现在他不能确定单独跟那个怪物待在一起的那些伙计,是否也在这短暂的时间内变成了像锕细一样的怪物。
陈皮眼神一厉,脸上起了杀意,锕百祥在骗他!
他迈开步伐上前一步,周身狠戾阴寒的杀意几乎要凝成实质,他凝视着锕百祥,又重复了遍:“回答我。”
锕百祥在面对陈皮汹涌杀意时,原本内心中充斥的未知恐慌竟被暂时压下。
他瞳仁微缩,陈皮他没有成为怪物!
至少在这一刻,陈皮还属于人的范畴!
可锕百祥惨白的面庞上依旧没有神情,沉默片刻,他非常坚定地道:“没什么。”
在这刹那间,陈皮是真动怒了,他也是真想直接动手宰了锕百祥。但如今锕细死了,不,应该说是生死不知。锕百祥若是在这时被他宰了,恐怕那群伙计们心会乱起来,虽然他并不怕,大不了都杀了就是,可锕细明显是发现了地下有大墓才遇到的危险,他若是在这时将人全杀了,那会不利于下墓……
陈皮脑子转动得很快,瞬间就有了取舍,但他周身杀意不减,脸上挂着阴鸷冷笑:“你是认为我老了?认为自己身手能比得过我,所以就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锕百祥与他对视,但他的眼神却是隐隐透过陈皮的身形看向后方的遮雨罩,他的声音在这铺天暴雨中显得格外沉闷:“您不该把他带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