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转瞬即逝。
齐铁嘴从密室里出来的那一刻,脚下真真切切地踩在土地上的那一刻,他是有一瞬恍惚的。
这座城,这片土地,是他生存近三十年的地方,可如今这般熟悉的地方,为何让他觉得如此陌生。
不过七日而已,却恍若隔世。
现在算是初冬吗?
寒风凛冽,老树孑然独立,干裂的枝桠被雪压得低垂,在风中摇摇欲坠,发出呜呜的哀鸣,仿佛在回答他心中的疑惑。
齐铁嘴抬头看向没有一颗星宿的夜空,周围也是昏暗无比的,最为黑暗的地方是未融化的堆积起来的雪,就像一个个连成一片的怪物,伫立在那,凝视着他。
无色灰白,毫无生机。
如此冷的寒夜,他如今竟然没有感到丝毫寒意。
齐铁嘴眼里满是讥讽苦涩,他抬起手在这无边的黑夜中虚虚一握,像是在感知什么,又像是只想这般做……
他现在算什么?
他是谁?
他是齐家人?他是张家人?
还是?
他是张启山?!
随着最后一个念头出现,齐铁嘴竟然突兀地笑了,他真想抽自己一巴掌,将自己的脑袋摘下来,看上一看,里面究竟装得是什么?
不过是换了一身血罢了,是谁又能如何,只不过从换血开始,齐家八爷就已经死了,在终结到来之前,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齐铁嘴的踪迹。
过往皆消匿……
“八爷,时辰到了,该启程了。”
齐铁嘴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他转过身看向来人,竟有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错觉。
“好。”他是这样回答的,没有犹豫,没有迟疑,只是这般简单的回答了。
在他们离开长硰城到达一处高坡时,齐铁嘴驾马停下了,他回过头,眺望黑夜里,离他越来越远的那座城,静谧又孤独。
身侧有人靠近,骏**鼻息在这寂静的黑夜格外明显。
“八爷,怎么了?”施元神情警惕,扫视着周遭,空荡荡的,除了一望无际的夜色,就是枯树积雪。
齐铁嘴转过头,看向他,像是感慨,又像是无意识的自语:“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施元神情一怔,坚毅的面庞上急速掠过一丝悲意,他甚至没有望向一次,那远去的城池,那是他今生梦中的归乡。
齐铁嘴没再停留,他们每一个人肩上都背负着沉重的责任,无论是留在那座城中的人,还是逃离那座城中的人,他们都一样。
凛冽的寒风被疾驰的骏马劈成两半,而驾驭着骏**人们,脸上被割出细小血痕……
黑夜成了很好的遮掩,遮掩住一切痕迹。
齐铁嘴再也没有回头,前方的道路好似没有尽头,也就意味着,他没有归期。
他嘴角挂着淡然的笑,可被风吹红的眼底却是化不开的苦涩与狠意。
回头万里,故人长绝。
余生未绝的思念。
永不再见了。
……
关中东北。
长硰城已经成为各方派系势力的必争之地,成为更加危险诡谲的风暴中心。
张启山在齐八带走蒲公英队列三后,时至半月,他也带领部分人马离开长硰,来到了,这个阔别多年的故土——关中东北。
他来此的目的,是将他已经步入衰老的信号传递出去。
并且将十七年前,北海城恶劣事件莫云高释放瘟疫,为了逼出张家异人,想要获得长生之事,在一场世家聚集,高官推盏的宴会,“无意”间说漏了嘴,透露了出去。
所有人脸上的细微神情变化,苍老浑浊的双眼最深处迸发出一个极为骇人的光,都被“醉意朦胧”的张启山纳入眼底,他唇角勾起不易察觉的笑意,举起酒杯再次将里面辛辣香醇的美酒一饮而尽。
人之欲,是最为可怕的东西!
也是最为有用的棋子。
去好奇!去探查!去渴求!
长生!是多么美好又虚幻的传说!
当他们意识到这个令历朝历代的掌权者都至死追求过的“美好”真实存在之际,欲求就即将迎来顶峰,所有的棋局将在那一刻被人为推上步入高潮的道路……
东北张家,汪家,一起随着高潮到来,摔下悬崖吧!
腐朽的东西,就该消失。
宿命?
呵,可笑的宿命。
纠缠在长硰张家身上的宿命,就由他来终结吧……
他的族人该自由了。
九门也该有短暂的安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