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江落接下来的话却推翻了他们之前的所有想法。
“可是佛爷……这石碑上的文字形态不是与外面的一样吗?”
张启山猛地扭头看向身旁的少年,在看清少年小脸上毫不遮掩的疑惑后,他眼底划过惊愕。
遂即转头看向二月红。
二月红与他对视,长眉紧皱:“我看到的是乱野时期的文字。”
齐铁嘴一听也愕然道:“我看到的是明清时期的文字。”
张日山:“额……我是现在的文字。”
红中与陈皮对视一眼,没有说话,想来情况都不一样。
江落疑惑地看着他们,清润嗓音再次响起:“这里也不是幻境,这里就是现实啊!”
经过少年这两句话,彻底将众人的思路扰乱。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若是我们以为自己身处幻境,那是否真实与虚假将彻底颠倒?我们就再也出不去了?”齐铁嘴将之前种种串联起来,脸色阴沉难看。
所谓的幻境只存在这个石碑上,他们每个人所看到的文字形态都不一样。
当所有人都意识到这一点后,石碑上的文字形态开始发生改变,再次变幻成与墓室里的文字形态相同的模样。
“如今我们想要出去,恐怕也难了。”二月红眸中温润不再,唯有一片冰寒凝结。
所有人都明白二月红的未完之言,他们此刻都停在原地,未敢有多余的动作,生怕一不留神就再次中招。
张启山看着石碑上破除虚妄的文字形态,他沉声道:“眼睛所看到的终究停于表层,唯有真正进入,才能再次接触到真实,堪破虚妄,才能出去。”
张启山虽是这般说,但他真正的意图从不是找到出去的路,而是弄清楚这座大墓里究竟藏着什么东西,那个“祂”又是什么,这里蕴含的能量是否能为他所用,从而抗击日寇,达到他所要的目的。
张启山话音落下之后,便挪动步伐再次来到这块小碑面前,用手轻抚上面的怪异文字,但脑海里却并未像之前那般出现恍惚画面。
众人见此也只好继续探索这座高台上藏着的秘密。
突然,张启山像是想到了什么般漆黑凌厉的眸中暗色掠过,他起身走到高台外围的繁琐花纹处,抽出腰间**,寒光乍现,锋利刀刃划破掌心,猩红血液瞬间溢出,血珠子连成串落到花纹上。
“佛爷!”江落瞧见佛爷伤害自己的行径,瞬间变了脸色,他快步走到佛爷身侧,眸中是掩饰不住的心疼与不解。
其余人也注意到他的动作,赶紧围了过来。
就在这时,地面上的繁琐花纹就像是活了过来般,疯狂地吸食着猩红血液,而里面的穷奇纹路也发生变化,那高台上伫立的巨物开始颤动,上面覆盖的石块纷纷掉落。
不等众人反应,一股肃穆冰冷的气息,带着绝对不可僭越的权威降临,紧接着众人眼前便被荒芜的黑色侵占。
这股肃穆威严的气息转瞬间又化为诡谲暴虐的罡风,好似在天地间呼啸,吞噬万物,也撕碎山河。
高台之上巨物像心脏一样鼓动,罡风萦绕其周,所有人都被吹倒在地被迫匍匐。
唯有两道身影屹立不倒。
“佛爷!!!”少年惊骇声音响起,他顶着诡谲暴虐的罡风来到男人身旁,蓦地抱住男人僵硬身躯。
在荒芜黑暗中,一双猩红兽眸见此一幕,竟然闪过一丝犹豫,最终像是怕伤害到少年般,罡风卷席着黑暗褪去……
但两个世界的大门也被“祂”隐秘相接。
……
强烈的失重感下江落却并未感到慌乱,因为他能够感觉到有一股力量萦绕在他的周身。
在这荒芜黑暗中,江落恍若再次看到混沌血色中那道神秘,威严肃穆的身影,一股难以言喻的绝望悲怆再度升起,如潮水般淹没他所有感官,他也不知那绝望悲痛从何而起。
那道身影好似在朝他笑,可那纵情宠溺的笑容下,藏着的却是无尽的苦楚。
江落看着那道笑容,只觉如今的一切皆是庄周梦蝶,满是虚妄,天地间唯剩那难以磨灭却又深刻神魂的绝望悲恸。
那是种锥心剜骨之痛。
萦绕万载,从未散去的痛。
那是祂。
江落哭出声,想要声嘶力竭地质问,为何这般对他,为何连见他一面都不肯……
可最终他的身形极速向下坠去,他的记忆又一次被水雾一样的朦胧封印。
祂好似安抚他,勿要忆起这痛苦磨难的开端。
…………
“小落儿怎么还没醒,哎!终于看到长硰城门了!”
“出来这么久也不知香堂怎么样了?红中和陈皮哪去了?一醒来就没瞧见他们两个。”
“八爷您喝口水吧?”
“好你个狗呆子,是在这嫌你八爷我话多了?”
……
江落听着耳边嘈杂的声音,掀开沉重的眼皮,茫然地看着周围。
“乖乖你醒了?”张启山感受到怀里人的动静,垂头**着少年的额发,轻声道。
江落呆呆地看着佛爷,好似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直到佛爷在他的眼睫上落下一个吻,他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将头从军裘里面探了出来,看着周围熟悉的景象,小脸上露出疑惑:“佛爷?我们不是在大墓里面吗?怎么回到长硰城了?”
张启山抚着少年的脸庞,眼底划过晦暗,还未等他开口解释,一旁的齐铁嘴听到江落醒来的声音,便骑马凑了过来。
“哎哟!小落儿你可算是醒来了!八哥可担心坏了!”
江落疑惑地看着几人,八哥,副官还有二爷,红中和陈皮哪去了?
齐铁嘴像是看出他的疑惑般,当即就将事情本末娓娓道来。
原来他们一直身处幻境当中,而那半句判词“万千花光血尽染,穷奇末路阴阳乱”才是破开幻境的关键。
佛爷将血液滴在花纹上,让高台之上的花纹被血液浸染,阴阳才会倒转,幻境才会堪破。
而且他们并不是在踏上铁链时陷入的幻境,而是从他们见到那座巨大的石碑看到上面记载的故事时就已经陷入了幻境!
他们一行人从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那间墓室!
最终诡异的荒芜黑暗与罡风褪去,他们才幽幽转醒,发现自己躺在石碑旁。
他们醒来时,陈皮与红中就不见了踪影。
他们也看到了这座墓室后面那诡谲的高台,但不同于幻境中四面八方由玄黑铁链悬挂,现实中的高台没有依靠任何外物就那么悬浮在半空中。
佛爷见暂且没有法子接触到高台,外加他昏迷不醒,便决定先退出矿山,回长硰城休养生息,带足人手再来探寻这座大墓的秘密。
江落听完齐铁嘴的解释后,隐隐觉得不对劲,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他靠在佛爷怀里,仰头瞧着佛爷坚毅冷峻的轮廓又觉得安心极了,他抬额蹭了蹭佛爷的下颌,软软糯糯地询问道:“佛爷,那我们这次是不是要在家里休息好久呀?”
张启山垂头看向少年清亮的如山涧汪泉一样的眸子,薄唇微勾,俯首用鼻尖刮了刮少年的脸蛋,声音温沉:“是啊!这次我们要在家休息好久,毕竟我走了这么多时日,公文想必要堆砌如山了。”
江落原本晶亮的星眸在听到佛爷说的最后一句话后,顿时就黯淡下去,小脸上也露出忧愁的模样,原以为回到城主府就能吃到甜甜咸咸的好吃的,没想到佛爷还要忙公务,呜呜……
张启山见少年突然萎靡的小模样,被逗得连连发笑,胸膛都跟着颤动。
江落听着佛爷低沉磁性的笑声,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就像只被逗弄生气的小狗一样,蓦地扑到主人的下颌,咬了一口。
当然江落舍不得真得咬疼佛爷,最终只能收起牙齿对着佛爷凌厉的下颌又含又舔,不时发出呜呜声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张启山赶紧抬手轻按着少年的头顶,眸光微收,噙着浅笑,嗓音里带着低沉沉的笑意:“乖乖勿要闹人,快要进城了。”
江落不满地撑起身子在佛爷嘴角处呼哧呼哧地舔了两下,这才将自己的小脑瓜再次缩回军裘里,眨着纤长浓睫眼眸亮晶晶地看着佛爷无奈的模样,心底就跟吃了蜜一样甜滋滋的。
若是他有尾巴,现在恐怕都要摇成花了,好开心终于要和佛爷回家了!
齐铁嘴三人在不远处看到这一幕,心里的滋味各不相同。
齐铁嘴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张日山,若是张日山这狗呆子能像小落儿这般,咳咳……他像佛爷那样也不是不行……
张日山十分敏锐地对上他的眼神,一股恶寒莫名从心底涌起。
而二月红看着近在咫尺的长硰城,由于马上就能见到丫头,心底松了口气,但又有些放心不下那两个不知所踪的不省心的东西。
唉!
(解释:其实他们现在身处由“祂”所创造出的虚假世界,他们的感知被再一次蒙蔽。只有在高台时,江落说这里是真实的世界时,才是真实。这个虚假的世界相当于一个纽带,连接两个真实世界的纽带,没错,请注意是两个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