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两日找上门,莫非小景又闹出大事了?
在李松亭出现在风云谷那刻,李千秋就知道他又来了,听到维吉丹这个名头,才知不是小景出事。
“说吧,到底是何大事,让你借了何家的名头,还扯上丹药库,绕了这么大一圈上门找我。”
“天大的事情,大长老,都是我不好!”李松亭立刻跪下,“缪总管挑唆着手下心技师闹事,我不过稍过火地点了点,他们就说这一年的活难干,怨我供奉太少。”
不应该啊,缪迁在七情殿呆了几十年,不为名不为利,只是因为不姓李,自己主动绝了当殿主的心,安心教养徒子徒孙。
这是他得力的族亲,从生死场调到七情殿,犹如饱食者遭遇荒年,手段兴许就不那么好看了,李千秋一步步逼近,“当真只是点了点?”
李松亭感受到他眼里几近盈满的信任,下意识说了真话,“自从一年前接到您的消息,我一入殿就大刀阔斧地改动,将里头的人蚕全部换成凡人,还加了不少年轻心技师,又不让他们出入内外,导致一应供奉抵不过花销。”
“新换的人蚕产息比以前高,就是给心技师们添了些麻烦,所以我就琢磨着加人,但缪总管对新人防得死紧,只领着自己的徒子徒孙干,要保证产息就自己苦自己。”
“这一年各处的人咬得死紧,我手里的殿卫也死了不少,大少爷的事情,我又不能跟缪迁明说,误会越来越大,他找到我说干这些活损修为、减寿数,然后带着他的徒子徒孙跑了。”
跑了么?
伸手将李松亭扶了起来,李千秋反应过来,“是人蚕的问题吧,损修为、减寿数放在哪里都是大事,也怪我忙,我该亲自去同他说一说,你心里着急产息,都是为了小景,我明白。”
当然是为了小景,不然他为何放着大好的生死场不管,非要过来这里,李松亭想,为了主家死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怎么还闹上了。
“大长老,人蚕的问题很难与缪迁说明白,他现在应该去府里了,事情传到家主那边,大少爷的事瞒不住了。”
这是来催他决断的,李千秋想,早晚会有这么一天,斩福司趁着平都的斗争最激烈的时候想要加快推倒自己,他何尝不想利用这点时间早早了结小景的事,然后将他送走。
“你回去守好小景,还有七情殿,告诉他,我很快就去看他。”
李千秋回了寝房,取了那把代表祖父威重的斩缘剑。
他记得,祖父交给自己时曾说过,当家族走向无法控制的分裂,就是这把剑重见天日的时刻。
李府里,李俊茂一进门只来得及交代大长老随后就到,就被爹娘派来的人叫走,他一回到小家的那进院子,就被父亲手下的供奉用锁灵链禁锢。
“这几年你没在,家主和大长老的决裂几乎闹上了明面上,我们家论根子,也是家主这一系的子孙。今日有人叩门急求,然后就传出了家主震怒,不过一刻钟,你就回来了,你别怪我锁你,谁叫你是个两半的人。”
李俊茂顿了一下,“爹,师父给我定了一门亲,劳烦您差人去门口将她接过来。”
“我着人将她送回风云谷,一切等府里的事情料理清楚了再说。”李父丢下这话,带着供奉又匆匆走了。
家主急召,他因为有个出息儿子,得以在门边混了个位置。
父亲走后,房间里就剩下李俊茂一个人,巨大的变故冲击之下,令他几乎忘了自己的真实想法。
此刻,再去细想,恍然惊觉李家或许将又一次走向分崩离析的境地,他作为家主的子孙,又被尊者收为徒弟,父亲说自己是个两半的人/
他该站在哪一边。
“李公子,你没事吧!”
李俊茂一惊,门被推开一个小缝,竟然是眉娘。
孙眉娘见他讶异,将自己被为难的事情隐下,“我是问了门口的人,才找过来的,只是一直不敢现身,这个锁灵链好办,我替你解了。”
看着她拿出个食指长短的玉片,在锁灵链接口处贴了一下,自己立刻便能动了,李俊茂想,要是李家的事,也能这么简单解决就好了。
“你们界境山的人都会开锁灵链吗?”
眉娘难得笑出了声,“不是的,这是老祖宗留给我的一件灵器,说是方便逃跑。”
逃跑?李俊茂不肯这么做,拉住眉**手,“我们去一处地方,看看他们要吵些什么?”
谁的理由能说服他,他就跟谁。
天渐渐黑沉下来,李千秋独身坠入家主召集议事的荣德堂正堂。
他没有经通传便现身,早已坐满的大堂内很多人心知肚明,这件事定是搔到他的心上,连装都不愿意装了。
有资格在堂上坐着的都是李家的核心族老,比较不幸的是,同李祖望生在一起,却被他的才智雄略衬得一无是处,但比他活得久。
上天总是公平的,李祖望把李家带向深渊,他们负责将之拉回来,只是今日曝出的事情,令他们有些消沉,年纪大了,真的吃不消第二个李祖望了。
“今日,各位叔叔兄长们齐聚一堂,是为了帮家主对付我吗?”
最年长的二长老咳了一声,“千秋,你们亲兄弟之间不睦,只要不影响大势,我们一向装瞎,谁让李家的未来都靠你们担着。可是,你指使你的人换了七情殿的人蚕,你当知道这是在掘李家的坟墓。”
“二叔,这些年李家在外头的脸面、内里的阴私全靠我这个尊者撑着,说是李家的救命稻草也不为过,我常听这话,怎么不知什么时候风又乱吹了,我成了李家的掘墓人了。”
“疾风慧眼,从不行乱。”
重物碾压地板的声音响起,李千秋看着来人,一个不良于行的人,与素舆做伴,不能出远门,去哪里都要依靠别人,原来他一直存着想要站起来的心。
“我以为家主要等堂上分辨清楚了才现身,这么快出来,是想亲身上场同我这个掘墓人论一论高下吗?”
堂上有族老看不惯他的狂傲,站起来反驳,“大长老,说话火气如此大,看来你也知道你自己做下的事情很难向我们这些族人交代,更难向那道素墙后头的列祖列宗交代。”
“我需要交代吗?七情殿这处地方本就是祖宗留下的基业,我不过依样派人打理,只是坐吃山空不是个长久之计,稍令行了改进,但这改进也是祖宗之法里用过的,如此算下来,我什么都没做。”
素舆一路碾过正堂的地砖,最后停在了上首,李灵玺平和的声音中透着狰狞,“祖宗要是知道你这么想,怕是要气得爬出来打你一顿。你私自将人蚕换成凡人,这是违背族法的大忌,一旦事发,我们全都得死,全得死。”
他喝了一口递过来灵茶,又恢复了平静,“阿衡,将族内秘史给大长老念念。”
“不必了。”李千秋抬手阻止,却见堂上的族老无一人惊讶,看来他们已经在极快的时间内达成了一致,想必缪迁和族内秘史起了很大的作用。
“这本秘史记载有重大缺漏,人蚕分品,用下品确实会遭遇灭顶之灾,但秘史只书了不要用,没说不能用,而且这段背后还有隐情,家主自小博闻,领悟应该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