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山的小辈受伤之事,终究还是漾起了余波。
受伤的林灵双醒来之后立刻冲上竹屋,哭哭啼啼要老祖宗将三师兄林敏双逐出门去。
三长老林永南被闹得大怒,第一次见识到这个平日娇纵的小辈如何闹腾,连他最爱的竹笙都成为要挟人的法宝,忍无可忍之,他将人扔回山腰,勒令无事不得入内。
被姐姐扶着的林灵双看清楚三师兄林敏双浑身是伤,当即闹着要跟老祖宗请罪,又是一阵鸡飞狗跳,最后看似被安抚下来。
她心里却彻底怀疑上了此事是凤安山所为,说动五师兄林恨双一起去找孙眉娘。
“林五,无缘无故被人打伤,你真的不想知道是谁干的吗?当时地库除了六长老的人,就是我们,除了他们伤人,我想不出还有别人敢下手。”
功劳没捞到,反而丢了人,本来静悄悄无人提起,她这一个打闹,林恨双真是恨死林灵双的冲动了。
要不是她非拉着自己下山,他们和三师兄也不会错过六长老的人进地库。
这事按二师姐的意思,到此为止,其实是老祖宗想按下,她偏偏又拉上自己去找事。
“师妹,我们偷偷跟踪人家在先,被打根本说不出道理,你带着我去找孙眉娘,她就能替我们讨回公道了吗?”
师妹强势又不懂眼色,从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和孙眉娘自小交好,对方有的东西,她大大咧咧就吃用,也就眉娘性子好,不计较。
林灵双双手叉腰,“谁说我要去讨回公道了,老祖宗都说了是意外,我岂是那等没脑子的人,不过是想孙眉娘那边的灵果子,过去蹭点。”
这个理由勉强说得过去,林恨双也可耻地屈服了,六长老同闲师盟走得近,外头的东西会从旃蒙城送一部分过来。
在凤安山,孙眉娘最得孙天寿的心,好东西从来都是她先挑,就凭这点,不少人都爱跟她来往,他们都是一起享受。
“那我们的课业怎么办?”林恨双走到半路,想起又一要紧事。
界境山的弟子自小就跟着教习长老学大是觉非录,蕴养天地生灵之气,期待一朝体脉贯通,与生灵一起亲近天地,遨游宇内。
记性差死了,林灵双瞅着他俊气的脸蛋,心里只觉得灰暗一片,现在年纪小,还能凭借一张脸得孙眉娘欢心,以后人家喜欢聪明又俊朗的少年,他就彻底没用了。
“福月,界境山弟子课业全停。”
暂时不用学风的呼吸不说,他们这一批人还要送去禁地摸福骨,只是日子还没定下来,不知道五长老忙些什么,往年都是早早告知各处。
林灵双看着奢华的宫殿,眼睛都不够用了,同样都是在各自老祖宗眼前讨好的人,孙眉娘能住仙宫,她却要住竹屋。
山顶的永安殿就是个摆设,黄云雀能搭个窝,她住一晚都不行,老祖宗自己不爱住,也不让小辈享受。
“林小姐,我家小姐请您进去,今日几位从外头来的朋友老祖宗要她招待,怠慢了您,您不介意吧。”
林灵双摇摇头,这侍女肯定是得了孙眉**吩咐,故意说给她听的,别人都说她欺负眉娘,她可从来没有,反倒是眉娘总有法子气自己。
凤安山有客这种事,还要问她介不介意,听在耳朵里有些不舒服。
“这枚碧灵果是她特意留给林小姐的,”林灵双接过,又嗅了嗅,怪好闻的,她暂且原谅孙眉娘侍女的阴阳怪气。
她吃着灵果,慢慢走向主殿,里头的人都不怎么认识,来不及细看就被引到另一处,专供小辈玩耍的地方。
原来凤安山特意僻出了偏殿,招待年少的客人,灵果小食,灵蔬清泉,统统比别家大上两倍。
看到这里她又咯咯笑起来,许姐夫说得没错。
凤安山招待客人总会有一种倾尽江河只为君一舞的败家子风,老祖宗颇为看不惯,总是教导小辈清风过竹闻之即饱就是安道。
再言道道道,道也不能不让人吃饱吧!
林五早不见了踪影,孙眉娘一直没有同自己说话,林灵双觉得没意思,又忍不住找了一处坐着,瞧那些外头来的人。
也不是三头六臂,外头的朋友有什么了不起。
那个叫李俊茂的少年朝自己草草致意,刚才一心巴结着孙眉娘,视自己于无物,大概是旁边十长老家的病美人说了什么,林灵双只觉得他们和自己没有什么分别。
这地方没意思,她很快找到林三想要离开。
“走了,五师兄,三师兄还躺在床上,要我们服侍汤药,你好意思在这里吃吃喝喝。”
正在兴头的林恨双被浇了一盆凉水,“好好好,我同你走。”
这个姑奶奶真是霸道,要来的是她,要走的也是她,“你小声点,三师兄受伤难道是什么可以嚷嚷出来的事吗?”
两人拉拉扯扯,被不远处的孙眉娘瞧见,她袅袅而行,又轻声细语责备林灵双。
“阿灵,你怎么又欺负林五,他好不容易跟一个朋友谈得来,你就出来搞破坏,也就他忍得了你的狗脾气。”
居然骂她是狗,还说自己欺负林五,林灵双觉得自己肚子里的脾气压不住了。
“就是,阿灵,你该学学眉**温柔。”
她学什么学,界境山还能再出一个孙眉娘不成,“你不走,看来昨天没把你打死不甘心,小心温柔的孙眉娘哪天一把刀插在你胸口上。”
这话有些不成体统,林五有些慌想要安慰又怕惹了师妹,孙眉娘好看的眉毛敛了敛,“林三受伤了,我这里有几瓶外头的极品丹药,林五,你带回去。”
柔柔的声音有看不见的钉子在扎自己的耳朵,她好像离自己很远,不是自己平日认识的眉娘,她的怒气再次上升。
“不要你假好心,打伤了人,又在这里装好人,你们凤安山根本就没安好心,整日里干些偷摸见不得光的事情,等着吧,迟早会被我查出来。”
抢过瓷瓶扔在地上,又用脚踩了踩,“你的东西,还给你。”
“哎,我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林恨双想到一会儿回去要面对的场面,心里就发怵,他利索地将人打晕,“眉娘,对不住,她昨天受了刺激,本来不想赴约,都怪我一意孤行。”
“阿灵的性子,我早有领教,只是她年纪渐长,以后出去代表界境山的脸面,今日当着这么多人胡说八道,她这回的资格怕是没了。”
林恨双烧红了脸,喃喃出声,“都是她咎由自取,但这是不是有些过了。”
“教习长老都在主殿,我也是才知道他们也被请了过来。”
不用孙眉娘说,他已经看见出主殿的那张黑脸,师妹本就脾气暴躁,教习长老对她的资格非议很多,当着外人的面发作脾气,彻底没戏了。
永安山,往日的丝竹停了,第一次走进竹屋的林恨双感觉骨头钝痛,越清幽的竹香越令他难受。
林永南看着跪在眼前的林恨双,“阿灵摸福骨的资格没了,你说该怎么办?”
全怨她自己,林恨双的拳头攥得死紧,“老祖宗,是我没有拦住她,我情愿把我的资格让给她,以作弥补。”
林永南看着他一脸不甘心,心中的不甘更甚,还有什么比子孙不成器更令人心痛,他手指极快地在嫩竹上摩挲,又削去了一节多余的,看来剩下的做不成竹笙了。
竹屋的门突然大开,紧接着就是一声声请罪,求他不要剥夺林五的资格。
来人是林灵双的姐姐,他看好的后辈,后来带回个夫婿,打乱了他所有的计划。
“阿余,连你也觉得我偏心阿灵吗?”
林余双抬起头,“不敢,老祖宗,阿灵惹人疼爱,您有好事多顾着她都是应该的。”
“看来你也没看清今天这事。”
跟在后头一直当闷葫芦的许家川见妻子满脸迷惑,心里叹息,老祖宗确实难。
“阿余,你误会老祖宗了,今日阿灵突然失礼人前被教习长老否了资格,其中定有算计。凤安山今日来了几个外头的朋友,不出意外定是冲着这个摸骨来的,他们的名额凑不够,自然要往外想办法。”
可惜,阿灵就这么白白被人给算计了。但是凤安山的名额一向比别处多不少,这回还硬抢,老祖宗还要忍吗?
林五脸色苍白,“对不起,老祖宗,都是我没有保护好师妹,让她遭了算计,”
心中却如同刀绞,往日里眉娘从来都是温柔,不怒不伤,同他一起包容阿灵,原来都是为了这场算计,他真笨。
林永南见这满屋的人,总算有个人不蠢,也算是个安慰,可惜濹勤不在,不然阿灵也不会这么冲动。
“小五,你这下明白也不晚,阿灵的性子没了资格也是好事,她不如凤安山的眉娘沉得住气,将来出去放到外头,我也舍不得。”
就让她留在这里,平平安安地终老,也是好事,“小五,去看看你三师兄,他醒了。”
“经过这一出,阿灵的夫家在界境山怕是有些难找,你们夫妻两个多帮着操心,我听说离恨天还有个孙子,既然濹勤无意,不如配阿灵?”
许家川抖了一下,看向说话的妻子,“那孩子性子古怪,从小不服管教,身世也有些不可说,老祖宗,这人不是良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