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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阳如血,宛若被枭首后的脖颈,迸射的鲜血染红了半边天际,昏鸦从枯枝上掠过,惊吓了一只觅食的老狗,呲出狰狞的犬牙,喑哑的喉管咆哮着,夹着尾巴缩入阴影中
朱平安披着一身血染的晚霞,在宵禁前最后一刻回到了临淮侯府。
临淮侯府今晚张灯结彩,很是热闹。
回到敬享园,朱平安才知道原来临淮侯得了朝廷嘉奖,今日从应天府回京城了,还带了很多南方的特产,朱平安和李姝也分得了一部分特产,有江南的菱角、螃蟹、应天云锦等。
在敬享园用过晚膳,朱平安和李姝带了回礼去东院拜访临淮侯夫妇。
“五丫头,你也真是的,来就来嘛,还带什么东西。你大伯这次从应天回来,还带回来了许多小玩意儿,睿哥儿和妞妞可喜欢了,六丫头刚刚也喜欢的紧。秋竹,秋菊,你们去库房把老爷带回来的小玩意,拣新奇好玩儿的,每样都挑些过来……”
临淮侯夫人拉着李姝去主卧说话,朱平安则与临淮侯去了书房相谈。
“我今日刚进京城,就听说了杨继盛弹劾严阁老的事。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我看杨继盛是昏了头了。今日朝审我也听说了,此事非同寻常,我看少不得要牵连一些人。子厚,我知道你与杨继盛同出徐阁老门下,之前免不了有些走动,但是,此时你可千万要注意了,万万要和杨继盛划清界限,莫要遭了无妄之灾。你有今日不容易,可不要头脑不清。”
简单寒暄过后,临淮侯直奔主题,告诫朱平安和杨继盛划清界限,别被牵连了。
当然,其实临淮侯更担心临淮侯府被牵连。
“平安省的。”
闻言,朱平安眼皮子翻了下,面上波澜不惊的点了点头,典型的心口不一。
道不同,不想说,不想争,不如口是心非的应下,省的多费唇舌。
这就是朱平安的想法。
临淮侯见朱平安点头应下,很是满意的捋了捋胡子,原本还以为要花一番功夫呢。
“贤侄,我为官多年,也算是有些心得体会。这做官呢,多叩头少说话,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如此方能官运亨通。须知,无多吉,多盲多败;无多事,多事多患……”>
心病去了,临淮侯又以长辈的身份,半是显摆的与朱平安讲了些他总结出来的为官经验,主旨就是明哲保身,善于抓住机会,不要做胳膊拧大腿的事等等。
朱平安脸上一副受益匪浅模样,心中却是一万个不敢苟同,照临淮侯所讲的那样为官,不就是典型的尸位素餐、无所事事嘛,与家国天下何益?!如此为官,上有负国家,下有愧于民,虽可无功无过,但是有罪!这样当官,还不如像戏剧《七品芝麻官》唱的那样“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呢。
“伯父,不知东南形势如何?”朱平安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就岔开话题问道。
“贤侄问的是东南倭患吧?”临淮侯喝了一口茶,悠悠的说道“这东南沿海啊,虽然倭寇间或袭击内地不断,但依我看,这倭患快要平下来了。”
哈?!倭患快要平下来了?
朱平安闻言,对临淮侯的眼光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还倭患快平下来了?!按照时间线,过不了多久,倭寇都要大举侵入东南沿海了好不好!嘉靖年间的倭患,为祸作乱十多年,比小鬼子侵华持续的时间还长。距离平定下来,还有十多年呢!
临淮侯见朱平安面有疑色,不由以长辈看晚辈、高瞻远瞩的姿态,教诲道,“子厚啊,汝不在东南,不晓东南事啊。东南倭患,以贼首汪直为最。年初,汪直吞并福建海盗贼首陈思盼,盘踞舟山沥港,势力冠绝东南倭寇海匪。汪直此人,心向招安,如今海禁政策松弛,东南多地地方官默许海贸私事,官府利用汪直招安之心,实行以盗灭盗,令汪直灭杀陈思盼等袭击内地的海盗,汪直主动配合,十分卖力,接连平定了陈思盼等多股烧杀掠夺的海盗,江南倭患大减。以此形势,或是招安汪直,或是诱杀汪直,则东南倭患指日可定啊”
朱平安对临淮侯的眼光再一次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汪直虽然对朝廷抱有极大的期望,但他也只是倭寇较大的一股势力而已,其他很多倭寇势力并不服他,比如福建的萧显、邓文俊、林碧川、沈门,广东的何亚八等,甚至汪直的一部分部下,如徐海等也跟汪直理念不一致,不服从管理。实际上,汪直既无法剿灭海盗,又无法约束自己的部下,招安他也平不了倭患,诱杀他则会更加激发倭患。
再说了,汪直卖力平定其他海盗,是为了扩充实力吧。而且,汪直也并不是真正的心向诏安,其谋求的是“朝贡”,汪直想要以倭寇自立一国,搞独立搞分裂,进而取代日本的朝贡位置,同大明进行贸易,垄断大明海外贸易,后期他打出“靖海王”“徽王”的旗号,就是表示他以倭寇的实力自立一国。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汪直如此狼子野心,又勾结倭寇,双手沾满了大明子民的鲜血,大明又怎么能招安他呢。
倭患又怎么能快平了呢!
历史上,倭患汹涌爆发,大举侵入东南沿海,达到高峰,就是以招安诱杀汪直为导火索的。
“自我入应天,提督操江以来,沿海驱逐了数股流窜倭寇。当时有帆数艘,帆上真倭数名,男子黥面文身,不衣群襦,横幅结束相连,不施缝补,腰挂倭刀……”
接下来半个小时,临淮侯又自卖自夸的炫耀起了他的功绩,听的朱平安尴尬症都犯了。
只是乘战船驱逐几艘破木船而已,又不是剿灭,说的好像是指挥百万大军平定了倭寇似的?
不过,能驱逐数股倭寇也还不错了,最起码也不算尸位素餐、无所事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