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药是无辜的,却被禁了;人性是罪恶的,却根本没法禁。王经纶文采翩翩,口舌灿灿,长篇大论跟老爹论述人性。
“少跟我扯闲!”王承佑只要一想到自己被儿子和小舅子连累,心里就冒火,“你好生学习,向时云起看齐。”
王经纶笑,“父亲,您要不要听听您在说什么?这世间,有几个时云起?那是文曲星下凡,你儿子我可能就是个给老神仙专门熬药的药材童子下凡。你非得让一个药材童子跟文曲星去抢饭吃,这叫什么?叫白日做梦。”
王承佑气得眼皮子突突跳,不想讲话了,讲不赢。
结果他儿子话多,一语道出了真谛,“毒到用时方恨少,等你哪天丧心病狂起来,估计只嫌不够毒,非得让人一碰毒药就死透。这都是好的了,就怕有些人想干坏事,要那种无色无味无声无息的毒药来害人,还最好把下毒的事嫁祸给别人,自己才能置身事外。这些,我都见多了。”
王承佑听得火气直冲天灵盖,“王经纶,我跟你说!我们老王家堂堂正正,你可不能碰这些丧良心的东西。否则小命不保,到时我这个做父亲的也救不了你。”
“知道了。”王经纶正色道,“其实有句话叫以毒攻毒,毒药不是什么坏……”
“打住!你不用跟我说这些,如今是朝廷要杜绝毒药。且说不定已经盯上你舅舅和你了,不然我为什么会被贬谪,咳,不是,外调到漠州去?”
王经纶不再跟父亲废话,讲不通。他很是遗憾,觉得新法令下来以后,他和舅舅会少许多乐趣。
王经纶没能说服父亲,但申院使却说服了明德帝。
申思远向来不上朝,这日一大早就来上朝了。
未等众臣开口,申思远就上前一步,高声道,“臣有事启奏!”
明德帝道,“申卿但说无妨。”
申思远朗声道,“臣以为……
草药配**药,毒性相生相克,自古以来便是医者与毒师探究的奥秘所在。
万物皆有其性,草药之中既有能救人于水火的灵丹妙药,也不乏令人闻风丧胆的剧毒之物。
古籍记载,有医者深谙草木之性,能以寻常草药调和剧毒,使之毒性减弱,转而成为治病救人之良药。
如以甘草解百毒,用黄连克制蛇毒,皆是利用草药之间的相生相克之理,达到以毒攻毒、以药解毒的目的。
更有高手,能根据病人病情,巧妙搭配草药与毒草,制定出独特的药方。既能精准打击病灶,又不伤及无辜。
世间万物皆有其存在的价值啊皇上!新法令一旦颁布,北翼的医术将会停滞不前,不,将会倒退数年不止。皇上三思,皇上三思啊!”
申思远一向不爱说话,这次一上来就这么长篇大论,实属少见,显然是急了。
明德帝没表态。
岑鸢却上前一步,站在申思远身旁,行了一礼,道,“臣以为,申院使言之有理。
草木生于天地之间,本为自然之精华,滋养万物,无私无欲。然人心贪婪,私欲横流,将草木之性扭曲,使之变为害人之物。此,实乃人心之疾。
草木本无罪,有罪的是人。草木本无毒,有毒的是人心。皇上,一刀切的作法,于北翼实无裨益。”
明德帝沉吟片刻问,“毒之泛滥,令人人自危。两位爱卿可有更好的法子?”
申思远气鼓鼓,“回皇上,没有。”
明德帝:“……”
岑鸢看了一眼申思远,默了一瞬,沉声道,“臣以为,研药**者,都应考取资质牌证,方可持证研药。且,朝廷应出台毒药的具体管理办法与相关制度,不能让人随便买卖和使用毒药,以免危害无辜性命。
同时,臣建议设立专门的毒药监管机构,负责毒药的生产、流通、使用等全链条监管,确保每一步都记录在案,可追溯、可控制。
此机构应由精通医药、律法及刑侦的官员组成,具备高度专业性和权威性……”
申思远听得眼睛一亮,“对对对,皇上,臣附议!附议!驸马实乃奇才啊!”
我怎么没想到!
明德帝看着岑鸢,一时心头更加愧疚。
女婿心胸何等宽广啊!
他道,“岑卿所言极是,此事关乎国计民生,不可等闲视之。朕即刻下令,着礼部、户部、刑部及太医院等相关部门协同**,务必在最短时间内拿出一套切实可行的方案来,确保毒药管理严格公正,既保护百姓安全,又不妨碍正当用途。”
新法令就这么更改且推迟颁布。同时,王承佑、陆世良和吴宏博也纷纷上任去了。
岑鸢待王承佑等人离京以后,便主动进宫找明德帝聊天去。
去的时候,手里拿了一张纸,摆在明德帝的御案台上,单刀直入,“来,圈一个。我好心里有个数。”
明德帝一瞧那张纸上,写了一堆人的名字:唐楚煜,时成逸,唐星河,陆桑榆,朱羽贤,吴长林,赵立仁……
他心虚地抬头问,“这什么意思?”
“就这个意思。”岑鸢用手指敲了敲桌子,“你圈一个名字,我心里有数。放心,上辈子的恩怨我不追究了。你也不必拿王承佑他们几个来搪塞我。”
“这话说得!”明德帝只觉和女婿说话压力好大,一点都马虎不得,“朕用得着做那些没用的?”
“王承佑,陆世良,吴宏博,这三个人都参与了下毒害我。”岑鸢站着,一只手撑在桌上,弯腰俯身冷睨着明德帝,“你要给我个交代,就给彻底些。把他们调离京城,表面上是惩罚,实则是保护他们防着我。你以为我会还以同样手段?”
明德帝长叹一声,“岑鸢,朕不是为了防着你,也不是为了保护他们。是,朕是为了替你出气不假,但……”
“但保护他们也是真。”岑鸢没好气冷呛他。
明德帝十分难堪,“他们都是朝中重臣,这辈子也还没做错事。朕……”
“父皇,我说过不追究了。”岑鸢拉过椅子坐在明德帝对面,淡淡道,“我现在娶了夏夏,就觉得万事足矣,也愿意多积德,少作孽。我不会对他们怎样的,所以……那被你隐藏着的那个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