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虽然猛鬼众在这些年已经处于蛰伏状态了,蛇岐八家一直对于猛鬼众的判断有所失误了。
那些精锐的“猛鬼”们已经渗透进东京了。
猛鬼们并不狰狞凶狠,他们恭敬、沉默、彬彬有礼,像是庄严的武士。
路泽飞也是很礼貌地对着那些猛鬼们点头致意。
这些应该都是风间琉璃的亲信,既然是风间琉璃的亲信,那就应该是自己人。
路泽飞和绘梨衣在一名侍者的引导下,一直走到了黑色走廊的尽头。
出现在两人面前的,是一扇黑色的木门,穿着黑色和服的女人跪在门外,年轻美貌,明艳照人。
路泽飞在女人的身上只是多停留了两秒钟,就招来了绘梨衣的一阵白眼。
那个女人把门拉开,匍匐在地向路泽飞和绘梨衣行礼,然后关上了门。
路泽飞和绘梨衣走了进去,出现在他们视野里的,是一间敞亮的和式大屋。
透过和式大屋的窗户,能够看到外面的人声鼎沸,观众们仍在为这场激动人心的演出喝彩,但是外面热闹,里面却无比安静,寂寥空旷。
已经结束了表演的风间琉璃正披着猩红色的袍子,对镜卸妆。
路泽飞和绘梨衣来的时候,风间琉璃左半边脸的妆已经卸掉,而右半边脸的妆容依旧还是伊邪那美的妆容,镜中的人介乎素白的少年和惨白的艳女之间,扭曲的美惊心动魄。
风间琉璃看着路泽飞,又看了一眼绘梨衣,调侃说道:“路君最近桃花运不错诶,你让我这个顶尖牛郎都有些羡慕了,不过,我明明只给了你一张票,你居然,还能带两个人过来。”
路泽飞笑着调侃道:“能够见到大名鼎鼎的风间琉璃一面,自然是愿意花大价钱找黄牛再买一张票的。”
“你喜欢男人?”
“你放屁!”
路泽飞也被风间琉璃无厘头的话给激怒了。
此刻,绘梨衣坐在路泽飞的身后,忽然觉得奇怪的姿势增加了。
路泽飞揉了揉绘梨衣的小脑袋,指着风间琉璃介绍道:“绘梨衣,这个就是你的哥哥,也是源稚生的弟弟,源稚女,你看看,他们长得像吗?”
绘梨衣痴痴地看着风间琉璃,憨憨地点了点头。
源稚女转过了身来,跟绘梨衣四目相对。
这时,有光从源稚女的背后照来,看不清那张浓妆的脸。
但是,如果给风间琉璃披上黑色的长风衣佩戴森严的古刀,不管是路泽飞还是绘梨衣,肯定会觉得那个黑道大家长就坐在对面。
风间琉璃微微一笑,瞬间恢复成清秀的男孩。
其实两个人除了长相之外,很多地方都不一样,尤其是是气质,哥哥凌厉挺拔,像是武士腰间的长刀;弟弟却婉约秀美,如同贵族少女藏在袖中的怀剑。
“哥哥看到你把他妹妹拐走了,一定很心痛吧。”源稚女看着路泽飞,目光复杂地说出了这句话。
路泽飞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接了,他也不敢在这件事情乱开玩笑,万一一不小心刺激到风间琉璃可就不好了。
路泽飞斟酌了一下,回答道,“好像不怎么心痛,不然,他也不会把妹妹给我,你说是不?”
路泽飞这番高情商的话,让源稚女的脸色一下子多云转晴。
反正,贬低绘梨衣在源稚生心中的地位,一定是源稚女最喜欢听的。
“王将,最近有什么动作吗?”路泽飞问道,他并没有避讳绘梨衣。
风间琉璃摇了摇头,“他最近似乎对我有所防范,因此,我也没有得到什么具体的信息。”
风间琉璃看着路泽飞,他知道,眼前的这个家伙不会被任何事物所动摇,冷漠无情的狂徒或许可以用来形容他,他从未把猛鬼众、王将和蛇岐八家放在眼里,甚至那些欧洲秘党都无法控制他,这就是他所说的足够强吗?
路泽飞叹息一声,不过也无所谓,反正王将是必须死的,早就被记在小本本上了,只是找起来太麻烦了,鬼知道王将有多少分身,还是给人家一点机会吧,等他马上就要看见成‘神’的希望,自以为无敌敢亮出血条的时候,然后‘哗’的一下,血条空了!
这不是挺有趣的吗?
让绘梨衣和源稚女互相聊了一会儿之后,路泽飞便带着绘梨衣来到了黑石官邸。
路泽飞先带着绘梨衣在官邸里散了散步。
给绘梨衣讲述了一下这个黑石官邸的历史。
随后,两人来到了樱花林里,迎面就是广袤的大海,海风吹动女孩的刘海,她抱着一个小猪玩偶,巫女服随风而摆动。
“你要不要给你哥哥发个消息呀?”路泽飞牵着绘梨衣的手,走在黑石官邸的长廊里,嗖嗖地问了一句。
绘梨衣想了想说道:“我明天就回家了,不用给哥哥发消息的。”
“他很关心你,别太冷落他了。”
“嗯,我知道。”绘梨衣再次点头。
路泽飞心里喜滋滋的,我亲爱的大舅哥啊,你的绘梨衣看来已经被我完全拿捏了呢。
此时的源稚生也没工夫继续盯着绘梨衣了,因为多摩川那边似乎又出了状况,而且,明天就要下潜了,对于橘政宗的一些细节,他还并没有调查清楚,而且,他之前让樱暗中调查了关于源氏重工地下藏有大批死侍的事件,这件事,他还没有亲自去质问过橘政宗,不过源稚生知道,是时候了,是时候摊牌了。
东京,源氏重工。
源稚生以及他的三个跟班,都站在橘政宗的办公室前。
乌鸦已经从多摩川回来了。
乌鸦和夜叉噤若寒蝉,就连樱都不敢大声呼吸,气氛一时间变得颇为紧张。
他们这辈子都是要跟在少主左右的,无论少主是大家长还是少主。
以前呢,少主来见大家长橘政宗的时候,少主屈起指节轻轻叩响办公室的木门。
伴随着咚咚咚的几声轻响,坐在里面办公的橘政宗能够根据声音的轻重和节奏认出来者。
他会用非常和蔼的声音说道:“是稚生啊,进来吧。”
得到了橘政宗的应允之后,少主便推门进去跟大家长商讨家族的大事。
而他们这些家臣就在外面等候,一直都是这般。
只是,这一次,少主来拜访橘政宗,似乎和往常有些不太一样。
源稚生站在门前,腰间配着双刀,一只手按在蜘蛛切的刀柄上。
少主之前来见橘政宗的时候,可绝对不会带着自己的佩刀的
而且,蜘蛛切,那可是斩鬼的刀啊!
所以,乌鸦夜叉包括樱在内见到这一幕的时候,你要说不紧张,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事实上,纵观那么多国家的历史,都能看到,总会有羽翼丰满的继承人因为等不急当权者退位而挥刀上殿逼宫的事情。
可是,如果说这个逼宫的人是源稚生,打死乌鸦他们都绝对不会相信。
因为他们知道,源稚生没有这个心气,也没有这个欲望。
他们这位少主一天到晚除了工作之外都淡然地不成样子,从来没有一点野望,对于权力什么的也是一丁点追求都没有。
毕生的梦想就是去法国海滩卖防晒油成为一只象龟。
成为源稚生的家臣之后,乌鸦和夜叉的未来就算是跟源稚生绑定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所以,他们其实也很想知道,跟着这位少主以后他们能得到什么,能到哪一步。
这是人之常情该有的私心。
他们不止一次旁敲侧击地问过这位身具皇血,能力超群但又好像毫无野心的少主,以后打算做什么。
源稚生每一次,都是颇为坦荡地回答,我就是要去卖防晒油。
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想亲手给金发碧眼的法国美人涂上。
第一次听到这个愿望的时候,乌鸦和夜叉都以为源稚生是在忽悠他们,可每一次问,源稚生都是这个回答,他们就发现不对劲了。
后来,他们发现,自家的少主居然真的会网购各个牌子的防晒油,并且精心比对其紫外线透光率、皮肤吸收率和性价比时,他们才意识到,少主之前的话并不是开玩笑。
如果真的有可能,可能这位少主更想做的,就是去卖防晒油吧。
但,就是这样的少主,握着刀去找大家长是为了什么呢?
肯定不能是逼宫。
可如果源稚生真的是为了逼宫,那逼完宫呢?
掌握了蛇岐八家的源稚生,立刻蛇歧八家转行成为一家防晒油集团,然后命令岩流研究所为他研制世界上最好的防晒油么?
这不闹吗?
可如果不是为了逼宫,源稚生提着刀去找橘政宗,那又是为了什么呢?
此时,源稚生让乌鸦等人后退,自己一个人敲响了房门。
“谁?”办公室里的橘政宗问道。
这句话很多余。
因为原来的话,橘政宗能够轻易听出源稚生敲门的力度和节奏,但今天源稚生的习惯乱了。
今天橘政宗没有听出来,所以问了一句谁。
源稚生站在门口,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源家家主,蛇歧八家少主,我想和你谈谈。”
办公室里沉默了好几秒,里面的声音才再次响起。
“请进。”
乌鸦夜叉两个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因为他们从来没见到源稚生和橘政宗之间出现如此生硬正式的对话。
两人之前明明关系很好,源稚生私底下还会叫橘政宗老爹,可是,两人不明白,为何二人的关系会突然变得如此生硬。
樱倒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她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她只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无论发生什么,她都会坚定地选择源稚生这一方。
“你们出去吧,让我和政宗先生单独谈谈。”源稚生头也不回。
乌鸦和夜叉知道,这个时候再劝没什么意义了。
樱说道:“我们会在外面等着的。”
源稚生推门而入,然后关上了房门。
橘政宗正平静地坐在办公桌后,披着棕色的宽大羽织,正在低头批阅一份文件。
就好像刚刚两人冰冷的对话没有发生。
源稚生沉默着没有率先开口。
橘政宗等把面前的一份文件看完之后,才缓缓抬起了头,看向了源稚生,问道:“稚生,你最近是不是没有休息好,脸色这么差?”
“老爹,有些事,你是不是不应该继续隐瞒下去了?”源稚生握紧了手中的刀鞘,没有任何废话,直接将话题挑明。
“看来,你很早就已经盯上我了,是吗?”橘政宗看着源稚生,笑得平静而又轻松。
“说不上怀疑,但我知道有些事你没有告诉我,我已经知道了,源氏重工之前的那个地下研究室,就是你弄的对吧,你不用否认,我如果没有调查清楚,今天就不会来找你。”
就在这时,橘政宗忽然脱掉了外面披着的棕色宽大羽织,露出了里面的衣服。
橘政宗最爱的穿搭,就是和服,里面是条纹布的素服,完全是日本长者的模样。
但是今日,橘政宗里面的衣服,并非是和服,而是一身棕色的戎装。
那身戎装上,赫然有着一枚少校军衔,从风格来看这已经是颇有些年头的旧时军装了,可穿在橘政宗身上依旧挺拔熨帖。
源稚生的嘴巴微微张大,他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脸上重新恢复平静。
这身旧军装被打理得很好,臂膀上缀着醒目的徽章,徽章由剑、盾和红五角星组成,徽章铭文“kГБ”。
别人或许不会明白这个是什么,但是对于源稚生来说,首先他看得懂俄文,其次,他非常清楚地知道这三个俄文字母代表着什么。
这是一个曾经威震世界的暴力机构,苏联国家安全委员会,它更为人所知的名字是“克格勃”。
看到这身军装之后,源稚生的眉头皱了皱,问道:“你是克格勃成员?”
“以前是,现在不是了。”橘政宗的眼神中,流露出了一抹追忆往昔的伤感,他抖开一块白布铺在地上,双膝跪下,挺直腰杆,从怀里抽出一柄短小的怀剑横置于前方,把带来的长鞘白刀扔给源稚生。
源稚生松开了握紧蜘蛛切刀柄的手,然而接过了橘政宗丢来的长鞘白刀。
“要我为你介错么?”源稚生语气平静地问道,眼神依旧是波澜不惊的状态。
早已有路泽飞为其去除心魔,今日橘政宗无论如何表演,都无法扰乱源稚生的心境。
“介错”,是出自日本历史上为切腹者来担当补刀行为之人的称谓,是指在日本切腹仪式中为切腹行为因某种原因失败后的补充斩首行为,以让切腹者更快死亡,免除痛苦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