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车,窗户撑开就是遮雨棚,棚下摆两张木凳,客人坐在木凳上吃面,拉面师傅在车中为客人们下面。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汤锅和食材在案板上摆得整整齐齐,客人坐下来之后,深蓝色的布幌子恰好能把他们的上半身遮住,营造了一个私密的环境,这种设计,的确是方便省事。
跟店里的“名物拉面”比,这种屋台车的环境和口味都差了一些,但价格也便宜了一大截。
基本上,来这里吃面的熟客。
也就是东大里的那些生活费捉襟见肘,还要留着把妹的穷学生。
东京大学后门的这条小街是被时代抛弃的地方,它的边上是繁华的灯红酒绿和高楼大厦,而小街的附近则是老式的和屋,屋前种着梧桐和樱花,幽静中透露着一丝破败。
现在已经算是深夜,忙碌了一下午的拉面师傅已经准备收摊了,他把刚刚买的杂志向车内塞了塞,压住那张印着衣着暴露的女人的碟片,开始收拾车内的碗筷。
今天天气不是很好,雨点啪嗒啪嗒地落下。
路上走动的学生不是很多,越师傅抬头看了看天,这天气估计是不会有生意。
越师傅是一个看着年纪不小的中年人。
他满头白发,但是却被梳成整整齐齐的分头,看上去倒也还算精神。
他穿着拉面师傅特有的白麻工服,额头上系着黑色的毛巾,毛巾上面,还工整的写了一个“越”字。
看起来好像跟拉面打了一辈子交道。
他刚准备收摊,一个少年就跑了过来,越师傅回头一看,原来是一个经常来自己店里吃面的少年。
“越师傅,我以为下雨你今天不来了呢,给我来一碗面。”那个学生面容清秀,看样子也就十八九岁。
越师傅看着对方,笑眯眯地说道:“工藤,你可是有一段时间没来了啊,说起来上次跟你一起来吃面的那个女生没见再来了哟。”
“越师傅你说的是小美还是小哀?她们俩我都带来你这儿吃过拉面。”那个被叫做工藤的少年大拉拉地坐下,
“哦,名字记不得了,看起来是个很优雅的女士呢,我记得她头发是褐色的,眼睛很大,那天穿了一身棕色的风衣吧。”
“越师傅你记得的可真清楚啊,”工藤笑着挠挠头,“那是小哀,我就带她来过一次,没想到,越师傅你记得这般清楚,你可是很好色的哦!”
越师傅没有因为被一个小辈当着面说好色而有任何反应,眨了眨眼睛说道:“那丰满的身材,可是让我印象深刻呢,怎么今天不带过来呢?”
“带啥啊,人家可是咱们东大的校花呢,她人又好看,身材又好,家境又那么富裕。她能来你这里吃碗拉面已经是很给我面子了,哎,我也不敢奢望太多啊。”工藤一脸愁眉苦脸。
越师傅一边下面,一边八卦地继续问道:“这么说起来,工藤,看起来你对这个小哀很有好感嘛。”
“都说了是校花了啦,但是,没办法,我自身底子不行啦。”姓工藤的学生也算是这家拉面车的老顾客了,经常和越师傅聊这些话题,所以也没什么好避讳的。
他叹了口气,继续说道:“说真的犹豫过很久,但还没有去追,已经想要放弃啦,追女神失败的话,会被同学们嘲笑吧?”
越师傅看了一眼工藤,笑着安慰道:“男人,最重要的品质是什么?”
“是什么?”工藤抬起头,看着这个年龄比他爸爸还大的中年师傅。
“当然是要脸皮厚了!你这么年轻,怕什么丢脸啊,人就是丢脸丢脸地就长大了。可如果在你最好的时候没试过跟你最喜欢的人在一起,是会很遗憾的吧?现在就是你可以放肆去爱,放肆去追求的时候,将来就算你变成了大人物,在新宿区的高楼大厦里上班,走到单人大办公室的窗前,往下一望,东边和西边的楼都是你的,可你还是会想起年轻时候在我这辆车上跟小哀并坐着吃面,那个时候,我打赌,你一定会后悔的。”
越师傅一边说一边搅着汤锅,神情专注,明明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拉面师傅,但是说出来的话,细细一品,那是越品越有道理。
工藤被越师傅的话给弄得沉默了,握着汤勺的手放低了。
他在思考越师傅刚刚的话,思考自己的未来,他觉得自己如果现在不大胆一点,可能以后真的没机会了。
“好香啊。”一个噙着笑意的少年来到了拉面车的面前,拿出了从装备部弄来的“同声翻译器”,然后将耳机塞进耳朵里。
路泽飞一开始还很担心,装备部那群疯子会不会在耳机里面也安一个自爆装置,到时候莫名其妙突然自爆了就扯犊子了。
好在反复确认没有后,路泽飞这才敢把这套翻译器给带出来。
但其实,以路泽飞现在的学习能力,学习日语不过是分分钟的事,但是路泽飞就是一直没时间学。
嗯,陪夏弥逛街陪诺诺打游戏优先级肯定在学日语前面!
“叔叔好!”路泽飞试探着对麦克风说了一句,片刻后,同声翻译器里传出了这句话的日文发音。
越师傅听到了有些奇怪的机械音,抬起了头,看到了一个面容清秀,瞳孔清澈有神的年轻人。
他用日语轻声问道:“你好,请问要吃点什么?我们有拉面,有关东煮,有和菓子,酸梅饭团,玉子照烧……”
听到越师傅开始报菜名,路泽飞一瞬间开始不争气地吞咽口水。
明明是来办正事的,但是呢,顺便尝一尝日本街头的地道美食也不是不可以的。
路泽飞直接说道:“大叔,有什么好吃的您就直接上就可以了!”
钱反正是够的,吃点东西事随便吃的。
旁边的工藤吃完了面,跟路泽飞打了声招呼,便打着伞离开了拉面车。
越师傅把水烧开,然后开始煮面。
与此同时,他也伸手从不锈钢汤盆里捞出几串关东煮,散发着香辛料独特香味的汤汁从关东煮上滴落。
除了拉面关东煮之外,越师傅的拉面车还卖烧烤呢。
有猪肉串、牛肉串、鸡肉串、烤鸡腿、烤鸡爪、烤猪皮、烤板筋、烤牛蹄筋、烤河虾、嫩烤油腰子、烤土豆、烤茄子、烤湿豆腐、烤豆腐皮……
路泽飞那是一股脑地都全部要了一份。
反正不差钱,至于吃不吃得完?
混血种的食量本就惊人,更何况是陆泽覅二。
烤串肉嫩料足,调料入味,滋味无穷,抹上深色油润的秘制酱料,被炭火一激,香味扑鼻,滋滋冒油。
猪肉长竹签串,大火盆烤,肥肉粘口不腻、瘦肉肉味浓郁。
鸡爪先卤后烤,有筋有皮有脆骨,口感丰富,嚼起来痛快。
鸡脚生烤,火候掌握精准,水分和油脂不能过分流失,让皮、肉、筋、骨,达到味道和口感的平衡,不得不说,这越师傅是真的有东西的。
卖了这么多年,即便是什么都不会的,现在肯定也能拿出点东西了。
尤其是越师傅的烤土豆,土豆焖烤加熏蒸,配上秘制酱油,外酥里嫩,细密沙口。
一边吃饭,路泽飞一边和上杉越闲聊了起来。
“师傅,这次我i来岛国玩玩,你有什么推荐的地方吗?”
“天空塔啊,那里是一定要去的,现在很晚了,这个时间点去神社不太合适,不过富士山和迪士尼公园都很不错,就是人比较多,有时间可以去玩一玩……”
上杉越非常热情的向对方介绍着。
等全部吃完,已经是晚上九点过了。
源稚生去酒店接他们的时间约定的是十点。
所以十点前,路泽飞就要赶回东京半岛酒店。
不过现在的路泽飞也并不着急,他打算先和上杉越聊一聊,看看有没有可以合作的可能。
很快,九点半到了,此刻,天气逐渐阴沉了下来,乌云遮住了皎洁的明月,让寂寥无人的黑夜更平添上了一丝诡异。
路泽飞吃完了之后,整个人舒服地打了个饱嗝。
在平常的时候,大叔基本上都是九点收摊的,尤其是今天下雨,如果不是之前工藤先来了,他就已经收摊了。
本来也不指着这个赚钱的。
“小伙子,我这打烊了,你吃完饭就赶紧回去吧,晚上的东京,不安全。”
“我送送你。”
路泽飞帮着上杉越收拾了一下。
送送我?
上杉越疑惑地看着路泽飞,终于绝对不太对劲了。
不管是对方的食量,还是对方的突然造访。
理论上,对方不会说日语,那么一定就是游客。
哪有游客来吃他的拉面车的?
还是散客?!
这么多年上杉越就没碰到过。
刚刚还心存侥幸的上杉越此刻终于是警觉了起来。
上杉越推着拉面车,沉默地走着,往外走几十步走出小街就是灯火通明的高楼大厦,小街却还是二战后的模样,路两边都是老式和屋,屋前种着梧桐和樱树,幽静中透着破败。
“你,是谁派来的?犬山贺?还是昂热?”
知道上杉越还活着的人并不多,所以上杉越也不难猜。
能够这么准确地找到这辆拉面车的,那肯定是冲着他来的。
路泽飞舔了舔嘴唇,说道:“是犬山家主让我来找你的,而且你还很不好找,一个房地产经纪公司花了好几天功夫找到这条小街的地契存档,告诉我六十多年这条街的地权就没有发生过变化,土地的持有人是上衫越,已经拖欠几十年的土地税,它没有被收走只是因为犬山家主私下里帮你把土地税给补上了,否则你连在这条街上卖拉面的权利都没有。”
“谁要他多管闲事。”越师傅皱了皱眉,“这块地不是我的也不要紧,我照旧可以推车卖我的拉面。”
路泽飞摊了摊手,看起来,上杉越是信了。
“走吧,我们聊聊?”
上杉越犹豫了片刻,点了点头。
……
霓虹国的夜晚是暗流涌动的。
在黑夜的掩饰下,社会的阴暗面——被称作“极道”的黑帮也开始出来活动。
这种在其他国家人人喊打的阴暗职业,在霓虹这个奇葩的国家却是合法的,并且,还是不少人所推崇的。
白天,是属于文明社会的时间……而到了晚上,则属于社会的阴影——极道。
这是一个黑社会猖獗的国家,尤其是在晚上。
一到晚上,大部分的街角小巷都会变得极度不安全,极道敲诈、勒索、绑架、仇杀……比比皆是。
路泽飞所熟知的极道本家“蛇岐八家”并不会去干这种丢份子的事情,但他们手下的那些小帮派可就不一定了。
路泽飞的言灵【蛇】反馈给他有人在阴影处暗中跟踪他们,不过,他并不在意,且不说他自己的战力,光是旁边的上杉越,应该就能随便处理掉那些阴影中的小喽喽了。
两人一边走在阴暗的巷弄中,一边闲聊了起来。
上杉越看着路泽飞,再次问道:“你到底是谁?你不会说日语,怎么会认识犬山贺?”
面对上杉越的问题,路泽飞颇为坦诚地说道:“实不相瞒,是昂热校长派我过来的。”
一听是当年把自己按在地上摩擦的昂热,上杉越的脸色就是一沉。
“那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谈的。”
“别啊,要谈过了才知道嘛,越师傅,不要那么大火气,我来找你,是真的有正事。”路泽飞语气诚恳,表情认真。
上杉越叹了口气,说道:“我已经退休六十多年了,六十年前退休的时候还把家族的神社给烧了,所以呢,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我没能力掺和,也不想掺和,请你不要打搅我的清净好么?”
沉默了片刻后,上杉越继续说道:“小子,不管你为了什么而来,都不关我的事情!霓虹极道的影皇已经死了……自从那场惨无人道的战争之后,他就已经死了,现在的我,只是一个拉面师傅,其余的一切,都跟我没有关系。”
此时的上杉越,就如同一个苍老的老人一般,哪有半分影子天皇的模样。
路泽飞微微眯起了眼睛,他当然知道那场“惨无人道的战争”代表着什么。不管上杉越现在如何忏悔,也无法改变他是罪魁祸首之一的事实!
上杉越确实是一个懦夫,这在原著中,性格也是非常明显的。
任何人都不能替代那些饱受创伤的平民,与抛头颅、洒热血的战士去原谅他,路泽飞自然也不会原谅他,但一码归一码,有些事情还是需要去做,这也是他忏悔和赎罪的机会。
路泽飞看了一眼上杉越,“所以,你知道昂热校长交给我的任务是什么吗?你就不好奇吗?”
路泽飞眨了眨眼,上杉越扭头看向这个少年。
因为已经“退圈”多年,所以上杉越肯定是不知道最近发生的那么多跟路泽飞有关的事迹的,但是,上杉越从少年的眼睛中可以判断出,对面的这个少年,并不简单。
“不好奇,放弃吧孩子,我不想了解这一切。”
“这个世界上已经出现了新的皇。前任大家长叫橘政宗,而他的下一任继承人叫源稚生,对于这两个姓你应该非常熟悉吧。”
上杉越愣了一下,突然啧啧冷笑:“就算是内三家已经死绝了,也不用搞出假的橘家和源家后裔嘛,现在这帮后辈越来越扯淡了,我告诉你,内三家早就已经死绝了,我是最后一个皇,这些都是扯犊子的。”
“所以,你还是不好奇,昂热派我过来是什么任务吗?”
“什么任务?”上杉越耸耸肩,但还是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毁掉蛇岐八家。”路泽飞淡淡地说道:“我知道你不信我,但你不能不信昂热吧,他可是个疯子,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上杉越的眼珠子转了转,推着拉面车的手略微抖了一下,然后收拾情绪,继续慢慢地推着拉面车往前面走,脸上恢复了之前那副满不在乎的表情:“我一个拉面师傅我管黑道至尊家的事儿呢?毁就毁吧,反正我也看那帮家伙不顺眼,要不当年我怎么好好的大人物不当要出逃呢?”
“真的不管?”路泽飞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上杉越。
对峙持续了大概一分钟。
“好吧好吧好吧好吧!我服了!我认输!说吧!我那些后辈子孙又怎么惹着你了,啊不对,是惹着昂热他老人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