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一道凌厉而又带着杀气的目光直直射向谢恒。
谢恒浑身莫名一寒,顺着杀气传来的方向看去,只看到站在上方的萧彦。
萧彦双手交握在腹前,居高临下扫了他一眼,面无表情收回目光。
难道是错觉?
谢恒丢开心底的疑惑,膝行上前,连忙为自己辩解。
“太上皇,顾氏她血口喷人啊,臣没想杀她啊。”
顾楠倏然抬起头,悲愤欲绝地看着谢恒。
“谢恒,你敢对天发誓,昨日那般愤怒之下,你没想真的掐死我吗?”
“我!”谢恒一噎,对上顾楠那双格外清丽的杏眸,顿时反应过来。
“顾楠,你是故意的对不对?你故意激怒我,让我掐你?就为了今日和离?”
“你好深的心机啊。”筆趣庫
“太上皇不要被她骗了,这一切都是她故意设计的,臣没想过要杀她的。”
话音未落,兜头一个茶盏砸了下来。
正正好砸在谢恒嘴上,疼得他发出一声惨叫。
还没等叫完,太上皇的斥责就砸了过来。
“听听你说的什么屁话?顾氏设计的?她能设计朝臣弹劾她?”
“照你这么说的话,朕的朝堂岂不是由顾氏就能操纵了?”
太上皇捂着心口,一副被气得上不来气的样子,目光扫过一众大臣。
“你们谁受了顾氏的指使,自己站出来!”
众人连忙摇头。
开玩笑,他们都是朝中肱骨,岂能由一个妇人煽动?
太上皇瞪着谢恒,怒不可遏。
“说什么顾氏故意激怒你,你才掐她?你自己没有脑子吗?一怒就得杀妻?”
“怪不得顾氏要求和离呢,命都快没了,你还想人家和你过日子?”
谢恒脸色惨白,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线,不敢反驳太上皇的话。
淮阳郡主哭着磕头。
“太上皇,就算谢恒他有再多的不是,但他已经知道错了。”
“您不能直接下旨让他们和离啊,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啊,何况还有太皇太后的旨意在啊。”
太上皇眉头一皱,眼底露出一抹犹豫。
确实,公然违反太皇太后的旨意,有违孝道,会成为天下读书人的把柄。
“众位爱卿以为呢?”
大臣们分成了两派。
以吏部徐尚书为首的一派持支持意见。
“太皇太后当初下旨的目的是希望造就一对恩爱夫妻,如今顾娘子生命已经受到威胁,太上皇应当救顾娘子的命。”
“顾娘子有恩百姓,岂能眼睁睁见死不救?”
以工部尚书为首的另一派意见完全相反。
“若太上皇带头推翻太皇太后的旨意,以后天下人效仿,何谈孝道?”
“太上皇三思啊。”
双方各持己见,吵得太上皇脑仁都疼,脸上也露出了两分迟疑之色。
顾楠双手紧握成拳,一颗心惴惴不安,既紧张又难过,更多的是恐惧。
她已经赌上了所有,难道还不能脱离谢家吗?
“既然难以决断,那就只能请太皇太后她老人家亲自过来决断了。”
一道突兀的声音打破了所有争吵。
顾楠倏然抬头看去。
萧彦垂眸,神色淡淡,似乎只是随口一说罢了。
太上皇两眼一亮。
“对啊,请太皇太后过来吧。”
顾楠心口一紧,提着的心几乎要冲破喉咙。
很快,太皇太后就被内侍抬进来。
太上皇和萧彦亲自上前搀扶。
太上皇一脸愧疚,将事情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是儿臣不孝,这么冷的天还要惊动母后走一趟。”
“儿臣也为难啊,谢恒这般残暴,母后您看看顾氏脖子上的那掐痕,吓死人了呢。”
“顾氏于国有功,于百姓们有恩啊,朕不能眼睁睁见死不救吧?想做主和离,又有您的懿旨在前,儿臣也不好擅自做主啊。”
“母后您看眼下该如何决断?”
太皇太后鼻翼微动,两侧的法令纹格外的深,眼底神情不悦。
还能怎么决断?
太上皇一口一个顾氏有功,她若是咬死不准和离,岂不成了见死不救?
她狠狠瞪了谢恒与淮阳郡主一眼,叹气。
“罢了,哀家当初下旨不许他们和离,也是想让他们好好过日子。
既到了如今的地步,说明他们没有缘分,太上皇就做主让他们和离了吧。”
“太皇太后。”淮阳郡主神色不甘。
“你住口。”太皇太后怒声斥责淮阳郡主,“你们母子俩真是太让哀家失望了,但凡你们做得好一点
筆趣庫,顾氏也不会闹着和离。”
淮阳郡主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再多的不甘也只能生生憋着。
太上皇脸上露出一抹笑意。
“既然母后都发话了,儿臣自然照母后的意思行事,这就让人去拟旨。”
内侍很快就拿了圣旨,当堂宣读。
“奉天承运,太上皇诏曰顾氏女与谢家世子谢恒结缘不合,难归一意今特旨令顾氏与谢恒和离,从此各还本道,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顾楠浑身一颤,长长出了一口气。
一直绷着的身子有些脱力,险些瘫坐在地。
“顾娘子,接旨吧。”
内侍随即改了对她的称呼,将圣旨放进顾楠手里。biqikμnět
顾楠怔怔握紧了圣旨,大颗大颗的眼泪落了下来。
擦了还流,很快就流了一脸。
明明满脸的泪,她却高兴地想笑,想放声大笑。
终于和离了。
从此脱离淮阳郡主,远离谢恒。
她可以开启新的生活,拥有新的人生。
一段和前世截然不同的人生。
她做到了。
感觉到一道炙热的目光射过来,她抬头看过去。
对上萧彦黝黑深邃的目光。
四目相对,萧彦嘴角微勾,借着袖子的遮掩,竖起了大拇指,还冲她眨了眨眼睛。
顾楠嘴角却高高翘了起来,哭过的眼睛如水洗一般,格外明亮。
谢恒望着顾楠脸上的笑,抓着圣旨的手青筋暴凸。
他和顾楠就此和离了?
再也没有关系了?
不知为何,望着顾楠明艳清丽的脸,他心里突然涌起无尽的失落来。
甚至有一丝懊恼,懊恼不该听母亲的话,走到这一步。
淮阳郡主没有不甘和懊恼,有的只是无尽的愤怒和恨意。
她不管不顾上前,指着顾楠愤怒嘶吼。
“往年银丝炭最贵的时候也不过是一两银子一斤,可如今外面银丝炭都已经涨到了八两的天价。”
“顾氏捐炭火,收留救助百姓,不过是为了掩盖她囤积炭火,迟迟不卖,坐地起价的事实。”
“有功当赏,有过是不是也得罚?请太上皇和太皇太后治顾氏恶意抬价,发之罪。”
淮阳郡主看着顾楠的眼底满是恶意。
她今日无论如何也不能让顾楠这个人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