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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殖中心的负责人是个面色黝黑的中年汉子,此刻他的额角沁出点汗珠,手指无意识地捻着自己的衣服。听到林翔点名,他清了清嗓子,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
“基地长,我们中心…人员紧张确实是困难,但眼下最卡脖子的,还是…还是数量上的问题。”
“数量”两个字,像一颗小石子丢进了看似平静的池塘。林翔还没来得及细问,底下那几排坐着的人,脖子就下意识地往中间凑了凑,肩膀挨着肩膀,细微的、压抑不住的低语声如同水底的暗流,瞬间就“嗡嗡嗡”地漫了上来,打破了会议室的沉闷。
“数量?”
一个坐在靠后位置的技术员,嘴角撇了撇,声音压得极低,但那份不以为然清晰地传到了邻座的耳朵里。
“这不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嘛!前阵子那场虫灾,鸡鸭猪羊死了多少?圈都快空了一半了!这还用他说?”
他旁边戴着眼镜的同事立刻用手肘轻轻碰了他一下,但自己也没忍住,头凑得更近,用气声接话:
“就是!现在关键不是还剩多少,是能不能生出来、买进来!他这会儿提‘数量问题’,听着倒像是刚发现似的,这不是废话文学嘛?” 眼镜片后闪过一丝焦躁。
“可不就是!”另一侧的人也加入了“加密通话”,他摇摇头,声音里带着点经验老道的无奈,“这时候了,汇报重点就该是存栏量、补栏计划、种源缺口这些硬邦邦的数字,再诉苦说数量不够,那不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几处这样的小声议论此起彼伏,像一群不安分的蜜蜂在密闭空间里躁动。声音虽然刻意压着,但汇聚在一起,就形成了一片难以忽视的、带着质疑和些许不满的背景噪音。
椅子的轻微挪动声,桌面东西被无意识翻动的哗啦声,都成了这窃窃私语的伴奏。
林翔的目光原本专注地落在种植中心负责人的身上,等着他的下文。
但底下这片越来越明显的骚动没能逃过他的耳朵。他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恢复平静。
他没有立刻呵斥,只是身体微微向后靠进椅背,右手抬起,握成空拳,抵在唇边,然后——
“咳嗯!”
一声不高、但异常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感的咳嗽声,如同一声短促有力的鼓点,骤然在会议室里响起。
声音不大,却像带着某种魔力,瞬间切断了所有低语的声波。
底下所有的脑袋,如同被无形的线猛地一拽,瞬间齐刷刷地抬了起来,目光从各种角度汇集到林翔身上。
刚才还嗡嗡作响的空气,刹那间变得针落可闻,只剩下空调出风口细微的嘶嘶声。那几个议论得最起劲的人,脸上掠过一丝被当场抓包的尴尬,迅速低下头,假装专注地盯着面前的桌面或者茶杯。
林翔的脸上没有任何愠怒,只是眼神锐利地扫视了一圈,最后重新定格在养殖中心负责人那张微微涨红的脸上。
林翔示意他继续,声音平稳如常:“嗯,你接着说,具体是哪些方面的数量问题?” 那平静的语气下,是刚才那声咳嗽留下的、不容置喙的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