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几经翻云覆雨之后,俩人终于沉沉地睡了过去。
夜里醒来,衣上云见自己全然赤裸裸地缱绻依偎在轩辕翰温暖的怀里,想起方才他对自己是那般的温柔,顿时直觉脸上发烫,定是早已羞红了脸。
生怕惊醒了枕边人,再次引火烧身,于是悄悄往锦被里缩了缩。
继而目光灼灼地看向身旁轩辕翰沉静的睡脸,他高挺的鼻梁,浓密的眉毛。
渐渐地,竟有些痴了。
忍不住,缓缓伸出手去认真温柔极了地轻抚他的脸庞、眉毛、鼻梁、他的每一处细节,似是想要将他这一刻的模样刻在心里一般。
最后紧紧贴在他的心口处,秀眉蹙起,不舍地道:“尚未与殿下分开,便就已开始想念。殿下是如此完美,云儿此生何其有幸能成为殿下的女人。拥有殿下给予的美好回忆,此行即便是死,云儿也再无遗憾了!”
眼看着距离轩辕翰早起上朝的时间就快要到了,她又怎忍心面对与他当面道别,似是今生最后的生离死别一般。
而自己也早已与延福寺里的灾民们约定好了动身的时辰,亦是快要到了。
于是,隐忍着心头极度的不舍,在轩辕翰的额头上留下深深的一吻后,终于将心一横,起了身来。
怎料刚走出林月轩的门,便见燕儿不知何时早已守在了门口,怀里还揣着一个包袱,席地靠身在门口的柱子上坐着。
一见衣上云出来,便紧忙起身朝其迎了上去,一副可怜巴巴惹人怜的模样,朝自己哀求道:“小姐,无论你要去哪里,这次请都将燕儿带着一起走吧,不要丢下燕儿一个人在王府里,求求你了!”
衣上云震惊地看着她的眼睛,道:“傻燕儿,你在说什么呢?这次我可不是出去游山玩水的。此次西行,路途遥远且凶险无比,就连我自己都不确定那里的真实情况,更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着回来,若是再带上你,你若是再有个什么好歹,你可让我怎么活呢?我心里,会更加难受的。你且安心呆在王府里,张嬷嬷会照顾你的。”
燕儿一边哭,一边摇着头拒绝道:“不,燕儿不要留在这里。燕儿会照顾好自己,绝不给小姐添麻烦。燕儿是真的离不开小姐,这次就算是死,燕儿也要陪在小姐身边。如果小姐不带着燕儿,燕儿即便就是自己一边问路,也一定会寻着小姐去的。”
衣上云一听,无奈极了地道:“燕儿……你这又是何必呢?”
燕儿却只泣不成声地道:“燕儿不……不能没有小姐,不……不能没有小姐……”
脚步声声慢,心头依依别。
月下推门,主仆俩就这样一道走出了秦王府大门。
衣上云最后驻足停留了片刻,凝视着那始终如一庄严肃穆的“秦王府”匾额,在道了声:“走吧!”之后,便带着燕儿就此踏上了远行的路途。
延福寺里。
临行之际,一直迟迟看不到衣上云如约归来的灾民们早已是急不可耐地议论纷纷。
“王妃娘娘终究还是抛弃了我们。”
“王妃的身份何其尊贵,又怎么可能跟我们回去受那种罪呢!”
“可王妃娘娘,她并不像是不守信之人。或许是真被什么事情给耽误了,我们就再等她一会儿吧。”
“秦王殿下那般疼惜这个王妃,前段时间王妃住在这里的时候,每次只要一出门,秦王殿下都会亲自在其身后悄悄跟着,再悄悄护送她回来,想来定是不舍得她受这份苦的。”
“可如果没有王妃娘**帮助,我们就这样回去,还能重建起我们的家园吗?会不会是又一次的重蹈覆辙?如果再这样下去,怕是我们的族人,很快便就都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可如果不回去,我们就此永生永世漂流在外面,如同无根之浮萍一样,心中再也没了寄托,这与全族消失又有什么两样?叶落尚且还知道归根,更何况我们人呢?”
“我们不要漂泊在外,我们要重建家园,我们要回家,我们要回家,我们要回家……”
顿时间,灾民们相继回应,热血沸腾的齐声高呼了起来。
就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吱吱”的开门声。
众人纷纷立刻收声,朝其回头看了去,只见寺里的大门竟被人正从外面缓缓推开。
借着手里的火把照耀过去,大家一时间里似是被那门外的来人惊呆了。
人群里,有一妇人仔细端详了一阵,弱弱地道:“是王妃娘娘!”
闻声,大家便忽的一下一齐朝其涌了上去。
“王妃娘娘,真的是王妃娘娘。”
“王妃娘娘没有抛弃我们,没有抛弃我们。”
“我就说嘛,王妃娘娘是个守信之人,她一定是有什么事给耽误了。”
“有救了,有救了,我们的家园有救了!”
心里一激动,众人竟不约而同地一起合力将衣上云抬了起来,高高抛起,再高高抛起。
一时间,面对如此热情激动的人们,衣上云直觉自己吓的险些心都快要跳出来了。
“放下,赶快放下,莫要这般惊吓我家小姐!”
即便燕儿发出一次次如此恳求的声音,也俱都一起被淹没在人群高涨的欢呼之中。
西行之路,因崇山峻岭,多崎岖颠簸,马车定是走不了的,衣上云便只能同大家一起骑马而行。
寺里早已为灾民们备足了回家的干粮。只等卯时一到,便正式启程。
伴随着衣上云发出最后一声号令:“启程回家!”
数百人便就此浩浩荡荡地一起踏上了归家的路。
当一行人行至西城门口正打算出城时,前方忽然隐隐约约地显出一队人马拦在路边。
众人心里不禁怯怯起来,难道是来阻拦他们归途的。
就在这时,燕儿眼尖地看清了那个最前面骑在高头大马上的人,惊诧不已地道:“小姐,那人,看着怎么好像是秦王殿下!”
“什么?”衣上云听了大惊。
就在这时,轩辕翰已翻身下马朝其踱步走了过来。
衣上云亦着急地下马,吃惊地看着那张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棱角分明的脸,道:“殿下,这会儿应是早朝的时辰,你怎么来了?”
其实,轩辕翰这一夜里根本一刻都没有睡着,他又怎能睡得着?
于是只伸手过去缓缓拉起衣上云的一只手,郑重其事地将一本册子放在她的手里,道:“这本《治沙摘要》,本王已经帮你都修改整理好了。”
见到再次失而复得的《治沙摘要》,衣上云紧忙翻开将其一看,里面竟真的密密麻麻被修改了众多处记载,于是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他的眼睛,问:“殿下是何时修改的?是不是一夜未眠?”
轩辕翰幽幽道:“西北地区的风沙风暴,亦是本王这些年以来颇为忧心的事情。若不是连年征战以及诸多琐事无暇顾及,本王其实早就想亲自前去治理。无奈,这些年,本王只能命人将父皇之前的这本册子里的记录,俱都先去实地进行了一番仔细的勘察,发现里面其实有许多需要订正之处,本王亦都已经一一帮你订正好了。”
“殿下……”闻此,衣上云感动地都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然纵使他千言万语,也挡不住她西行的脚步,只能不断地叮嘱她:“此去西北定是凶险万分,风沙无情,你务必小心谨慎,时刻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一刻都不得马虎大意。待本王这边的事情完成后,便立马去亲自接你。记住,千万不要逞强好胜,定要将爱惜自己放在首位!”
轩辕翰对自己竟如此地用心良苦,衣上云刹那间内疚自责不已,上前紧紧拥抱住他的腰身,贴在他的胸口处,眼里泛起点点泪花,柔柔地道:“殿下,对不起……”
这一声,轩辕翰直觉自己的心都快要碎了。
亦心疼地用力紧搂住她的肩头,将她整个入怀,命令道:“本王不要听你的对不起,本王只要你时时刻刻记得关心自己,一定要护好自己,等本王去接你。”
衣上云亦是更加舍不得离开他,往他怀里更深处蹭了蹭,将其更加拥紧了一些,答应着:“嗯……云儿一定会护好自己,等殿下来接云儿回家。”
送卿千里,终须一别。
俩人如此难舍难分的这一幕,令所有旁观者俱都纷纷泪目。
轩辕翰亲自将衣上云抱上了马背,替她再次仔细地检查了一番马镫,将她的脚固定好。
尝试了很多次,确定不会出什么意外,却仍然还似牢牢拽着不肯松手。
衣上云见了,安慰提醒他道:“殿下放心,如今我已学会骑马了!”
轩辕翰沉声道:“本王知道。”
见他低着头应着自己,却还不肯松手,便又开口说:“殿下,马镫已经固定的很好,不会脱掉的。”
轩辕翰依旧应着:“本王知道。”
看着周围的人都已经等了自己很久,于是再次提醒他:“殿下……我们该启程了。”
在其再三催促下,终于,轩辕翰最后咬了咬牙,将心一横撒开了手。
继而扬声命令身后带来的一队人马:“你们都给本王听好了,此次你们所护卫不是王妃,而是本王的命,务必誓死守护王妃娘娘!”
众将士齐声领命:“属下领命,一定誓死保护好王妃娘娘。”
“殿下……”见此,衣上云眼眶里早已噙满的泪水瞬间夺眶而出。
就在这时,轩辕翰隐忍着心头对其莫大的不舍,乘其不备,用力拍了马儿一掌,马儿便驾着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稳稳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