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从众人身后忽传出一阵严厉的训斥声音来……
“你们都好大的胆子,连秦王妃都敢背地里非议,真的不怕掉脑袋吗?”
闻声,众药女不约而同地纷纷顿惊回过头去。
只见丁香不知何时竟已归来,且就站在众人身后,正一脸严肃的怒对着众人。
那领头的药女方才说话还伶牙俐齿起劲地很,转瞬却忽变得支支吾吾起来,吞吞吐吐惊诧地道:“丁香……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丁香狠狠地白了她一眼,上前两步到其面前,训斥道:“怎么?方才还见你带头嚼舌根的那股热烈劲儿,怎么这么快便就泄气了?”
说着,顺带将其余在场所有人扫了一眼:“你们一个两个都聚在这里做什么,我才出宫不过几日,你们便就如此闲散了吗?都没有什么事可做吗?”
看到队伍角落里一眼神慌张的女子,丁香唤其道:“茱萸,整个御药房里就数你医药术最差,你有时间在这里跟着别人嚼舌头,不如好好多读点书,精进自己的医药术。等到出宫的时候还能多得几两银子,自己的家境自己不清楚吗?若是还不努力,妄想着天上能掉陷饼吗?我出宫的时候,教你炮制的药丸都做好了没有?”
茱萸平日里一直跟在丁香的身边学习,今日只是听人说,睥睨天下,英俊神武的秦王进了宫,可能会到御药房,于是便亦想一睹其英姿飒爽之风采而来此。
然此刻被师傅训斥,遂抿了抿嘴唇,老实地道:“还没有……”
说着,忽一抬起头来对上丁香严厉的眼睛,紧忙着急地说:“就快要好了,我马上去做,马上去做。”
一边说着,便缓缓倒退起来,直至退至圆形拱门处,一溜烟般地溜跑了。
眼睁睁看着众人被训责,各个都低头不语,那前任药女竟放胆反驳起丁香来。
“丁香,你不要以为自己仗着某些人得了御药房大药女的身份,便就可以管天管地,为所欲为了,这些年,你也不问问这里有几个人服气你的?”
见状,丁香认真地看了看她的眼睛,又看了看其他几个朝自己投来质疑眼神的人,于是决定和她好好理论一番。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不妨今日当着大家伙的面说清楚了。你说我仗着某些人才得的这个大药女的身份,那你倒是给我说清楚道明白了,我仗的是谁的势?”
那药女瞥了一眼衣上云与张院判所在屋子的方向,心里忽想到如今的衣上云可并不好惹,于是竟又默默地吞了口口水,不再做声。
遂只放低了声音,用几乎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自顾自说道:“你依的是谁的势,难道自己心里没点儿数吗?”
丁香只看到其嘴巴微微动了动,于是朝其斜了斜耳朵,想要将她的话听清楚一些,然却终究还是什么都没听到,于是再一次问她:“你说什么,大点儿声?”
就在这时,一阵严肃的声音响起,从屋内方向传到院子里来。
“是什么人在这里大声喧哗,竟敢出言诋毁大药女,对大药女不敬,此乃以下犯上之罪,莫不是想挨板子了吗?”
闻声,众人,包括丁香,皆都顿惊慌失措地纷纷下跪致歉道:“院判大人恕罪,奴婢们知错了。”
张院判出门来立定在众人面前,衣上云跟随其后,张院判怒道::“今日秦王妃在此,你等竟如此大胆,目中无人,在此聚众闹事,都反了吗?”
众人皆都瞬间变得哑口无言。
见此,衣上云缓缓上前,深看了丁香一眼,说道:“我知道,之前因为我的举荐,让丁香代替我成为御药房大药女这件事,你们之中许多人多多少少都有些意见,认为我心存有偏见。其实,当时我在各位之中,是经过反复仔细的观察和斟酌才选择丁香的。”
闻此,丁香朝其默默投来了感激不尽的眼神。
而衣上云对其亦相对望着微微一笑,继续道:“如今多说无益,事隔多年,可若是有人真的比她更有才能,自当理应被提拔。”
闻此,张院判问:“不知王妃此话的意思是……”
衣上云扭头望着张院判的眼睛,忽然提议说:“院判大人,不妨今日就来一场药女间真正公平的比试吧。看谁的技艺精湛,理当得大药女之职。如此一来,日后大家才会对大药女心服口服。”
张院判一听,遂暗自琢磨起来:“药女之间的比试……”
想着想着,忽然乐了起来道:“好,王妃此主意极好!既然如此,那便由微臣亲自来主持这场比试吧,微臣亦许久未见如此激烈的角逐了。”
紧接着便对众药女下令,道:“为了以示公平,今日御药房所有人均可参加比试。见证你们平日里苦练技艺的时候到了,今日谁拔得头筹,谁便是当之无愧的御药房大药女,此后,看谁还敢不服气!”
衣上云笑了笑,望回向了丁香的脸。
丁香朝其点了点头,亦以示其放心。
比赛的地点,就设在这大院之中,引得几乎整个御药房的人都纷纷前来围观。
比赛的内容,无非就是每日里每个人都习惯性的工作。
然几经淘汰,最后就剩下了前任大药女与丁香两人巅峰对决。
张院判与衣上云落座在上。
此刻,前任药女和丁香的眼睛均都被一块布巾蒙了起来。
届时由两名药女各自捧上一个木盘,木盘里不知放了什么,上面竟俱都神秘地用一块红绸布盖着,放到了俩人面前的案上。
张院判悠悠道:“识药,是御药房最基本的技能。现在在你们的面前放着的是同样几味药草,请二位在规定时间内完成辨识,后准确无误地将其全部写下来。”
俩人方法基本相同,都是先用手指捏起轻轻碾了碾,后又将碾碎的药渣靠近到鼻翼端闻了闻。
前任大药女很快便写下了:“蜜麻黄,当归,天冬,玉竹,赤芍,生石膏,知母,黄芩,茯苓,白术,干姜。”
而丁香比前任大药女在最后关头甚至还多了一个动作,有几味药草,她亲自尝了一下,于是才写道:“蜜麻黄,升麻,当归,天冬,玉竹,赤芍,生石膏,知母,黄芩,茯苓,桂枝,白术,炙甘草,干姜。”
见俩人俱都已经放下了手里的笔,张院判起身亲自过去查验。
先走到前任大药女身边将其作答看了看,问:“你确定自己已经全部将其辨识出了?”
前任大药女对其信心满满地道:“是。”
张院判笑了笑,又踱步到丁香身边,一见她的答案,眼睛顿时朝其怔住:“如此复杂的方子,你也辨得出?”
丁香笑了笑,看了看座上一脸淡定的衣上云,道:“《伤寒论》里记载,伤寒六七日,大下后,寸脉沉而迟,手足厥逆,下部脉不至,咽喉不利,唾脓血,泻利不止者,为难治,麻黄升麻汤主之。”
一见衣上云朝向自己温柔的笑脸,继而将目光收回细细禀道:“麻黄升麻汤是《伤寒论》中最复杂的方剂。麻黄、升麻两味药主要强调辛散祛邪,方中还含有白虎汤的意思;麻黄升麻汤症热在肺胃,所以方中石膏、知母清胃热,又用黄芩清肺热;再加玉竹、当归、芍药、天冬养血活血,以及针对中焦虚寒的苓桂术甘汤加干姜。这个方的药味虽比较多,但是每味药的用量都不大。”
见其对于药方侃侃而谈,张院判惊奇地道:“你一个药女,怎会懂得如此之多?”
丁香坚定地道:“这都是之前王妃教我的方子,也是王妃教我的识药方法。”
张院判点了点头,道:“不错,甚是不错。”
遂朝衣上云再一次投去了钦佩的目光,继而转身宣布道:“此局,丁香胜。”
前任药女一听,顿卸去脸上自信的笑容,甚觉不可思议地朝其质疑道:“怎么可能,我哪里错了?”
张院判复落座回去,解释道:“你难道不记得方歌里道,麻黄升麻汤芍姜,知膏天冬苓术黄。归蕤炙草十四味,寒热并用和阴阳。”
闻此,前任大药女这才反应过来,难怪辨识时觉得这些配伍有些熟悉:“原来是……麻黄升麻汤,归蕤炙草十四味……十四味。”
张院判灵光一闪,随即加紧开始第二轮考核:“第二轮考核,不如我们就来比试煎制你们面前的这方麻黄升麻汤,如何?”
此题一出,周遭观众之间顿时炸开了锅。
“什么?比煎药?这不是我们平日里所做的最简单的工作吗?”
张院判乐道:“根据药方煎药,亦是一件尤为重要的工作。煎药方法不同,药的药效不同,药方的煎法是非常考究的。同一药方,因为药物的煎法、服法不同,治疗的适应症和效果就不一样,一种病症,即便诊断再准确,用药再恰当,可如果煎、服的方法不当,就不可能发挥其应有的疗效,可见煎药并非简单的把抓回的药放入砂锅里,在炉火上用火煎煮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