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真的是她做的!”
听了衣上坤对有关其生母所有回忆的讲述,衣上云这才明白之前自己的脸,竟真是自己生母亲自所为。
还特意嘱咐其务必让她远离西秦皇族中人,想来,定是怕被人认出其身份,以至她命运多舛。
原来,母亲一直是那样的爱她,只愿她落入寻常百姓家,做一个寻常人家的女子。
可最终,她还是没能逃出命运的安排,遇到了轩辕翰。
父女俩一起各自沉浸在自己深深的思绪里。
许久后,衣上云伸手轻轻抹去了脸庞的泪痕。
抬起头来仰望着漫天繁星,吸了吸鼻子,唤了一句:“父亲……”
闻其轻唤声,衣上坤微微低垂的眼眸稍抬了起来。
衣上云心里犹豫了一下,终开口道:“其实……云儿的母亲,她不仅仅是东宁国的嫡皇后,她……便是当年西秦国遗失的守护者后人。”
“什么?”
闻声,衣上坤顿看向衣上云的侧脸,瞬间惊呆了。
可待刚一反应过来,却更觉不可思议极了地道:“如此说来,那你岂不也是……”
此时,他显然就连想都不敢继续往下想去。
衣上云泪眼婆娑地看着他的眼睛,让人心疼极了。
衣上坤遂自责不已,仰天叹声道:“老天爷,怎么会是这样!早知如此,老夫当年说什么都不该带她上皇城来,应早早带她离开西秦,走的越远越好才是!老夫还以为恩人只是有什么官家的仇家,自以为能护好她的孩子……”
如今显然说什么都为时已晚,他忽又想起问:“对了,那秦王殿下,他可已经知道了你是守护者后人的身份?”
衣上云摇了摇头:“女儿也不知她是否知道?只是……在城南桃花店的时候,太妃娘娘曾经怀疑过。”
“太妃娘娘……”
衣上坤眉头紧锁,稍一思量,急忙拉起衣上云的胳膊立起来,道:“走,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秦王定是已经知道这一切了。西秦实在是太危险了,我们还是尽早离开这里才是。”
而父女俩的一席谈话,被前来欲探病的易三少刚好俱都听到。
“丫头她……她竟就是……西秦守护者后人。”
对此,易三少自是也万万没想到,遂立在原地里惊讶不已。
一看到衣上坤拽着衣上云,俩人一道脚步匆匆地朝内屋走去,便连忙闪躲着退了出去。
“咚咚咚”
就在衣上坤快速地整理好行装,带着衣上云正欲出门去找易三少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叩门声。
“谁?”
闻声,衣上坤本能一般地将衣上云一把拉到自己的身后挡起来,警觉地问。
“救命,救命啊!”
霎时间,门外传出一微弱的求救声。
衣上坤遂放下行李,过去开门查看。
只见一拄着拐杖,衣着朴素,白发苍苍的看起来约莫六旬的老妪颤颤地出现在眼前。
见来人面孔尤为陌生,衣上坤将其稍一打量,问:“请问老人家您是?”
老妪解释说:“贵人打扰了,我乃这座院子的主人。”
衣上坤恍然明白过来,朝其行礼:“原来您就是屋主,真是失敬失敬。”
老妪回礼,道:“贵人不必客气。之所以深夜打扰贵人,是因为我的孙媳像是要生了。我年龄大了,手脚都不灵活,见着你们是读书人,可否请您帮忙看看?”
衣上坤遂望了望院子里的一间透着淡淡烛火的屋子,道:“生孩子?那老人家您该赶快去找村里的稳破过来才是啊!在下虽也略通医术,但却并不专于接生,怕是帮不了你。”
老妪无奈地道:“贵人有所不知,我们这个村子极为偏僻,鲜有人知。全村也没有几户人家,并不曾有稳婆,基本每家都是婆婆给儿媳接生,儿媳给孙媳接生,可我的儿媳她……”
老妪说着,忽然擦拭起眼泪来,顿了顿,继续道:“前不久,我的儿子和儿媳先后都病死了,就连唯一的孙儿也……如今,只有我与孙媳俩人相依为命……”
衣上坤看看时间已经很晚了,此时他的心里只着急地想要离开,哪里还有其他心思。
于是便从身上摸出一些银子,塞到老妪手中,借口推脱:“老人家,在下这里有些碎银,您拿着还是赶紧另寻高人吧,在下虽也很是同情你的遭遇,也很想帮你,可实在是……”
就在这时,老妪忽一把大力地甩掉了衣上坤递过来的银子,且扬声生气地道:“我不要你的钱,我只想留下孙儿唯一的血脉。否则,我这把老骨头就算是死,也无颜面对祖上的列祖列宗。”
衣上坤顿时被其举动震惊到,一时间里,就连周围空气似是都被凝结住。
“可否让我看看?”
忽然,一直呆在屋里的衣上云走了出来。
衣上坤转身瞪了她一眼,喝声阻止其道:“云儿,莫要胡闹,快回去!”
老妪惊了一下,问道:“这位小姐是?”
衣上坤道:“她是我的大女儿,云儿。”
老妪将其上下打量了一番,语气有些质疑:“这位小姐看上去尚还未出阁,这妇人生产,小姐真的可以吗?”
衣上云上前走到老妪面前,咬了咬牙,似是已给自己鼓足了勇气一般,道:“老人家可否先带我去看看?”
老妪似是也无其他更好的方法,虽说她亦知要碍着男女大防,可总归性命最是要紧。但凡还有一点点其他办法,她也不会深夜向一陌生男子求救。
“然如果面前的这个女子能做到,对她来说,无疑岂不更好?”
心里做好了决定,老妪便开始挪步在前面带起了路。
衣上坤依旧不放心地道:“云儿……”
衣上云回眸朝其微微一笑:“父亲放心!”
可经过一番仔细的检查后,衣上云的脸上却露出了沉沉难色。
老妪看着孙媳一脸煞白地躺在床上,似是被强烈的疼痛感折磨的就连哭喊的力气都没了一般。
于是便着急地问:“怎么样?我的孙媳怎么样了?”
衣上云的脸色颇为难看,只问:“老人家,您孙媳之前是不是经常会腹痛?”
老妪想了想:“腹痛……好像是要比一般孕妇多一些。”
老妪见衣上云的表情好像有些不对,便揣测着问:“怎么样,情况是不是……不好?”
“果然是这样。”
衣上云自顾自,似是肯定了些什么。
遂回过神来回答老妪,安慰其道:“没有,老人家不必担心,胎儿很好。只是……有些事,容我出去与父亲稍作商议才能定夺。”
老妪点了点头:“如此,有劳小姐。”
衣上云微笑着,起身紧忙出了门。
一见衣上云走出来,在门外已等候多时的衣上坤与易三少二人急忙上前异口同声关切地道:“怎么样了?”
终于再次见到了易三少,衣上云抱歉地道:“三少。”
“对不起。”易三少虽然心里也的确不舒服,可那毕竟是他的丫头,他又怎会真的生她的气。
俩人遂目光相对,相视一笑。
衣上云急接着说:“有一点,方才我检查产妇的腹部,想要确认胎儿方位,发现触及其腹部一处时,产妇疼痛感尤为强烈。我怀疑,此妇人腹部有一结块,患有癥瘕……”
未及其将话说完,二人再次异口同声,面面相觑着吃惊极了地开口。
“癥瘕”
“癥瘕”
衣上云并不知二人为何如此吃惊,只再次非常确定地道:“对,我亦询问过老人家,确定是癥瘕。通常患有此疾的病人,都是不能怀孕的。可这女子却是到如今生产的时候才发现,然胎儿却安然无恙,此乃真是奇迹也。”
衣上云甚是感叹生命的伟大。
然衣上坤与易三少此时却是俱都心里七上八下起来。
就在这时,衣上云忽然一把拽住了衣上坤的胳膊,衣上坤吓的额头都渗出了一头冷汗。
衣上云见了,问:“父亲你很热吗?”
说着,便紧忙掏出自己的绣帕来欲帮其擦拭。
衣上坤一把将其挡住,道:“为父自己来。”
紧接着,衣上云朝其认真地央求说:“父亲,你就帮帮那个可怜的女子吧?”
“我……为什么是为父,而不是你?”衣上坤吃惊极了地看向她的眼睛。
过去多少个日子,每每想起龙虎城疫情中那个离世的孕妇,想起她自己那未曾见过面的孩子,她都害怕极了。
“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
“你可以,你一定可以,想想你的母亲。”衣上坤试着鼓励她走出阴影。
“丫头,相信自己,快去吧,孩子在等你。”
伴随着易三少最后的催促,衣上云终于缓缓挪动脚步朝屋内走去。
昏黄的烛火摇曳下,她颤颤巍巍地捏起一根银针来。
她想起自己的生母,在自己生命的最后一刻,仍然拼命地努力将自己带到这个世界。
她想起那位曾经帮助自己离开龙虎城的独居妇人,尽管所有人早早便就给她腹中那尚未降世的孩子判了死刑,可她还是坚持要给那孩子哪怕只是一线来到这人世间的机会。
尽管最后结果不尽人意,但她的勇气已经诠释了一个母亲对孩子的全力以赴。
她想起在龙虎城疫情发生的初期时,尽管那妇人已经很努力的去配合治疗,可最终还是未能等到孩子出生,母子二人俱都离世。那时,他的丈夫持刀对着自己,是何等的悲愤交加?
最后,她想到自己却未能全力以赴去护住自己腹中的孩子。
忽然之间,她仿佛在面前的女子身上就像看到了自己的孩子一般,终于下定了决心。
“别怕,孩子,这次,我一定会将你平安地带到这个世上。”
终于,那只在半空中一直颤抖着的手慢慢停了下来。
就是此时,衣上云瞄准穴位,用手里紧捏着的银针朝那妇人的腹部刺了下去。
寂静的夜里。
终于,传出了婴儿呱呱坠地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