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秦国,百草谷。
青山环绕、碧水潺潺、奇石嶙峋、幽径林暗,一眼望不到边的药田,到处一片鸟语花香。
易三少一袭红袍迎风而立,骨子里透出无尽的妖艳气息。
手里捏着一株麻黄草,正高高立在一座视野开阔的山头上,放眼望着脚下自己这些年来呕心沥血亲自打理下的这片一眼望不到边际的药田,若有所思地独自发呆。
自打从城西衣府回来后,很多时候,他都是像现在这样一个人静静的呆着,什么也不说。
任凭两个婢女使出了浑身解数,想要哄他开心,至少能与俩人多说两句话也是好的。
可显然,他最多也仅是对其默默的淡淡一笑,敷衍了之罢了。
眼看着,又过去一日。
夕阳西下,晚饭时间快要到了,两个婢女悉心准备好了一桌丰盛的酒菜,便跑出来寻他。
远远地,就连那整日里没心没肺,却是最单纯快乐的白芷一见那孤独落寞的背影,心里亦觉心疼不已。
遂开口对与其一道前来的紫苏忧心地说:“紫苏,三少如今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他还从未如此过呢!”
紫苏望着同样的背影,沉闷不已的心情重重地叹了口气,没有说话,心里却已痛的要命。
白芷忽一回神,忙说:“对了,平日里就属你的点子最多,你倒是快想想办法呀,要是再这样下去,三少他会不会闷出病来?”
就连白芷都心疼至此,更何况是一直将自己的那份爱默默藏在自己心底的紫苏呢?
紫苏咬了咬牙,恨恨地说:“这全都是拜那**人所赐,她可还真是阴魂不散!怎么就没客死在北烈国呢!竟然还真让三少从东宁国给寻到了。这辈子,她最好祈求上苍保佑三少,若是三少真有个什么闪失,我紫苏一定要那女人生不如死。”
眼看着距离易三少身边越来越近,白芷急忙劝阻说道:“好了好了,别说了。这话若是被三少听到了,又该骂你了。”
“哼”紫苏心里极不服气,遂冷哼了一声,却终究还是收了声。
俩人一近身过去,紫苏便悉心地将随身带来的一件墨色斗篷替其披上。
她抬眼看了看天边的云朵,关切地说:“回去吧,三少,你已经在这里呆了一整天了,看这天气,怕是夜里要变天了。”
易三少并没有说什么,似是根本就没有听她所说。
又过了会儿,易三少才伸手紧了紧身上的披风,于脸上强挤出一抹笑容来,对着俩人笑了笑,兀自转身三人一同离开。
逍遥阁,灯火明亮。
明明满桌皆是为易三少所准备的美酒佳肴,然却独独只有桌上的酒盏空了又续,续了又空。
说是俩人要陪易三少解闷,可白芷只自顾自灌下两盅,便趴在桌上不省人事,沉沉睡去,易三少却还在独自自斟自饮着。
紫苏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伸手一把抢过他手里的酒壶,劝道:“三少,你不能再这样喝下去了。从早起到现在,你都还一粒米未进呢!”
易三少着实已有些微醺,遂立起身来要抢夺回酒壶。
紫苏将其藏在身后,易三少扑了个空。
紫苏嘴里劝着:“不许再喝了,再喝就真的要醉了。”
易三少笑了笑,说:“醉……好主意!醉了好,醉了好。醉了就不知今夕是何夕?不知身在何处?情归何方?心为谁所累?”
说着,便伸手过去想要再次抢回酒壶,祈求紫苏:“让我醉,让我醉一场,好不好?”
紫苏离席,紧着又退了两步,摇了摇头说:“借酒消愁愁更愁,三少你这又是何苦呢?”
想起以前的三人,曾经一起云游四海,花前月下,饮酒作诗,把酒言欢,那是何等的潇洒不羁,从不知愁为何物?
回忆往昔,紫苏伤心难过极了,她流着泪道:“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忘了她,我们一起回国去,好不好?”
闻此,易三少上一秒明明脸上还挂着笑容,此刻眼里却似是有晶莹的泪花在滚动闪烁着。
口中碎碎念道:“回去……”
只见他整个人终归也算是消停了下来,遂扑通一声重重地坐了下去。
俩人一起沉默了半晌后,想着这肯定与那日在城西衣府所发生的事有关,紫苏便问:“是不是那个衣上坤,那日里,他跟你说了些什么,打从你一回来,便就一直愁眉不展,是不是……”
说着说着,顿了一下,虽然心底极不愿意提起,却又深知逃避是没有一点用的,便说:“是不是衣上坤他知道,却不告诉你衣上云在西秦国的行踪。”
易三少稍作回忆,眼里俱都是失望地说:“衣上坤……他若是真的知道丫头的去向,至少她是好好的,那也便就好了。”
紫苏一想,接着疑惑地道:“可那家丁那日不是当着我们的面亲口告诉我们,衣上云的确回去过衣府吗?既然如此,他身为一家之主又怎会不知其下落呢?”
易三少道:“他家二姨娘得知了丫头乃敌国公主的身份后,怕其身份一旦暴露,会连累了衣府上下。俩人夜里因此遂起了争执,被丫头撞见,丫头不想连累无辜,便于滂沱大雨夜里,只身离开了衣府,从此以后便下落不明,彻底没了音讯。”
紫苏这才总算是明白了过来,为何易三少多日以来会如此坐立不安,魂不守舍?
身为一个女人,有着身子,无亲无故,又无家可归,任谁都会心生怜悯,放心不下吧!
终究是一女子,心中的柔软顿然升起,于是转念又问:“那她一个弱女子……会去哪儿呢?”
易三少马不停蹄地赶路,他怎么都想不到衣上云仅独自一人,竟然能这么快便回到西秦国。
可来不及思虑太多,三人一抵达西秦国皇城,便直接亲自登门衣府,怎料寻人无果,便又去了秦王府,却是被吃了闭门羹。
想起那一日的情形,遂默默的说:“秦王府上下口风极严实,我们没有任何收获。依照之前丫头对轩辕翰决绝的态度,加之听闻一向严苛的纯太妃归来,左不过短短几日,丫头是段不可能在秦王府里的。”
俩人一起百思不得其解。
这时,紫苏开口提醒说:“那接下来,三少打算怎么做?国君可还在等着你呢?”
易三少自顾自只坚定不移地说:“无论如何,我一定要找到丫头。”
“轰隆隆……”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打雷的声音。
似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易三少忽地望向窗外双眼一怔,只不过须臾之间,忙立起身来大步朝外冲了出去。
“三少,你要去哪儿?外面要下雨了!”紫苏着急地起身来,上前对着他急奔出去的背影关切地道。
霎时间,一道闪电划过夜空,似是欲要将这夜幕撕开一般。
待到紫苏急追出院子里一看,却是到处漆黑一片,什么都没有看到……
雨落桥头,几片枯黄的树叶飘落,顺水流下,满地残红,宛若点点泪花。
西秦学院,一午后。
不知是这山居小院惹了骤雨,还是粉色的海棠惹了相思。
梅汐媛独自静坐在窗前,对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失神哀伤地自言自语道:“殿下,我对你如此地一往情深,可你为什么要这样待我?”
过了会儿,不知在心底暗暗做了什么决定,忽然又恨恨气道:“衣上云,轩辕翰,是你们逼本公主的。本公主生来尊贵,岂由得你们任意弃之辱之,本公主一定要你们为此付出沉重的代价!”
门外,陆天骄听到这些话,嘴角一勾,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
一转眼,却又端起一副纯良无害的笑容来抬脚一边跨过门槛,一边热情地呼唤了一声:“姐姐。”
正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若是放在平日里,梅汐媛大可对其一笑了之。
然今非昔比,此刻她听到声音,顿扬起一脸笑来,起身相迎:“妹妹来了。”
陆天骄将手里捧着的一茶盘放下,里面放着几碟点心,开口说道:“学院里的食材,远不及姐姐以前所用的。这些粗食,还望姐姐不要嫌弃。”
明明一看见这些吃食,心里就很嫌弃,可嘴上却客气地说:“这些就已经很好了,是姐姐叨扰了妹妹,该请妹妹不要嫌弃才是。我身为一国尊贵的公主,竟沦落至此,若不是幸得妹妹收留,我都不知自己该何去何从。”
看到梅汐媛此刻脸上的表情,陆天骄心里不知有多高兴。
她淡淡地笑了笑,握住梅汐媛的手,说:“你我即为姐妹,于逆境中,自当互相扶持。”
看到梅汐媛回忆往事,眼角浮现出点点泪花,陆天骄忙掏出绣帕来一边替其轻轻擦拭,一边将其扶着落座下安慰道:“这些日子以来,妹妹思前想后,想着或许有一个人能帮到姐姐。”
未及其将话说完,梅汐媛一把捉住陆天骄的手,着急地追问:“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