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上云,我家公主待你曾经那般地好,你就不怕这样做会遭到报应吗?事到如今,难道你还不肯承认自己真正的身份?早知会有今日,罚跪当夜便就应该冻死你,免得你今日里到处招摇,丢人现眼,忘恩负义,喜新厌旧,夺人夫君……”
对于此时出自伶牙俐齿的锦兰之口的这顿措不及防,又颇为刺耳和犀利的一阵谩骂与羞辱之声,介于自己眼下不为人知的特殊身份,以及与其过去终归有过那样深厚的一段感情,故只能咬牙隐忍着。
她知道,即便自己心里有多么地想要复仇,可正所谓是“冤有头债有主”。无论如何,她也不能将念头动在无辜的轩辕玥身上,可俩人也决不可能再回到过去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显然,如今的一切都已经变了。
可当她最后越听越觉得似是有些不对劲,感到眼前这主仆俩已然像是误会了自己,竟以为是她处心积虑地要抢她的夫君,便再也忍不住正想要开口朝其解释些什么:“娘娘该不会以为是……”
就在这时,巧兰、巧慧俩人已经从隔壁花园里绕道而入近身了过来。
远远地,便闻巧兰开口维护其道:“锦兰姐姐如此不客气地对殿下的贵客说话,怕是有诸多不妥吧!”
众人闻声,皆都不约而同地朝声音所发出来的方向望去。
巧兰、巧慧遂快步上前到衣上云的身旁,深看了她一眼,继而朝轩辕玥躬身行礼道:“奴婢参见娘娘!”
这时,巧兰微笑着开口替其解释道:“娘娘,这位公子本就不是宫中之人,不识宫中礼数。所谓‘不知者不怪’,深更半夜的,公子也只是一时兴起为了赏雪而已,若叨扰到了娘娘,还望娘娘看在殿下的份上,多多见谅!”
看到来人总归算是梅志煊身边的人,不想下人们对主子之间的事有所猜忌,轩辕玥正想开口对其说些什么,锦兰着急上前将其打断。
“巧兰,若不是因为你是三皇子殿下身边的人,想必今夜自是连这个院子的门也是进不了的,更别说替这个窥探娘娘院子的大胆狂徒求情了……”
巧兰一听见这一开口便极不中听的话,已然不想再听下去,遂忙将其阻止,惊讶地道:“‘大胆狂徒’,锦兰姐姐此言差矣,莫不是这么快便忘了白日里咱们家娘娘刚刚还在后院里欲以厚礼相赠这位公子,以表谢意呢?怎么一到夜里,就如此小小误会,尚还未见娘娘说些什么,倒是姐姐这字字句句里又是冷嘲热讽,又是夹枪带棒的,不知终久是个什么主意?这宫里人多嘴杂,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咋们娘娘对下人们疏于管教,喧宾夺主了呢!”
闻此,锦兰顿时怒火中烧了起来,忿忿不平地脱口便出道:“巧兰、巧慧。我们家娘娘平日里待你们姐妹不薄,你们俩莫要与这**人同流合污。你们可知,他根本就不是什么男儿之……”
这时,轩辕玥似是终于从自己沉沉的思绪当中清醒了过来,忙开口厉声将其打断道:“锦兰,还不快住嘴!”
锦兰心里实在替轩辕玥不值,依旧气不过地道:“娘娘,她们一个个都如此放肆……”
启料话刚开口,抬头一对上轩辕玥正投向自己严肃至极的眼神,终是最后只发出一声长叹来:“唉”,继而无奈地默默收了声。
然轩辕玥则转目兀自抬起头来,仰视着夜空中此时似是愈来愈猛烈的漫天飞雪半晌后,渐渐阖上了眼眸。
好似是在全身心投入地静静聆听这天地间,一个只有她一人能听到的声音,那是雪落下的声音。
她忽然觉得好像自己与这纯洁干净的落雪已经彻底融为了一体,忽然间,她终于明白了。
只见她最后缓缓舒展开那不知已皱了多久的眉头,竟淡淡地笑了起来。
片刻后,她睁眼目光定定地看向了衣上云的眼睛,对她温柔地道:“原来,雪落下的声音,无论是在故国亦或他乡,都是一样的美!无论你是‘衣上云’,亦或又是‘恩公’。本宫都希望,你也同本宫一样,会喜欢上这东宁国里雪落下的声音。本宫静候着,余生能与你一道看这宫里年年岁岁的繁花花开花落,云卷云舒。”
话一说完,她深深地看了她一会儿,便转身碎步朝着屋内方向头再也不回地径直回去。
锦兰遂朝余下众人怒瞪了一眼,亦紧随其脚步匆匆离去。
至此,一时间里,整座院子忽变得异常安静,唯只听到耳畔边传来簌簌不断的雪落下的声音,如歌,又如泣。
衣上云愣愣地站在雪地里,凝视着轩辕玥离去的背影许久许久,忽然亦微笑了起来。
恰时,她亦缓缓转身,在心里默默地道:“公主,你我心里其实皆都知道,此生,这已是再也不可能的事了,一切都已经变了。”
至此,白茫茫一片寂静的夜里,大地万物不知何时竟已经被茫茫大雪所渐渐覆盖,而俩个正值青春年华又亦或是受命运安排的妙龄女子之间,曾经那般难得的无话不谈,真挚的一份友谊,就这样在各自的缓缓转身各自离去之间,渐渐开始变得模糊,俩人渐行渐远……
直到黎明的第一缕曙光降临,扬扬洒洒了一夜的雪似是依旧没有丝毫停止的感觉。ωωw.
天一亮,皇宫内外到处一片白雪皑皑的世界,朵朵雪花便像是天地间一只只美丽的玉蝴蝶,似舞如醉;又像吹落的蒲公英似飘若飞,布满山川河流;更加宛若是天使的赏赠,滋润大地万物生长。
而就在所有东宁国子民俱都携同一家老小一起走上大街小巷,脚下“咯吱咯吱”地踩着幸福,欢天喜地,手舞足蹈,举国欢庆这场百年难得一遇的祥瑞之兆时,皇宫里正在悄悄酝酿着一场不太平。
早朝刚下,在继后偌大的宫殿里。
此刻正跪着一名身着官服,留着一撮山羊须的四旬清瘦男子,
那人许是不知为何自己会被忽然传唤至此,遂趴在冰冷的地板上将头埋得很低很低。
继后则一袭凤袍加身,高高端坐于上,满头珠翠,一身的雍容华贵。
只见她颇为蔑视地朝殿内下跪着的那人睨了一眼,继而兀自捧起一盏热茶汤来轻轻抿了几口,方才看似慈眉善目地开口问起下跪的人。
“太史大人,本宫今日特地请你来,是想请教大人,不知大人在朝中其职责所在是什么?”
闻声,那下跪的人垂首悠悠答道:“启禀皇后娘娘,《诗经?幽风?七月》中有云‘七月流火,九月授衣。一之日觱发,二之日栗烈。无衣无褐,何以卒岁。三之日于耜,四之日举趾。同我妇子,馌彼南亩,田畯至喜。’讲的便是天气变化,故负责天象历法、天文地动、风云气色、律历卜筮等就是尔等太史令之职。”
继后一听,稍一思量便故作不解地道:“哦?这研究天象历法、天文地动、风云气色、律历等都是有利于民的好事,本宫尚且还都可以理解。不过,这‘卜筮’不是一种巫术吗,本宫竟不知本朝的太史令们几时起也研究起巫术来了?”
闻声,那太史心中顿时惊了一下,忙抬起头来朝其解释:“臣惶恐,皇后娘娘有所不知,《周易》本经实际上就是为卜筮而设,想任何人都不能否认《周易》是卜筮典籍的事实。从某种角度来说,卜筮是能够用一系列系统,来解释人们所能遇到的各种问题,这本身就颇具哲学意味。具体言之,卜筮并不象许多人所误解的那样,纯粹靠胡说八道,而是有着极严格的系统,其中有相当多的标准都是非常客观的。上古时期,卜筮由卜官掌管,多用来预卜军国大事……”
未及其津津乐道地将话说完,继后忽重重地拍了一把手边的案几,朝其扬声勃然大怒道:“够了!死到临头,竟还如此理直气壮,口出狂言!”
那太史紧忙垂目下去,不明所以,又有些战战兢兢地道:“微臣惶恐,皇后娘娘请息怒!”
继后震怒道:“身为太史,你上不替皇上分忧,下不为百姓造福,却是满嘴里尽是胡说八道,居然胆敢用巫术对皇上及满朝文武大臣扬言说什么这场悄然而至的落雪乃是一股祥瑞之气扑面而来,预示着我东宁国将有贵人降临?如此妖言惑众,依本宫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才对!”
那太史听闻此话,心里顿时恍然大悟,遂深感惶恐地为自己辩护道:“回皇后娘娘,一直以来,雪的确都被称作是一股祥瑞之气。想我东宁国百年以来,一年四季皆是常年如春,从未有过落雪。然经臣等多年以来日夜观天象,终于盼到了这股瑞气,此天相必然是有贵人降临所致啊!”
见他至今似是依然都不知悔改,继后隐忍着愤怒道:“哦?既然如此,那试问太史大人所说的贵人如今到底身在何处啊?”
太史一脸迟疑着道:“这个,微臣尚还未卜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