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响亮的鼓掌声瞬时响起,打破了整个燕栖阁的宁静。
俩婢女闻声,猛地将身子一扭,急急转头朝发出这阵鼓掌声音的方向望去,待一看清来人只觉顿时脑袋里似是一片空白,身子瞬间僵硬了住。紧接着,一回过神来便赶忙上前去扑通一声双膝跪地,蹙眉垂首着怯怯道“奴婢参见程将军。”
自打这对婢女被赵嬷嬷差使到燕栖阁里来当差服侍陆天骄至今,这个院子整日里除了她俩和陆天骄三人以外,从来没有出现过其他任何人的影子,俩人此时俨然已经被这突然而至的来人惊呆了。更何况,程良方才那掌声…无疑是在向她们表明,她们方才所议论的所有一切…都被他听到了,这可如何是好……
程良带着几名手下一进入拱门来,便兀自环视了一圈院子里周围的廊桥美景,又举头望了眼夜空中的一轮弯弯的浅月,一脸笑意地对正忐忑不安地下跪着的俩人叹道“花前月下,夜静人闲,俩位姑娘如此相聊甚欢,真是好兴致啊!只是……怎么忽然停下来了,继续啊!”
“奴婢不敢,请将军责罚。”俩人依旧不敢抬起头来半分,只瑟瑟发抖着道。
只见程良刹那间露出一脸凶色,狠狠地对其怒斥道“不敢?本将军怎么看你们胆子大的很呢,竟胆敢连这秦王府主子的舌根都嚼起来了。说…是不是想让本将军将你们俩的舌头割下来给府里的这些弟兄们下酒呢?”
话毕,程良便顺势极快速地一把抽出了腰间的佩剑,明晃晃的剑刃直指向那俩名早已如若惊弓之鸟一般的俩婢女眼前。
此情此景,只见俩人顿时忙重重地伏地叩首祈求起来,连连道“将军饶命,将军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
“饶命?果真想要饶命的话,倒也未尝不可,那就如实回答本将军的几个问题,否则,本将军的这把佩剑可是身经百战,削铁如泥的,知道么?”程良的两只眼里满是寒光,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的长剑出其不意,嗖的一下架在了那圆脸婢女的左肩上。
那婢女顿时便被吓得不停地将身子颤抖起来,额角亦开始冒起豆大的汗水,声声直求饶道“知道知道,不管程将军问什么,奴婢都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本将军问你,方才你所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么?那陆小姐和你们…和王妃真的欲想要合谋起来对付衣姑娘?王妃真的是因为想要置衣姑娘于死地,方才将她请旨到王府的?而不是因为,王妃是体弱,真的需要一个医女侍候左右?……除此以外,你们东宁国究竟还交给了王妃娘娘什么任务?你是不是都知道?”程良方才来时在暗处听了俩人的交谈,真是顿觉不可思议,大吃了一惊。原来一切的一切,真相竟是这样的。见这婢女知道的甚多,或许,她还会知道更多的事情也不可而知呢。
闻此,那圆脸婢女眉头紧蹙,眼睛斜向了身边的瓜子
脸婢女朝其凝视了半晌,始终紧紧地咬着牙根。
却忽然,那瓜子脸婢女开了口,直赤裸裸地推托道“你看我做什么,方才的那些话可都是你说的,我可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不知道。”
见其犹犹豫豫,似是又欲言又止起来,程良顿时将手里的剑又从其左肩向着脖颈处逼近了几分,再次抵在她的脖颈厉声催促道“你到底说是不说?这里可是西秦秦王府,不是你们东宁皇宫,就算是王妃娘娘在,那也是秦王殿下说了算。”
此时,圆脸婢女的心里复杂极了,此事事关重大。
若是说了,日后里让梅汐媛知道了她的背叛,她定会死无葬身之地的。可是,如若不说,赵嬷嬷和梅汐媛都去了城南,此时都并不在府里,谁又能为她做主。
不用程良提醒,她亦知道在这个秦王府里,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如蝼蚁一般极不起眼的女婢,而眼前的人,他可是这王府,乃至整个西秦国里势力最大的秦王面前最信任的人。
他要杀她,亦或让她在这个府里悄声匿迹,不必秦王开口,便是轻而易举的事。
思来想去,她终于似是下定了决心,开口道“奴婢可以将自己知道的一切全都毫无保留地告知程将军,但求程将军千万不能将此事告知王妃娘娘。否则,奴婢一定死定了。”
闻此,程良看着她似是已被说服的眼睛,命令道“来人,将这个丫头带下去,就算把整个燕栖阁翻个底朝天,亦要给本将军搜出那些药渣来。”
“是”一众手下听令上前,押起那名瓜子脸婢女来便急急退了下去。
这时,程良方才再次开口道“本将军答应你,不会将你今夜所说的一切让你的主子知道,你尽管放心说吧。”
于是,婢女一咬牙,心一横,眉头一皱,瞬即又展开来,便开始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对其缓缓如实交代了起来……
而此时,与之仅仅两道墙相隔的另一边林月轩里。
张嬷嬷果然一进到大殿,便推辞说自己全身无力,昏昏欲睡,就药汤对陆天骄简单做了几句交待后,便只身朝着配殿里进了去。
似是尚还不放心,陆天骄又偷偷地站在配殿外,朝里面窥视了许久,确定其真的是一动不动地昏睡了过去,方才安心地踱起疾步,朝着轩辕翰的正寝殿进去。
将入殿内,就要见到自己心心念念了许久的人儿,陆天骄不禁忽然屏息凝神了起来。
一阵夜风拂过,殿外树影婆娑,宽大而肃穆的寝殿内,昏暗的烛火下,轻柔的纱帘轻轻摇摆,好似帘内人起伏微弱极了的气息一般。
那人正一动不动地仰卧昏迷于病榻之上,虽是一脸的苍白无力,却依旧难掩盖其眉宇之间的那股尊贵逼人之态。ωωw.
一道微弱却不失温暖的烛火之光,正柔柔地洒落在他极静的冷峻轮廓上,周围萦绕着一缕缕若有似无的檀香袅袅。
陆天骄没有说话,只有眼光如水般温柔,层层叠叠,丝丝缕缕,将自己一点点地缠绕进她这十几年来,倾尽全力为自己所编织下的一张情网之中。
她顿足站在门口,心里抽痛不已,怔怔地注视了榻上的人那侧向自己的半张虚弱极了的脸半晌,满腹心疼却终是无处话凄凉,眼里噙满的都是无尽相思的泪水。
忽然,她似是瞬间心碎亦或崩溃了般地放下双手颤颤巍巍捧着的药汤,兀自大步朝其扑了上去,将榻上的人儿紧紧地抱住,贴在他的胸口哽咽着颤颤地唤了声“翰哥哥……”
这一声,似是将这些年来一个女子心中所有的期盼,所有的委屈,所有的相思,所有的恩怨,全都一齐发泄出来了一般,她瞬间…泪如泉涌。
此刻,她终于将他拥入了自己的怀中,却忽然觉得心里像是被什么抽了一下似的痛。
这一刻,喧嚣的世界仿佛再与他们无关。
这一刻,他们仿佛又回到了那些刻骨铭心的年少岁月。她自己还是那个整日里只喜欢粘着他,如同他的影子一般的翰哥哥的天骄妹妹,而轩辕翰也将依旧只宠爱她这个妹妹一人,这份情谊,历久弥坚。
许久后,待陆天骄的哭声终于消失,却依旧贴在他的胸口,情绪似是依然有些激动着道“我就知道林月轩里一定出事了,是翰哥哥你出事了。天骄知道翰哥哥重伤昏迷的消息事关重大,一定不能被外人知道,以防其趁虚而入袭击我西秦,尤其是那东宁国安插在翰哥哥身旁的永乐公主。所以,天骄这才故意将她远远地支开了。西秦国,是翰哥哥在用自己的生命守护着的。天骄懂你,天骄真的懂你。在这个世上,没有人能比天骄更懂你,天骄知道翰哥哥绝对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和背叛这个国家,天骄一定不会,一定不会。”
陆天骄信誓旦旦地说着,一手拭了拭自己脸庞的泪痕,缓缓坐起身来,温柔地凝视着轩辕翰冷峻的睡脸片刻,忽然记起进门时放在一边的那碗药汤来。便起身过去将其取回,一边一勺一勺地悉心喂药,一边对其继续幽幽道“翰哥哥,你放心。有天骄在,我决不允许任何人伤害翰哥哥半分。刚开始,天骄还误以为翰哥哥会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心甘情愿地接受皇上的赐婚,与那富甲一方的东宁国永乐公主举案齐眉。直至天骄后来发现翰哥哥根本就当她是个摆设一般,就连洞房花烛夜,亦是那骄傲的公主独守空房度过的。可后来,直至今日白天,天骄依然不甘心,为什么翰哥哥会瞧上那个被我哥都退了婚的衣府废柴丑女。天骄到底哪里比不过她?从小到大,两小无猜的过去,翰哥哥竟真的可以全都视而不见么?那这十几年,天骄究竟算什么?翰哥哥可知,除你之外,天骄这辈子都不可能再爱上任何人了!”
说完这些的时候,陆天骄似是又一次咬牙切齿地激动了起来。而这时,寝殿外面亦紧罗密布地开始悉心布置着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