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一听,心里突然咯噔一下,甚是担忧地说道“香儿啊,你这整天都在外面做些什么啊,这怎么还跟这些危险的人扯在了一起。你这是诚心要气死外婆么?你说你娘当年就是不听外婆的话,非要留下那个来历不明的人在家里养伤,后来对他动了情,哪怕没有名分,也甘愿为其未婚生子。可最终,还不是被那忘恩负义的男人给抛弃了。她一死,狠心地让我这白发人送黑发人,留下我与你这一老一小。可到了你这儿,怎么还是如此执迷不悟,不让我省一点儿心呢?”
老婆婆说起那不堪回首的过往,悲痛欲绝……
兰香听到外婆这一番似是肝肠寸断的哭诉,心中亦是方才为之所动容,片刻后亦气道“外婆此后莫要在香儿面前再提起那个狼心狗肺的畜牲来,香儿但愿这一生永远都不要遇到他。不过,如果不幸有一天,若真让香儿再遇到了那个人,香儿一定会将这些年我们婆孙俩还有香儿那死去的娘生前所受的所有屈辱都让他加倍奉还。”
兰香咬牙切齿恨恨地说着,想起了她尚还只有五岁,那般懵懂无知时便永远地失去了母爱的庇护,成了整条街里人人可欺的无父无母的小孩。
街坊邻居的孩子更是不屑与她一起嬉戏,甚至于那些没有一点同情心的大人们还会时常对她指指点点,教他们的孩子骂她是个不要脸的小狐狸精,是个来历不明的野种,有人生没人养,用小石子丢她,口水吐她……M.
在完全被周围环境孤立起来长大的她,内心却极为善良和简单,自是也有些自卑。对于这世上外界的人和事,她的内心又充满着期待与好奇。而识别能力却太过于肤浅,并不知这个世界还有那般肮脏而又复杂的一面。
就在她十五岁及筚的那年,出落得更是淡雅素静,亭亭玉立,着实是当地难得一见的美人儿一枚,遭到周围许多人的眼红。
同时,她也像所有少女一样,此刻对自己的未来满怀憧憬。很快,便遇到了一位异乡来的翩翩公子,对她信誓旦旦,嘘寒问暖,关怀备至,毫无偏见。还给她讲了这天下她从来都不曾听闻过的许多人与物,甚至说将来一定会带她离开这里,走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很快,俩人便坠入了你侬我侬,难舍难分的爱河之中。
谁知,这竟是一场早已预谋好的温柔陷阱,那玉面男子竟是一匹十恶不赦的披着羊皮的狼。
他不但骗了她的处子之身,在她成了他的囊中之物后,当他厌倦了她,便眼睛眨也不眨一下地狠心将其骗着签下了一纸卖身契,将其卖到了青楼那人间地狱里。
从此,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她成了一个任凭千人骑万人跨,满身污秽的风尘女子。
就连那可怜的卖身钱都被那人面兽心的家伙一文不剩地带着远走高飞,从此没了踪影......
今天的这一切,都是拜那俩个男人所赐,她永远都不会原谅,永远不会。
本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相信任何男人的花言巧语,更不会再爱。直到在万娇阁里遇到了那个让他一见便失了魂魄的拓跋泽,方才又一次感觉到自己的心竟还会再次悸动。
虽然知道自己的身子已经不再清清白白,配不上那样高贵的人,可她始终都放不下心中的这份执念。
本来依靠自己的长相和才情,也堪称得上是这万娇阁里的花魁人物。因此,有时候拓跋泽也会另外看她一眼。可即使只是这偶尔的一眼,她也已经心满意足了。
但直到玉**出现,拓跋泽竟再也没有看过她。于是,她的心中便升起了一种邪念来。
在万娇阁里,她故意寻机接近玉娘,交好她,甚至最后俩人以姐妹相称,她觉得这世上真的只有玉娘才是真心实意对她好的人。
知道了自己悲惨的身世和经历后,玉娘不但没有像其他人那样看不起她,反而对她更是关怀备至。而玉娘被禁足不得离开万娇阁半步,她也经常帮玉娘悄悄地送一些东西出去。
如果不是因为拓跋泽,或许她真的会和玉娘成为很好的姐妹。可偏偏不是这样,而之后她更是做出了让自己可能这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的事情来。
想到这一切,她心里又气又恼。为何这世间的事,总是如此捉弄人呢?
外婆听了她这段满是恨意的话,心里本就一片无尽的苦楚顿时又更多添了几分,便更伤心难过地抽噎起来。
兰香闻之连忙上前抚着她的背,安慰道“外婆放心,等兰香赚够了钱,便带着外婆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我们永远地离开这个伤心之地,一切都重新开始,好么?”
“我可怜的香儿啊…”
“外婆…”
婆孙俩说着,便抱头一起痛哭了起来……
说起赎身的钱,又岂是那般容易的呢。可是,老鸨答应了她,只要这件事她办好了,便会将卖身契还给她,永远放她自由。
这件事……兰香趴在外婆瘦弱的肩膀上泪眼朦胧着,眼睛不禁望向了正昏睡在榻边的衣上云的身上……
“吱呀”一声,一间空荡荡漆黑不见天日,潮湿阴森冰冷的暗室,门被打开来。
接着,缓缓走进来一男一女。最先走进的是一个身形走样的肥胖妇人。她扭扭捏捏地一走进来,便朝着墙角的一盏熄灭着的油灯过去,用自己手里掌着的发出微弱光照的蜡烛引燃了那盏油灯。
顿时,暗室里变得明亮起来,那满室的尘埃伴随着这盏灯火之光的燃起,开始欢快地飞舞。似是一股蕴藏在黑暗里许久的力量终于到了该登台爆发施展成果的时刻。
随后,只见一男子双手负后着亦缓缓走进。其身姿挺拔,轮廓精致,看起来气宇不凡,尽显出一副王者风范。只是男子却身着着一袭黑色夜行衣,脸上遮着一黑白色的马相面具。
此人正是北烈国大皇子拓跋泽,亦是这名震整个西秦的万娇阁真正的主子。
而暗室一角,正被五花大绑,双眼蒙着黑布条,嘴巴亦被死死堵起,缱绻侧卧着昏睡在冰冷地面上的玉娘。忽然被这开门的响声和接着走进来的脚步声惊醒,身子微微动了一下艰难地靠墙坐了起来。
她顿时嘴角抽搐了一下,似是预感到了什么,却不能言语。
拓跋泽对着老鸨使了个眼色,老鸨便即刻上前伸手将堵住玉娘嘴巴的布团一把扯了下来,又将蒙在她眼睛上的黑布条亦缓缓解下。
玉娘方才自由地出了口气,又试着将一双已许久不曾见光的眼睛缓缓张开来。
不知来人意欲何为,顿时心中又有些惊慌。而稍一犹豫,便又似是绝望地朝着俩人冷笑了一声,随即又低下头去猜测着沉声问道“是不是我的时辰已经到了?”
俩人并没有急着回答她的问题,只见拓跋泽竖起两根手指,老鸨便从身上拿出了一副画像走到玉娘眼前,将画像缓缓展开来,问道“你可识得这个画像上的女子?”
玉娘闻声缓缓抬起头来望了眼前的画像一眼,但瞬间便被其怔住了,心中稍一回想,接着却又警觉地回了句“她是谁?我从未见过。”M.
说完,便又将头缓缓低了下去。拓跋泽见其不愿说出真相,便引诱道“那你又可曾听说过赵平安这个人?”
玉娘听闻心中顿时一惊,猛地抬起头来问道“你是什么人,你又怎么知道赵平安的?”
拓跋泽听到却沉默着,似是不想说太多话,被玉娘发现什么端倪而暴露自己。
玉娘看了一眼老鸨,老鸨在此人面前毕恭毕敬,于是猜测道“你就是万娇阁真正的主子?”
拓跋泽随即改口道“你无需多问,本阁主今日只问你,这赵平安的消息你到底是想还是不想知道了?你若想知道他的消息,便先老老实实地告诉本阁主这画像上人的身份。”
玉娘顿时犹豫不决起来,衣上云是他们一家人的救命恩人,她绝对不能恩将仇报。他们向她打听她,一定也是对她心怀不轨的。可是,他又有她朝思暮想的丈夫赵平安的消息,这个机会太过难得,也太过**,她亦不想错失。
于是,片刻的斟酌之下,最后她还是犹犹豫豫地说道“画像上的女子,叫做衣上云,我只在秦王府…当差的时候见过她一面。我在秦王府的日子并不长,其他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了,只知道她是宫里的药女。”
“小小一名宫里的药女,为何会出现在秦王府?衣上云?”拓跋泽听了后疑惑道。
这时,玉娘回过神来连忙问道“那赵平安呢?现在可以告诉我他的消息了吧。”
拓跋泽看了她一眼,稍一犹豫,似是有些不忍心地沉声对其说道“他已经战死沙场了。”
“不会的,不会的,你这个骗子,平安他不会就这样死的,一定不会......”玉娘一听,便瞬间失控地声嘶竭力痛哭起来。
拓跋泽看着她肝肠寸断的模样,深深地吐了口气。
许久后,玉娘忽然止住了哭声,却连挂在眼角的泪水都不屑于去拭掉,只慢慢地抬起来一双绝望的眼神说道“罢了,既然平安已去,玉娘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来吧,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反正,进过这种地方,就算能出去,日后玉娘也是已无颜面再见家人。死了也好,倒落个干净。”
话刚说完,玉娘便抬起头来背靠着墙,将那一双好看的眼睛缓缓闭起。